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话 四个故事(六)
悠远的声音从这个石室的深处传来,震动着空气中的尘埃,开始不安的躁动起来。.而我幻化出的那团黑雾像是被撕裂了一般,瞬间破碎,幽暗的墓室再度浮现在眼前。那口铜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了,里面散发着阵阵灰尘。在那片灰尘之中,那件衣服静静的躺在里面,上面有一块jing致的玉佩。
石室似乎要崩塌了一般的猛烈地摇动着,我几乎站不稳了,只能紧紧的握着那青铜棺椁的边缘防止自己摔倒。而就在我的手碰触到那冰冷的边缘的一刹那,一个声音透过那坚硬的金属传进我的脑海中,有些迷幻的飘渺,但是却真真切切。
“谢谢你,请将这玉佩带给我的后人。”
然后石室中瞬间变得异常明亮,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越来是那墙壁四周的火把全部燃烧了起来。光线一下子涌进我的眼睛,有些不适应。我眯着眼睛四处的打量着这个时才被黑暗笼罩的石室,然后惊呆了。
墙壁上是极尽宏伟的笔画,上面的龙盘旋着围绕着四面墙壁,每一片龙鳞都刻画得栩栩如生。只是,这华丽的景物只绚丽了短短的一瞬间,便立刻失去了光泽,化成灰暗的碎片纷纷剥落。然后只听沉闷的声响,那铜棺居然缓缓的移开了,露出一条窄窄的阶梯。墓室摇动得更加猛烈了,石块夹杂着土灰纷纷的砸在我的斗笠上。这个石室看起来也摇摇yu坠了,我来不及多想,急忙抓起那玉佩闪身躲进了暗道中。紧接着一声轰然巨响,华丽的墓室彻底崩塌了。浓烟滚滚涌进地道之中,我一阵窒息,慌忙捂住口鼻疾步狂奔起来。
地道里面一片漆黑,但也极为顺畅。没有凹凸不平的阻隔,地面和墙壁都极为平整。我摸索着快步前进,后面的声响渐渐的弱了,只能依稀看到另一侧涌进来的浓烟慢慢的扩散着。然后头顶一凉,阳光照shè了进来,已经是白天了。我抬起头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却发现自己像是身处在一口枯井之中。我攀住井壁上突起的砖块向上爬着,井不高,不是会就爬到了上面。我翻身从井中越出,心有余悸的环视着周围。却发现在小镇外面不远处河边。
我几尽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胸骨隐隐作痛。身上的白衣已经满布污泥,有的地方还沾着点点的血迹。我这才想起来那块玉佩,抬手放在眼前打量着这块jing致的事物。玉佩很简单,上面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玉”字。我思忖了一阵,便蹲到河边整理了一下面容,向那小镇走去。
或许是那巨大的响动惊动了小镇的人,他们纷纷探出头来,惶恐的张望着。我不动声sè的从小镇的后面绕了进去,径直向那客栈都去。
远远的便看见了客栈店主在门口向远处焦急的张望着,满脸愤怒的神情,是不停的用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打着玉儿。而玉儿则跪在一帮,默默的垂泪。我靠近了些,躲在角落里听着他们的对话,不过大多都是店主愤怒的咆哮。
“你这个死丫头!是不是你把坟墓的秘密告诉那个人了?我养了你十八年,你这个吃里爬外的东西!老子给你花的钱难道不够你告诉我那条坟墓的地方么?要不是我,你早就饿死在垃圾里面了!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啪!”
清脆的响声传来,店主手中的鞭子狠狠的抽打在了玉儿的脸上。玉儿吃痛的惨叫一声,扑倒在地,脸上浮现出了一条醒目的血痕。店主的叫骂声越来越污秽了,而四周的人仿佛事不关己一样,从窗户中探出头来,漠然的注视着这一幕闹剧。我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捏出一枚骨针向店主那高举皮鞭的手飞去。细小的骨针刺入店主的手腕,店主怪叫一声,扔了鞭子,捂着手腕盛怒的向四周吼道:“是谁?是哪个王八蛋弄疼爷爷的?”
我从拐角处缓缓的踱了出来,淡淡的说道:“是我。”
玉儿看到我,不由得“啊”了一声,转过头去。店主的鼻子都气歪了,握着拳头向我冲了过来,咆哮道:“你个外地来的混账!你......”话音未落便两眼一翻倒在地上,不久便传来了响亮的鼾声。玉儿惊叫一声,扑过去一看,却发现那店主已经睡着了。她抬起满布血污和泪痕的脸,疑惑地看着我。
我走过去,蹲下身子,轻轻的对玉儿说道:“玉儿姑娘莫惊慌,他只是睡着了而已。”玉儿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讶,她蠕动着干裂的嘴唇,说不出话来。我将身子向外侧了侧,挡住了别人的视线,将手掌摊开到玉儿面前,低低的说道:“玉儿姑娘可否认识这个事物?”
玉儿看见了我手中的玉佩,整个人似乎被镇住了一样,一动不动的。半晌,她的眼中一下子涌出了泪水,大滴大滴的从脸上滑落。她颤抖的问道:“你......你是从哪里得到的?”我四下打量了一下,然后说道:“我们进去说吧。”然后便搀起玉儿走进了客栈。玉儿似乎不放心店主,回头看了地上睡得死死的店主。我笑了一下,说道:“没关系的,过两个时辰他就会醒来的。”
刚刚走进客栈里面玉儿便猛地向我跪下了。我吓了一跳,慌忙将她扶起,说道:“玉儿姑娘万万使不得。”玉儿泣不成声的说道:“先生着玉佩是从何而来?莫不是见到我家先祖了?望请先生告知。”
我犹豫了一会,便将适才在那荒山野墓中的一番遭遇告知了玉儿。当玉儿得知墓中之人已经化为灰烬的时候,居然悲伤的晕厥了过去。我急忙搀住她,将她扶到了房间里,用冷水擦着她的脸。过了好久,玉儿才悠悠转醒。我平静的问道:“玉儿姑娘,可否将事情的原委告诉我呢?”
玉儿靠在枕头上,默默的流着泪。许久,她才幽幽的开口。
原来玉儿的家族据说是和上古时期的神族有瓜葛,而那神族便是烛yin一裔。相传黄帝大战蚩尤之后,将烛yin封闭在北部中山之上。经过千年的修炼那烛yin便化作人形,与邻村一女子相爱,便是玉儿的先人。而在当时,女子尚未出嫁便怀有身孕是罪不容诛的,于是当时的村民便群起而yu杀之。烛yin讳忌若是滥用神力的话会给大地带来灾难,便带着女子逃到了这个穷乡僻壤之中,隐居到了深山里。由于长时间的颠簸,那女子染上了急病。但是她又不愿拖累烛yin,便趁烛yin外出寻食的时候悄悄的离开了深山,来到了这个小镇。在生下了玉儿的先祖之后便阖然离世了。
烛yin得知之后悲痛yu绝,他散尽自己的元神想要救回那女子的xing命。于是那女子便复活了,而烛yin却因元神尽失与世长辞。但烛yin的魂魄带着强烈的不甘之怨,地府秦广王不敢收留大神的魂魄,便命yin兵在这座石山之中为烛yin修建了一座华丽的坟墓,并将烛yin之魄附在尸首之上。那名女子带着烛yin的后人在这个小镇中住了下来。
一晃过了几十年,女子已变成风烛残年的老人,她自知时ri无多,便将身世之谜告知了自己的儿子之后,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独自一人来到那烛yin的坟墓之上,伏在墓室的入口处淡然离世了。渐渐的小镇中便流传起来那座山其实是上古大神烛yin的陵寝,里面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于是小镇的人们在贪婪的驱使之下,便拷打起了烛yin的后人和他的家人。烛yin的后人对此事一无所知,在受尽了折磨之后在一天深夜咬舌自尽了。而就在后人死的那晚,天降大雨,山摇地动,许多人死于非命。那绵延的山脉在轰鸣声中沉到了河底。人们惊恐不已,都说是烛yin来为儿子报仇了,便放了烛yin儿子的家人。
一代接着一代,烛yin的后人在这个偏远的小镇里受尽了歧视。人们想尽办法都未能找到烛yin的墓**,甚至连入口在哪都未尝得知。因为在yin兵修筑烛yin陵墓的时候,将那墓门的钥匙做成了那女人的手镯,也只有她才能打开墓门。或许在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垂危的老妇人想要回到那墓室之中,同心爱的人共赴黄泉,却没想到体力不支死在了半路。
渐渐地到了玉儿这一代,玉儿的爹娘在玉儿很小的时候便死掉了,客栈的老板收留了玉儿。原本以为生活会好些,但是没想到老板的目的也在寻找传说中烛yin的宝藏,便时不时的虐待玉儿。
我听完玉儿的讲述,登时怒发冲冠,想要冲下楼去教训那个店主一顿。玉儿拉住了我,淡淡的笑了,说道:“先生不必如此了,既然那坟墓已经崩塌,烛yin的传说也就该到此为止了。也许是冥冥之中有天意,让先生解开了陵墓的秘密。”
“那陵墓之中确实没有财宝,”我有些沉重的说:“玉儿姑娘今后的生活恐怕仍旧会苦一些吧。”
玉儿轻轻的抚摸着那块从烛yin陵寝之中**来的玉佩,喃喃的说道:“千百年来,烛yin的后人的名字之中皆带有一个玉字。不过......”玉儿噤声了一下,然后抬起头对我说:“多谢公子了了玉儿的一桩心愿,烦请公子连夜离开这不详之镇吧。”语气中带着不容反驳的威严,我一怔,也许这就是烛yin后裔所特有的震慑力吧。我点了点头,然后站起身对玉儿姑娘做了一揖,说道:“既然如此,玉儿姑娘就请多多保重,在下告退。”说罢便转身向外走去。
“还未请教先生尊姓大名。”玉儿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停下脚步,淡淡的回答道:“贱名不足挂齿,在下眠术师薛鸬。”然后便离开了这个有些破旧的客栈。
外面又是一天夕阳西下,天边的落ri将这个小镇染成了血一般的苍凉。我走在寂静的小镇上,突然感觉到一阵无奈的冷。就像是人们那冷漠的眼睛贪婪的注视着内心深处的恐惧,我长叹一声,然后转过头,看着夜幕下的小镇渐渐的隐藏在了一片无边的黑暗之中。
我轻抖衣袖,踏着夜sè离开了这个散发着**味道的小镇。
薛先生讲完了这个长长的故事,大家一阵沉默。只有那不时吹起的古怪的风摇动着绿sè的火焰和身后那静立的影子。
“之后呢?”上官姑娘怔怔的问道。
“之后?”薛先生喝了一口酒,悠悠的说道:“当天晚上烛yin坟墓所在的山便崩塌了,将整个小镇都掩埋住了。”
上官姑娘低低的惊呼一声,惊讶的问道:“那玉儿呢?”
薛先生摇了摇头,淡淡的说:“或许这就是她所说的烛yin的传说到此为止的意思吧。烛yin的后人已经彻底不存在了,恐怕也没有人再愿意去探究这个已经崩塌的秘密了。”
“那先生在墓道里遇到的那只怪兽是什么?”捕神在一旁问道。
薛先生一怔,他思索片刻,摇了摇头,低低的说道:“这个在下也不曾知晓。不过既然是烛yin陵墓中的事物,肯定不是寻常之类便是了。”
我轻捻酒杯小啜一口,淡淡的说道:“那东西恐怕便是蜚吧。”
“蜚?”众人惊讶的看着我。
“是啊。”我放下手中的酒杯,平静的说道:“传说中的上古猛兽,掌控着火种。相传蚩尤战败之后便被收入yin间,应该是地府放在那里守卫烛yin的坟墓的吧。”
“这样啊,难怪那怪兽吞了极北寒玉之后就死了。”薛先生若有所思的说道。我笑了一声,说道:“只能说薛先生误打误撞。能从那猛兽的攻击之下全身而退的,从古至今恐怕也只有薛先生一个人吧。”
“不敢当。”薛先生对我拱手一揖,然后有些疑惑的问道:“不知季公子怎么对这生僻之物如此了如指掌?”
上官姑娘用竹笛戳了薛先生一下,有些嗔怪的说道:“薛兄真是贵人多忘事,难道你不知道季公子和那地府之间......”
闵老伯突然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上官姑娘立刻发觉说错了话,收住了声音,略带歉意的看着我。我耸了耸肩,轻松的说道:“没什么,上官姑娘不必自责。季某本来就是半只脚踏进地府之人的。”然后我伸了个懒腰,环视一下四周那有些惨淡的光影,幽幽的说道:“那么,下一个故事该轮到我了吧。”
闵老伯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点了点头,倒了一杯酒,说道:“那么,我就来说一个与我和闵老伯的老本行有关的故事吧。”然后余光瞄到了脸sè渐渐变得yin沉的捕神,装作没看见的继续说道:“画皮人偶嘛,一般都是用来陪葬的。不过,我接过一宗生意,这个主顾用画皮人偶可不是用来陪葬的。”
yin沉的风似有若无的从影子的缝隙中卷进来,那种令人寒毛倒竖的嘈杂声更加的密集了。不安和压抑的气氛在这个小院中逐渐升级,百里申的脸sè有些铁青了,就连捕神似乎也感觉到了周围环境的异样。
我有些yin沉的不经意间的笑了一下,低低的说道:“当今圣上痴迷长生之术,所以炼丹师开始风行起来,这件事大家都知道吧?”
大家点了点头。
“有一次我就接到了这样一个生意。”我有些狰狞的说道,风更大了,像是黑暗之中无形的双手,抓住那绿sè的火光开始疯狂的撕扯起来,就像是垂死之人,在无力的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