第四章 一亩三分田
李帆在爱尔兰一家研究所一呆就是十年。这十年是他过得很逍遥，他很懂这些逍遥的价值，或许对于普通人家的小孩，这样的生活或许是唾手可得的，可对于他，李帆，那是一种用巨大的代价换回来的。他知道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自己，保护着自己。从小他就不敢任性，偶尔其实他也很想放肆一下的，可事实告诉他，每一次他的放肆都要伤害太多的人。最后，他放弃了。如果放肆和逍遥让他选择，他选择后者，因为他比任何人懂自由的价值，哪怕这并不是一种绝对的自由。
木若慈这次能邀请这样一个几乎不问俗世的人来，可是花了不少心思，借着给他们研究所捐款的名目和加上动用了不少关系的老本，才让他以研究所代表的身份出席了这次慈善晚会。把他安排坐在任承志和苏化龙中间的位置，更是顺理成章地让他们把他留在了afterparty上，他们绝对不会知道她已经知道了李帆的真实身份，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老同学之间的一次叙旧。
虽然今晚至今还没有机会和他说上话，但她一直在捕捉机会，硬着上去搭讪当然是太着了痕迹，以公开的身份去多说几句也肯定不是太过合适。还好她安排的那个人坐在李帆身旁已经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他聊了起来。他应该是喜欢这个类型的，纯净，扑闪的大眼睛，国外留学背景，连头发她都特别让她做成了直发，香水更加是不许用的。
只是他身边的另一侧竟然坐着丽安。
木若慈拨了拨手腕上沉重的翡翠镶金木兰花雕花手镯，这是前年丽安送她的四十岁生日礼物。
她笑着朝坐在李帆旁边有说有笑的丽安招了招手，丽安对着她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走过来，而是就着酒杯抿掉了半杯，才不着声色地换到她的身边。
“fiona，今晚我可有些醉了。”丽安的话带着醉的慵懒绵绵地散开，只有丽安在这些年轻的女孩里面叫她fiona。
“你好像和那个人聊得挺不错，今晚请的人太多，倒没认出他是谁？”
“你说李帆吗？他真是个厉害的人，是个学霸，而且竟然在研究电子智能化，没聊几句就让我觉得像我这种搞时尚的就是社会的蛀虫，没为社会做过任何贡献。”
“你就别谦虚了，哪个蛀虫能把一块布卖到几万块？”
“那还不是您带着朋友买的，就凭我，谁要买我那几块破布。”
丽安说完傻笑了几声，木若慈溺爱地捏了捏她的笑颜。
“他怎么看着和承志化龙很熟的样子？”
“哦，说起这个，倒真吓我一跳，听说他们是老同学，好久没见了，没想到这样遇到，就被他们留下来一起叙旧了。”
“原来是这样，我这晚宴倒是办的值得了，拉拉扯扯出这么一大堆关系。”
“fiona,”丽安突然小声地煞有其事地叫了声她的名字：“你怎么老是提那个李帆啊，难道是有人入你的眼？”丽安说完俏皮地了眨眼睛，带着几分小女孩的纯真。
“瞎说什么，一晚上看你们聊个没完，之前你又和那个记者当众那样跳了舞，真是玩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也不怕有人生气。不过话说回来，那个记者虽然长的是有些惹眼，可除此之外我倒没看出有什么好的，还是这个李帆看着正气，你要有意思，我帮帮你。“
“fiona，别开玩笑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是喜欢这样单纯的人，多聊了几句。我是真的不喜欢应酬，要不是你的局，我就不留了。呀！该不是……你这人太坏了！我看是我要帮帮你。”丽安边说边戳木若慈的小腹，木若慈忍不住笑起来，这就是丽安，安静地守着自己的三亩四分地，不争不抢，大小的应酬局能不去就不去，做的服装设计公司也就像个艺术作坊，就到此为止的意思，没任何想扩张的念想。
木若慈笑了好一会才打掉丽安的手：“越来越没大没小了。”说完木若慈帮丽安拨了拨乱发，把头靠近了她耳边：“你看那边。“
丽安顺着木若慈的目光望过去，看见远远的高背两人沙发上林可琦正歪歪地似靠非靠在坐在任承志的身边，灼人的蜜瓷般的背部皮肤在微弱的灯光下竟也闪闪动人的。
丽安立刻眼睛扫了下四周，刚才大家口中的绯闻主角苏化龙却不知人去哪了。
木若慈顺着丽安的眼睛：“你可要小心，这个女孩挺招人的。再说承志可比化龙有女人缘的多。”
“个人有个人的命，他要真变了，拦不住的。“
丽安说完断然结束了这个话题，笑着开始夸赞起木若慈的眼睛皮肤来，过一会又拉着木若慈走到李帆身边一起聊天。
李帆是个相当风趣的人，一会就和木若慈聊开了，大约是借着酒劲，倒也时不时开几个木若慈和丽安的玩笑，木若慈好几次想借着话让李帆和她安排的那个女孩更亲近些，可李帆看着醉意虽浓，却仍是正襟危坐的，手脚眉眼都是规矩，不曾多看那个女孩一眼。
到半夜三点，大家这才陆续要散的意思。李帆拍了几张丽安的照片，说是要传给丽安，要了丽安的联系方式。丽安笑着说，还有些照片在fiona的手机里，于是李帆也加了木若慈的联系方式。到最后，竟也是没要那个女孩的。
木若慈多少有些恼怒，又不好发作，还好丽安一直本分，只愿守着那一亩三分田，自己刚才假装的对李帆的那点情义丽安看在眼里，一定是不敢对李帆有什么行动的，对李帆看来只能再找机会了。
李帆要完联系方式就走了，婉拒了木若慈让司机送的好意，说门口就有公交车，夜班也开，到家很方便。
木若慈又和丽安喝了几杯，余光看到任承志为林可琦披上外套，相偕着朝大门走去。木若慈竟然有了那么一点晃神，种种滋味从心头泛了起来，她突然想起了当年的丽安，几年前的一幕幕犹在眼前，那个时候正是她，在这样的afterparty上把还是实习生的丽安介绍给了任承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