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兄弟之情
“好！”
笑声戛然而止，罗成暴喝一声，倒是把精舍内的两人吓了一大跳，燕青不可思议的望着曾经并肩作战的兄弟，实在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会答应。从师父的口中接到这项任务的时候，他就本能的抵触，难道凭两人过往的情谊，就可以让罗成改变初衷吗？古语有云：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如果换成自己站在兄弟的角度上，他也不可能理智的起来……
而令燕青意想不到的是罗成竟然答应了，还是那么的干脆，不过罗成紧接着又开口道：“燕青，你师父既然有此提议，足见其枭雄之姿，罗成这回就接受她的美意。武林中混乱不堪，多个暂时的朋友也是好的，罗成倒是要看看燕掌门这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况且我跟她之间的私仇……！”
沉吟中罗成把锦盒往空中一抛，蓦然打出一掌，把锦盒打的碎裂成无数块，随风而散。他站起身来霸气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总有一天，我罗成会让燕飞雪饮恨在破击刀下！”
燕青闻言感到一阵悲凉，世事无常，而师父的想法总是那么高明，先将兄弟之情铺垫，再用遗物打动罗成，最后才提出公私分明的合纵建议，分明是攻心为上，计谋不可谓不高明。可恨自己还浑浑噩噩，瞻前顾后，被戏耍的感觉油然而生。难道我燕青在师父眼中就是一件可以利用的货物吗？活在朋友和亲人的夹缝里的感受是那么的煎熬，此结完全没有解开的可能，除非一方身死，可惜将来的决斗无论哪方获胜，他都不能一起享受胜利的喜悦，到底是为什么？上天何其不公……
罗成分明从燕青的脸上看到了那股落寞，他走上前轻拍了一下好兄弟，微笑道：“不要老摆着一张死鱼脸，我罗成不是还活的好好的吗？对未来的迷茫，会让你把握不住现在！当下我们还是好兄弟，不是吗？”
燕青何尝不想像罗成一般洒脱，性格内向的他却始终迈不开前进的那一步，他勉力的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了对方。
罗成可不希望好友这么消沉下去，他轻轻挥退了智能，一把拉起燕青道：“走，咱们去看看李老，有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咱们兄弟俩多久没好好喝上一杯了？”
“好！”
燕青从心底里呐喊了出来，他彻底放空了自己的脑袋，管他呢？世事纷纷扰我心，我自醉狂解烦忧……
当燕青在房内撑着昏沉的脑袋醒来的时候，夜已经深了，而自己只记得跟李瑞海两兄弟和罗成一起喝酒，不知不觉间就神志不清，连东南西北都找不到了，只怪自己的酒量浅，要跟这些豪饮之辈切磋自己下次还得好好练练，燕青嘀咕着爬下床去，一双靴子赫然来到了自己眼前……
“喝杯浓茶吧！先醒醒酒！”
想不到罗成一直等在燕青身边，此刻他扶着这个昏昏沉沉的少年勉强穿好靴子，来到了桌边，一壶凉茶早已备好，燕青咕嘟咕嘟一饮而尽，那干燥的要冒烟的喉咙被清泉淌过，顿时神清气爽，人也精神了许多。
刚定了定神，罗成那爽朗的笑声已然响起：“燕青，想不到你如此不济事，几杯酒下肚就躲在桌下摸鱼去了，你该不会是娘们扮的吧？”
“放你娘的罗圈屁！”
燕青嘴上也不饶人：“瞧瞧你人高马大的，跟从前好像变了个人，想那时刚遇到你的时候，你就比我高出一线而已，你小子该不会回娘胎里重新来过了吧？难怪酒量那么好！”
“软脚虾！”
“臭和尚！”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兄弟两人放肆的笑了起来，那一幕幕的回忆在脑海中回荡，又似在眼前，仿佛时间停留在了那里，仿佛又回到了那片海上……
笑声戛然而止，精舍内回复了平静，沉默了良久，燕青站起身来，背对着罗成小声问道：“小雨，小雨现在怎么样？”
罗成沉默了片刻，失笑道：“你小子该不会心里一直念着她吧？你喜欢小雨？”
这下燕青可真急了，脸色通红胜似醉酒，他不敢直面对方，慌忙摇头道：“罗兄弟，你想到哪去了？她喜欢的是你，你应该知道的！我只是……我只是……”
罗成也不想再逗弄他了，低沉道：“他父亲一直被囚禁在昆吾派，等我们救回来的时候只剩下半条命了，你说她心情怎么样？”
罗成的话像丢进大海中的石子般没了任何回应，精舍内再次陷入了诡异的宁静之中，燕青完全不知道怎样才能回答这个问题，是他的门派做出了这么惨无人道的事，而他在派内毫无作为，或许他有预料到这种结果，可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去弥补？到头来的答案是——没有！
“对不起……”
罗成终于开口打破了这种窒息般的沉静，让燕青也松了口气，他转过身来想要说些什么，却见到罗成突然间眉头紧皱，嘴唇微微发抖，眼角也满含了泪水。
眼见对方如此悲伤，燕青开口问道：“罗兄弟，你怎么了？”
罗成强忍着不让泪水滴落，匆匆转过身去，平复了下情绪后，交待道：“燕兄，帮我先照看下混沌炉，我要马上进炉中一趟，拜托了！”
“好！”
燕青刚答了一个字，那木葫芦就朝着自己飞来，当他接到手上之时，金光一闪，罗成已然消失不见，燕青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景象，端的神奇无比。他赶忙把混沌炉护在怀中，生怕哪里会跳出一个人来抢了去……
而炉内的悬浮岛上，图小雨已然哭的梨花带雨，她扑在父亲的怀中，紧握着那双大手，整个娇弱的身躯都在颤抖。姬娜和韵儿两女感同身受，也在一旁默默垂泪。看到罗成到来，正强忍着悲伤的图武再也坚持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正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一段日子不见，图武的身躯愈发魁梧了，那爆发性的肌肉随着抖动更为凸显，年方十六的他倒似一条好汉了。可图武心里还是那般脆弱，他不想让众人看到自己的软弱，不理罗成等人的呼唤，夺门而出。看来又要到丛林去发泄一番，他才会慢慢平静下来。
罗成暂时也顾不得他了，走上前摸了摸徒弟的脑袋，跟一脸平淡的陈丹生点了下头。丹老早已看破生死，虽然同情图牧的遭遇，倒是对生离死别没有那么激动，他悄悄的把小六带离了茅屋，好让罗成能给将死之人静静的送上一程。
罗成走到图牧身边跪了下去，两眼堪堪迎上了他的目光，图牧回光返照般激动了起来，挣扎着想要坐起身来，伏在他身上的小雨这才反应过来，她赶忙把父亲扶着坐了起来，问道：“父亲，你感觉怎么样？要喝水吗？”
图牧只是微弱的摆了摆手，断断续续道：“你……们……出去，罗成……留……下！”
仅仅是两句话，图牧说完喘的撕心裂肺，前段时间他一直昏迷不醒，想不到今日醒来已然油尽灯枯，也许让他强撑下去的唯一动力就是小雨，可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却要单独跟罗成说话，让小雨百思不得其解，当然她也不愿意离开父亲片刻，此时不断的给父亲搓揉着胸口，好让父亲好受一些。
“连父亲的话也不听了吗？出去！”
发怒之下，图牧的话语竟然连贯了起来，曾经的威势也展露无遗，小雨生怕气坏了父亲，也不敢太过违抗，不过此刻离去可能就是永别，小雨很生迟疑。还是韵儿心细如发，猜出图牧定有难言之隐，她领着姬娜半拉半送把小雨带出了茅屋。
屋子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只有图牧剧烈的喘息之声，罗成一边帮他揉着胸口，一边源源不断的把奇异真气输送了过去。得到真气之助，图牧脸色红润许多，暂时止住了咳喘。他一把抓住罗成的大手，激动道：“罗成，小雨是我的宝贝女儿，现在我将他托付给你了，你将来要好好待她，知道吗？”
罗成重重的点了下头，答道：“图牧大叔，罗成深爱着小雨，一定会保护好她，不受一丝伤害的！”
“哪怕她变成任何模样！”
图牧加重了语气，倒让罗成感到奇怪，难道树精灵还会有什么秘密不成，不过罗成说话句句发自肺腑，不会轻易改变自己心意，他郑重答道：“哪怕海枯石烂！”
听到罗成坚定的回答，图牧明显放松了下来，他的眼神渐渐开始涣散，嘴唇微动像是在喃喃自语：“图牧一生没有娶妻，上天能赐给我这么好的一个女儿，图牧身怀感激，小雨，父亲不能看着你穿上大红婚衣出嫁，实在太遗憾了！原谅父亲……”
罗成拼命给他输着真气，可惜那躯体渐渐僵硬起来，良久之后，罗成轻轻把图牧冰冷的遗体放下，看着那张安详的脸，罗成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双手捂脸抽泣了起来，又一个亲人永远离开了自己，罗成在心底里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呐喊：这该死的老天爷，难道好人都不长命吗？
正当罗成悲伤的时候，图牧的身体突然爆发出刺眼的亮光，片刻之后，那遗体竟然凭空飘了起来，尽管罗成勉力跃起想要抓住，可只是眼前一花，遗体直窜入壁上那怪画之中，转眼消失不见。这下子可让罗成要抓狂了，等会要怎么跟小雨解释才好，他不敢多想，跟着一头撞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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