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话 镜子(二)
“行了,你就别卖关子了。”我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关绝看了看我,然后无奈的耸了耸肩,说道:“我们出去说吧。”
我看了一眼那桌子上面昏迷不醒的孙老五,有些担忧的问道:“就这样把他扔在这里行么?”
“那你打算怎么样?将他抬出去?”关绝毫不客气的对我说。我皱了皱眉头,然后转身走了出去,说实话这房间里的中药的味道熏得我口快吐了。回到客厅之中,捕神仍旧靠在椅背上,丝毫没有醒来的征兆。
“他要昏迷一段时间呢。”关绝解释道:“毒血刚刚排除,元神一下子受不了这么重的负担,所以肯定要昏迷一段时间,这个季公子不要担心就好了。”然后坐在椅子上,倒了一杯茶,悠然自若的喝了起来。我也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等着关绝讲述那离奇的事情。
关绝喝了一杯茶,抹了抹嘴,这才抬起头,盯着我问道:“季公子相不相信你眼睛所看到的事情?”
我一愣,没有料到他会问我这个问题。我思索了一下,然后回答道:“虽然我见到过很多蹊跷的事物,但是眼睛看到的事情当然大部分都是真的了。”
关绝笑着摇了摇头,慢慢的说道:“这就是了,很多人都是这么想的。但是,这有的时候啊,眼睛见到的东西,不一定就是本来的容貌啊。”随后抓起伸手阁架上的一面铜镜递给我,说道:“季公子可在其中看到了自己的面容?”
我皱了皱眉头,将那面背部雕刻着华丽的朱雀纹饰的铜镜转了过来,我那有些苍白的脸出现在那一片朦胧的铜sè之中。我注视着镜中的自己,然后抬起头,将镜子还给关绝,有些不快的说道:“我说你搞什么把戏呢?这镜子中的影子我当然看得到啊。”
“但是有人却因为这镜子连命都不要了。”关绝放下镜子,突然冒出一句话来。我一愣,有些疑惑的问道:“你是说,太守家的人因为那扇战国时的古镜而丧命的?”
“不止如此,”关绝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笑着说道:“而且连那魂魄恐怕也难保啊。”
“哦?有这等事情?”我一下子来了兴趣,急忙问道:“说说是怎么一回事吧。”
关绝喝了一口茶水,慢慢的讲了起来。
(以下为关绝的口吻叙述。)
那晚下着暴雨,我都准备休息睡了,就听见有人急匆匆的开敲门。我皱了皱眉头,打着伞来到门口,心里面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于是我便打开了门,却发现是太守府上和我熟悉的一个小杂役景七。他满脸惊慌失措,身上已经被雨水完全打透了,衣服上似乎还有点点血迹。他急促的喘着气,几乎都要晕厥过去了。我吓了一跳,急忙将他让了进来。
“你怎么了?”我倒了一杯热茶给他,皱着眉头问道。
景七接过热茶一饮而尽,他的嘴唇被冻得青紫,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然后过了好一会,才勉强的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关大夫,不好了......朱大人......朱大人家......”
我心里一惊,然后问道:“你慢慢讲,出什么事了。”
“夫人和六个丫鬟都死了。”景七都带着哭腔的说道。
“啊?”我这一下可吃惊的不小,急忙问道:“怎么搞的?朱大人知道么?”
“当然知道啊。”景七浑身哆嗦着说道:“朱大人现在已经混过去了,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都没用,所以就只好请您了。”然后居然扑通一下跪了下来,哀求道:“关大夫,您就行行好医了我家大人吧。”
外面的雨下得更大了,大颗大颗的雨滴狠狠的砸在窗框雨门梁之上,发出沉闷的响声。雷声滚滚的在天际划过,闪电也一次次苍白的照亮着昏暗的房间,然后便重新归于黑暗。我沉着脸,看着那满脸血污的景七,然后叹了口气,说道:“好吧,我就同你走一遭吧。谁让朱大人也曾有恩于我呢。”景七顿时露出高兴地神sè,站了起来,不停地向我道谢着。我摆了摆手,然后披上衣服,撑开伞同景七走进这茫茫的雨帘之中。
夏ri尾声的暴雨来得异常汹涌,整个小镇都似乎弥漫着一种yin冷的湿气,石板小路上已经满是积水,汇成窄窄的溪流,汩汩的向着地势低的方向流去。天地之间被浓厚的灰sè所笼罩着,雨水沿着油伞的伞骨流了下来,模糊了前面的视线。木屐踩在积水之中,哗哗作响。
“你家夫人和那几个丫鬟是怎么死的?”我突然转过头问道。
景七吓得一哆嗦,似乎看到了什么骇人的事情,他咽了一口口水,低声说道:“夫人死的很蹊跷,适才吃过晚饭,夫人就说身体不适,便让丫鬟们侍候着回房间了。但是过了许久都没有声响,朱大人便觉得奇怪,就带着我等下人去夫人房间去一看究竟。但是刚走到门口就发现整个门纸被血染红了。我们急忙推门一看,便被里面的场景吓呆了。”
“里面怎么了?”我皱了皱眉头,催促着让景七快些讲下去。
景七深呼吸了几次,然后颤抖着说道:“夫人和丫鬟们都被掏走了心脏,惨死在地上。”说完便垂下头抹起眼泪来了。
被掏空了心?我不禁打了个寒战,这么令人发指的手段会是谁干的呢?于是我又问道:“那房间内有什么异常呢?”
景七抬起了头,思索了一阵,迟疑的说道:“没有什么异常.....哦对了,那面镜子有些古怪。”
“镜子?”我皱了皱眉,说道:“就是被孙老五偷走又失而复得的那面镜子?”
景七点了点头,说道:“那面镜子不知道被谁翻了过来了,上面的那只怪兽都被血染红了啊,吓死人了。”
“怪兽?”我疑惑的问道:“什么样的怪兽呢?”
景七的手在那比划了半天也没形容清楚,我心烦意乱的打断了他,说道:“你家夫人也真够大胆的,战国时期的铜镜也敢随便用,出事时迟早的事情。”
景七抬起头,不解的看着我,问道:“关大夫何出此言啊?”
“战国时期百家争鸣明争暗斗,便有那些鬼魅之士用各种yin损的方法铸造各种邪器,危害一方。”我悠悠的说道:“所以,那个时候的古董一般yin气是很重的,所以很少有人愿意放在家里,你家夫人居然还大大方方的用它梳妆打扮,真是胆大啊。”
“哎,现在说什么也晚了。”景七哭丧着脸说道:“夫人已经死了,大人又昏了过去,关大夫,您还是先去医好我家大人吧。”
我冷着脸点了点头。天边一道闪电划过,将灰暗的街道一下子映的惨白。而在那不远处的宅府之中,似乎隐隐的泛起一阵冲天怨气,在这雨水之中席卷着宠上天空。我心临暗自沉了一下,没有做声。景七推开那扇华丽的门,将我引了进来。
我刚跨进着宽敞的宅院,便嗅到了刺鼻的血腥味。胃里面一阵翻江倒海,我咬着牙强忍了下去,然后从牙缝里面挤出一句话:“你家大人在何处?”
景七急忙说道:“请随我来。”然后将我带到了里室的卧房。里面黑压压的挤了一大堆人,原本湿闷的空气此刻变得更加燥热了。我皱了皱眉头,然后跟着景七挤了进来。那群人都在伊伊的哭着,但是看起来显得一点悲伤的表情都没有,眼神之中反而显得一片木然。
我来到病榻之前,看到朱大人僵硬的躺在踏上,双目紧闭,嘴巴微微的张开,微弱的呼吸几乎不可见。我在床边坐了下来,仔细的为朱大人把脉。朱大人的脉象微弱,应该只是急火攻心,一口气没提上来撅了过去。我想屋子里的那一群人问道:“你们之中谁是给朱大人诊病的郎中?”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站了出来,摇摇晃晃的看着我,微声说道:“朱大人的病是老朽诊治的,怎么,你有什么意见么?”
“说来听听。”我冷冷的说道。
老者的脸上涌起一丝不悦,但是忌惮我的身份,只得清了清嗓子,炫耀一般的说道:“朱大人乃是急火攻心,加之长时间的劳累,久病未医而积久爆发。”我白了那老者一眼,说道:“一派胡言。”之后便不理那气的表情扭曲的郎中,从怀中取出三枚细针,飞快的在朱大人喉咙之上刺了进去,然后轻轻的捻动着。片刻,只见朱大人脖子一歪,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黑血来。再场之人无不惊叫了起来。之后朱大人的呼吸变得平稳了起来,也开始发出了微弱的哼哼声。
我将那三枚细针取出,然后轻轻的叫道:“朱大人,朱大人。”
朱大人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看到是我,顿时老泪纵横的拉着我的衣袖哀道:“关大夫......拙荆她......她......”一口气提不上来,又险些晕了过去。我急忙扶住他,轻声说道:“大人莫要激动,府上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朱大人擦了擦眼泪,然后恶狠狠的说道:“一定是那孙老五搞得鬼!镜子在他家找到的时候,他整个人就疯疯癫癫的,一定是他对镜子施了妖法!”
我急忙稳住那朱大人,然后说道:“大人现在元气还是很虚弱的,所以不要多想,只管安心休养,其他的事情等病好了再说。”朱大人泪眼婆娑的看着我,然后长叹一声,悲痛的点了点头。
从大人的房间里走出来,我转过头问那跟出来的景七:“那孙老五哪里奇怪了?”
景七搔了搔头发,压低声音说道:“听说人带回来的时候就有些疯疯癫癫的,似乎已经神志不清了,具体是怎么回事也不清楚,总之整个人怪怪的。”
我点了点头,然后四周打量着这个有些空旷的宅子,总觉的yin森森的。在那些光线不可及的角落之中,似乎有着一双双yin森的眼睛,在充满着怨恨的盯着我。我不由得打了一个冷战,急忙转身向门口走去。然后在门厅的地方,我突然停住了。
一样事物吸引了我的目光。那是一面散发着幽幽寒光的古旧的铜镜,静静的立在那画阁之上。我问道:“这就是那面镜子么?”
景七点了点头:“是啊,那件事情发生之后,我们下人就将它从夫人的房中拿了出来了。当时这面镜子上面都是血,我们洗了好久才洗干净呢。”
我走了过去,看着镜中有些变形的我,突然感到一阵无端的恐惧。镜子之中我的那张脸变得有些扭曲,似乎成了另外一个人,在狰狞的笑着。漆黑的眼眶散发着死人的气息,我感到一阵眩晕,然后不由得向后退了一步,然后变得清醒了起来。寒意瞬间将我包裹了起来,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手指却在微微的颤抖了起来。
景七走了过来,疑惑的问道:“大夫,您怎么了?”
我定了定神,掩饰着说道:“没什么,有些冷罢了。既然朱大人没事了,那我就先回去了,要是有什么是的话,再来找我吧。”
景七点了点头,将我送到门外,给了我些银两。我揣起银两,讪讪的打量了一下这高高的府第,然后急忙转身离开了。
雷声仍旧滚滚的在天边泛滥着,像是什么人的怒吼,愤怒而哀怨。
关绝讲完之后喝了一口茶,显得有些虚弱。我饶有兴致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然后慢悠悠的问道:“你是说,那面铜镜有什么蹊跷之处?”
关绝点了点头,说道:“是啊,当我看到那面镜子的时候,就感觉自己的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抽空了一般,镜中之人已经不再是我了。”
我转头看向外面晴的有些刺眼的天空,喃喃的说道:“看来这件事情很有趣啊。”
关绝皱了皱眉头,问道:“难道季公子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么?”
我笑了笑,摇了摇头,神秘的说道:“我只是一知半解罢了,等那孙老五醒来之后问问他再做定夺吧。”然后放下手中茶杯,低沉的说道:“那面镜子留在朱大人家里面,迟早还会出事的。”
“公子何以如此肯定?”关绝问道。
我脸sèyin沉的低语道:“那面镜子恐怕不是什么吉祥之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话音未落,里面的孙老五便传来一阵痛苦的嚎叫。我和关绝对视一眼,然后急忙起身冲进里间,然后被眼前的一幕惊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