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敌友不分
夕阳西下，落霞满天，余晖彤彤映照着北禅寺那古老的建筑，一派安宁美丽的景象。悠远的钟声回荡在寺内，三人想聊甚欢，不知不觉已到了晚膳时分。池清风大老远的来北禅寺一趟，罗成当然不会慢待于他，无论如何都要留其住一晚，清风不好应酬，诸事已毕，本想离开，奈何朋友相邀推脱不得，欣然应承了下来。
罗成三人都不喜欢排场，顺理成章在精舍客房内用餐，北禅寺的僧人严禁荤腥，不过青菜萝卜等时令鲜蔬应有尽有，这些鲜嫩的菜蔬在寺内大厨的手中烹调成了美味佳肴，让颇喜素食的池清风赞不绝口。
宴上只有罗成、李瑞海、慧轮、池清风、智能五人，大家以茶代酒，相聊甚欢。只有慧轮一人默不作声，礼貌性的陪同后，作为宝华殿首座要带领寺内众僧晚课，他随即告辞离开了，李瑞海察言观色之下也找了个由头返回了后山，智能本来也想告辞离开，罗成却对他毫不避及，把他留了下来。
今夜月黑风高，黑暗渐渐把白山吞噬而尽，精舍内燃起了点点烛火，三道人影静静的坐着，影子犹如雕像般定格在了白色的窗纸之上。白天客套的话早已经聊完，而现在要说的可能比较冒犯，罗成也不知如何开口，智能为方丈马首是瞻，更不会造次，反而沉默了一盏茶时间后，池清风微笑着开口问道：“罗兄有话要说？”
罗成举起茶杯，吹了吹表面漂浮的残叶，然后轻轻放下，谨慎道：“请恕罗成冒犯，似乎贵派的州内并不太平，不知有何因由，雷州的都护府也不管吗？”
池清风闻言脸色微变，他实未想到罗成关心的是这个，不过在心内反复思量之后，他正色答道：“逍遥剑庄奉行的是无为而治之道，不过对穷凶极恶之徒我们也不会姑息，可叹雷州的地理形势不容乐观。东边还算安宁，百姓相对安居乐业；不过雷州西临洪荒，元一教的人总会有些小动作，一些精怪也会随时潜入州内，实在不胜其扰；北边接壤的苍州，昆吾派表面上以名门正派自居，自视甚高，跟剑庄来往稀少，然则从这次元一教大举入侵来看，两股势力已然眉来眼去，实在不可不防；南边靠海，贼众猖獗，打家劫舍无恶不作，每当追及，他们便往内海深处逃窜，不瞒你说，雷州境内的百姓现在只留下十之二三喽！”
面对如此复杂的形势，罗成和智能听得直摇头，两人乍闻之下也并无良策，罗成尝试问道：“那雷州的都护府呢？军队的状况如何？”
池清风两手一摊，无奈道：“百姓的锐减，带来的直接影响是赋税的大幅缩水，都护府没钱哪能养的起庞大的军队，现在雷州的军队也不足三千人，不然元一教哪敢如此猖狂，公然围攻逍遥山庄！”
按照池清风的描述，雷州的形势真是不容乐观，简直是危如累卵，相对来说北禅寺的地盘虽小，但是至少在保持中立的情况下，还算是过的比较滋润，看来段庄主如此郑重的想和北禅寺结盟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让罗成奇怪的是为何红叶在世的时候，两家好像并无多少往来，照理以红叶大师悲天悯人的胸怀，该和段老守望相助才是，罗成不禁把目光转向了智能……
智能虽然古板，但是脑子并不蠢，当然也想到了这点，此刻反正也只有当事者双方三人，他就毫无保留的把其中因由说了出来。
原来问题还是出在了领地的争端上，三百多年前神州大地横空出世了一名用剑奇才莫凌风，他仅凭手中的一把铁剑就横扫天下，一生未遇敌手，他一手在雷州万剑山建立了逍遥剑庄。以他的威望，逐渐使得剑庄与其他三派并驾齐驱。
当时正值天下大乱，杨氏皇族还未显端倪，莫凌风带领门下弟子南征北战，把雷州地界扩大了将近一倍之多，而雷州东边的一大块适宜耕种的土地原本就是北禅寺的。时移世易，现下雷州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而要帮助逍遥剑庄，北禅寺就绕不开这个结，寺内激进派的弟子甚多，反对之声不绝于耳，连红叶方丈也不能等闲视之，人力终究有限，不能公开支持的话，毕竟收效甚微，而如果逍遥剑庄归还了土地，那么连仅留的百姓都会失去，到时候完全成了一具空壳，那剑庄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罗成听闻后头如斗大，这才明白过来为何慧轮在宴席上对池清风如此冷淡，不过既然现在两派已然结盟，理该守望相助才是，罗成不禁绞尽脑汁想了起来。
蓦然罗成灵光一闪，对智能问道：“可有地图？”
智能明显楞了一下，仔细回想之后答道：“方丈的房内可能还留有一张，不过是几百年前的残卷了，不知道有没有损坏。”
罗成匆匆带着两人来到自己房内，本以为要翻箱倒柜才能找到，不料智能在书架上随手一翻，那古老的羊皮地图赫然出现在大家眼前。地图的质地已然蜡黄，不过看的出来被精心养护过，上面没有一丝尘埃。想来红叶大师经常拿起地图观看，到底这位贤者有何想法现在却不得而知了。
智能把房内的蜡烛全部点燃，好让里面更亮一些，罗成随即把地图摊放在炕上，三人细细观看之下，罗成指着地图言道：“这里就是我初遇段庄主的地方，当时受段老的点拨，罗成受益匪浅，现在想来也深感荣幸。你们看，从北禅寺出发沿着霸海边原本就有一条官道，现在虽然荒废了，但只要花些时日修补，也花费不了多少钱财，到时候只要沿海受到袭击，那么北禅寺的僧人能及时往援，我们甚至可以在海边修建一座寺庙由北禅寺的僧人驻守，那么雷州南面就可得到缓冲。就是这一块土地的归属……”
池清风当然明白罗成的意思，以往的前辈高人往往在这方面煞费思量，瞻前顾后，反而不及罗成的冲劲，不过如此重大的决定，他可拿不了主意，此刻只得尴尬道：“方丈的想法清风十分认同，相信师傅会做出最好的抉择的，方丈之心可昭日月，清风十分佩服！”
罗成笑道：“具体如何抉择罗成还得跟寺内高僧好好商议，此事急是急不来的，你我两派既然结盟，应该抛开以往的成见才是！”
“方丈所言甚是！”
池清风言道：“清风明日离开后，定会快马加鞭赶回剑庄。请示师尊后，在下会以最快的速度回复方丈，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希望你我两派能迈出这关键性的一步！”
两只大手紧紧的握在了一起，这个世界是属于年轻人的，红叶临终之时没有对罗成说过任何的指引，以他的慧眼，可能早就把这一层考虑在内了，也许就是罗成的坚忍和冲劲才能破开层层迷雾，让这个世界更加清明……
翌日一大清早，天才蒙蒙刚亮，池清风便迫不及待的告辞离开了，罗成直把他送到山门之外，两人依依惜别，大有惺惺相惜之意。
无独有偶，当罗成返回住处，屁股还没坐热，智能来报，昆吾派燕青求见，罗成赶忙迎了出去……
还是昨日那间精舍，只是今日罗成要面对的是个跟自己现下也很纠葛的兄弟。燕青并没有跟他客套，直接从怀中拿出一方锦盒递了过去。罗成接过盒子并没有着急打开，他感觉到了燕青的反常，半开玩笑道：“这两天是怎么了，人人来拜访都要送礼，燕兄弟所来该不是为了私事吧？”
燕青的脸上没有了以往的热络，平淡道：“师傅要燕青送还给方丈一件宝物，言明要你亲自打开！”
罗成惊讶莫名，自己有什么宝物留在燕飞雪手上，难道是父亲的遗物，想到此处，罗成迫不及待就要将锦盒打开……
燕青在旁轻咳一声，叹道：“罗成你也太不小心了，难道上次的九死一生已经抛之脑后了吗？师傅欲除之你而后快，你就这么毫无戒心？”
罗成微微愣了一下，手却没有停下，释然道：“我信的过的人是燕青，作为兄弟，他是不会害我的！”
听闻此言，就如沙漠中的一口清泉，燕青哽咽的不能言语，低头陷入了沉思……
锦盒应声而开，里面静静的躺着一个老旧的檀木烟斗，看着那烟斗上的刀痕，罗成回忆起了小时候跟图奇爷爷生活的点点滴滴，他轻轻的把烟斗拿起放在手中把玩，摸着那略带凉意的檀木，嗅着淡淡的幽香，泪水渐渐湿润了眼眶，罗成如何强自忍耐，都敌不过那随之而来的伤感，不知不觉之中，他的双眼开始模糊了起来……
良久之后，罗成把烟斗收入怀中，抬头望着眼睛，眼中精光一闪道：“燕掌门这番好意，罗成心领了，不知她有何要求？”
燕青木然道：“师傅说希望不要让私人之间的恩怨破坏了两派之间的和睦关系，希望罗方丈能公私分明，跟昆吾派联手对抗杨氏……”
“公私分明，哈哈哈……”
宁静的精舍内响起了罗成放肆的笑声，智能和燕青都默不作声，静等罗成作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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