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从不幸福到动乱

  鲁庄公辜负了相濡以沫的孟任,所娶的夫人姜氏无子,又娶姜氏之妹叔姜,叔姜为鲁庄公生下儿子启。
  鲁庄公之妾风氏为他生下儿子申,而且这风氏还将儿子托付给季友,准备请季友谋划将申立为鲁庄公的世子。傻子都知道鲁庄公最相信自己的亲弟弟季友,可惜季友的贤明也是出了名的。季友回绝了风氏,理由是公子般年长。
  而姜氏虽然是夫人,但是鲁庄公看见姜氏,总是不忘不了,姜氏的父亲齐襄公就是杀害自己父亲鲁桓公的凶手!而且那个该死的舅舅齐襄公居然还和母亲文姜保持同居关系,还天下皆知!恐怕任何一个人都会受不了的。能够娶回姜氏,可以说鲁庄公的心脏已经非常强大了。可是这样的婚姻,当然是不幸福的。
  其实这对于姜氏而言是不公平的。毕竟姜氏没办法选择自己的父亲,更不能为自己的父亲负责。如果知道自己将来会嫁给鲁庄公,如果能早生几年,姜氏一定会劝告父亲别杀鲁桓公的。
  可惜这些都只是如果。
  不能选择的原因铸就不幸福的生活。
  姜氏要为自己的幸福生活奋斗。
  在有限的生活圈子里,有一个人拨动了姜氏的心弦,他就是公子庆父。庆父生的魁梧高大,成为姜氏心目中的伟男子。姜氏派内侍从中牵线,居然就和庆父私下苟合,从而与庆父、叔牙结为一党。而且商议日后共同扶助庆父为君,叔牙为相。
  鲁庄公不幸福的家庭生活,就此为国家动乱埋下伏笔。
  鲁庄公三十一年一冬无雨,鲁庄公准备进行雩祭祈祷。祭祀的头一天在大夫梁氏庭院中演奏乐曲,进行彩排。这梁氏的女儿出落的花容月貌,估计也是名声在外。公子般也颇有乃父之风,与梁氏的女儿海誓山盟,约为夫人,私下来往。
  到了彩排这天,梁女踩着梯子观看盛况。这梁女也是个不风雅的,既然演奏音乐,听就是了,何必非要看见呢?这一看不要紧,抛头露面,被圉人荦看见。这圉人便是牧马的人,牧马人倒有几分风雅,看见梁女如此美貌,居然唱起情歌:
  桃之夭夭兮,凌冬而益芳。
  中心如结兮,不能逾墙。
  愿同翼羽兮,化为鸳鸯。
  意思大概是您这美貌太惊人了,我心里想念但是没有办法啊!但愿同为比翼鸟,化作鸳鸯。
  这歌儿不止梁女听见,梁女的男朋友公子般也听见了。这公子般听见有人如此调戏自己的女朋友怒不可遏,命令左右擒下圉人荦,将他打得头破血流。圉人荦不得已百般哀求方才被释。其实这公子般也是不讲理,人家只不过是有这样的念想,又没有付诸于行动,何况梁女也没有什么反应。再说,梁女并没有真正与您成婚,何必这么大火气呢?可见公子般没有容人雅量。
  这还不算完,公子般跑到父亲鲁庄公处诉委屈,没想到鲁庄公听说之后居然说道,“这圉人荦无礼,你就应该杀了他。此人勇猛出名,鞭打他他肯定会怀恨在心,将来恐怕对你不利。”
  鲁庄公的逻辑还真是令人无语。看来的确和齐桓公不是一个境界。
  原来这圉人荦曾经做过一件举国轰动的事情。他从稷城城门跃下,飞身而上,随手攀住城门一角,城楼都为之震动。这勇力举国震惊。
  所以当圉人荦对着梁女唱情歌的时候,公子般才能那么吃醋失态,这才是真正的英雄美人啊!
  不过公子般自认身份高贵,而圉人荦只不过是一介匹夫,所以根本不放在心上。
  公子的身份在诸侯国内的确尊贵。但是实事转变,一旦诸侯去世,那公子只有一个能够继承父亲的事业,剩下的处境恐怕都很可怕。
  鲁庄公心里也忌惮公子庆父,在病重的时候他故意召见叔牙,问及自己身后之事。叔牙果然对庆父的才华赞不绝口,甚至推荐庆父继承鲁侯之位,认为那时候就是鲁国的福气了。
  叔牙果然是没有城府,这一番话说的鲁庄公闭口不言,心里老难受了。
  原来自己的两个兄弟都盯着自己的江山呢……
  叔牙退出之后,鲁庄公召见季友。季友恳切的说道,“主公和孟任海誓山盟,既然现在对母亲没有实现,难道还要废了儿子吗?”
  鲁庄公盯着季友说道,“叔牙劝寡人立庆父,何如?”
  鲁庄公的话让季友惊讶不已,他看着兄长瘦削的脸颊庄重的说道,“庆父为人残忍,如果他当了鲁候,百姓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叔牙推荐庆父只是出于兄弟之间的私心罢了。但是主公放心
  ,臣将誓死保卫公子般的继承权。”
  季友的回答在鲁庄公的意料之中。毕竟这是一个贤良之名在外的好兄弟。可是庆父和叔牙……看来将来这股势力将成为儿子般最可怕的反对派。不过也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了,自己现在能够做的,不过是为儿子找到季友这样一个值得信赖的助手。鲁庄公凝视着季友的双眼,哽咽着点头,但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季友出宫之后,即刻命内侍传鲁庄公命令,叫叔牙在大夫鍼季家中等候,即刻有君命到来。
  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尤其是发表过那样的看法之后,叔牙其实应该言行谨慎。可是既然是哥哥鲁庄公的命令,叔牙当然是要遵从的。
  叔牙在等待,没想到来的是季友。
  季友宣读了鲁庄公的命令:命叔牙喝下鸩酒,尚可保全爵位,不然将叔牙灭族。
  古代最难喝的饮料,无疑就是鸩酒。到了喝鸩酒这一步,离阎王殿就差一个门槛了。如果事先不知情还好点,劝当做的不好的饮料喝了得了;事先知道是鸩酒,怎么能若无其事的喝下去呢?
  听到这个命令叔牙真的傻了。
  哥哥这是怎么了?居然要毒死自己?就因为自己推荐庆父作他的继承人?你不同意也不用杀我啊!
  政治是无情的,尤其能泯灭亲情、友情、爱情或者其他什么感情。政治就是感情大树上的蛀虫,不蛀空了这棵大树誓死不休。
  叔牙慌乱之中也没想到自己的哥哥鲁庄公都已经奄奄一息了,怎么能还有力气颁布这样的命令?更没有想到去核对这个旨意的真实性。
  因为在他拒绝的同时,季友已经提着他的耳朵将鸩酒灌了进去。
  “当啷!”清脆的声音,那是酒杯落地。
  不是欢乐的劝酒,是亲哥哥给自己的弟弟灌进去了毒酒。
  季友看着叔牙的面色一点点从红润变得苍白,看着大口的鲜血从叔牙的口中吐出来,看着叔牙痛苦的挣扎……
  终于,这一切徒劳的挣扎停止了。
  季友转过身,一滴眼泪缓缓从眼角留下……
  为了保全公子般,自己这样做当然无疑是防患于未然。但是从亲情的角度说,自己的双手沾满了亲兄弟的鲜血。
  季友知道,自己错了。
  但是他别无选择。
  与其将来让叔牙帮着庆父杀死公子般夺权,他宁愿现在就将这个可能性杜绝掉。
  这天晚上,鲁庄公安心的去世了。
  虽然自己没办法再帮助公子般,但是他相信,有了季友,一切都可以放心。
  季友奉公子般治丧,约定明年改元。
  这年冬天十月,公子般外祖父党臣病死,公子般前往外家问丧。
  这个机会点亮了一个人的眼睛。
  这个人自从鲁庄公去世之日就在潜伏爪牙,默默忍受。
  而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他就是庆父。
  要对付公子般,办法有许多。但是庆父一定选最无害的那一种。他派人找到了圉人荦,没费什么口舌,只是告诉圉人荦时间、地点而已。他相信,圉人荦不会让他失望。
  这天夜里三更,一个黑影翻入党大夫家中。
  可是一切都很平静。
  冒着夜色越墙入内的这个人,很有耐心。
  他也一直在等待,等了这么几年,机会终于到了。所以他准备耐心的把这件事情做好。
  天色刚明,小内侍出门倒洗脸水。
  那个黑影进入了公子般的卧室,只听公子般惨叫一声,党家的家丁慌忙赶到,只见公子般的肋下插着一支剑,殷红的鲜血流了满地。对面一个人正在饶有兴趣的观看这一惨象,好像这是什么有趣的事情。
  未来的鲁候死在了自己的家里,这足以让所有的人疯狂。众家丁操刀便砍,这人寡不敌众,被砍成肉泥,居然还带着诡异的笑。
  至此,公子般和叔牙都死了。
  但是背后角力的两个人——季友和庆父还未现身。
  季友听说了这一惨案,当下知道肯定是庆父所为。大约季友对于自己的能力以及实力还是没有信心,得到消息的当天季友便出奔陈国避难。
  庆父对此却装作毫不知情,归罪于圉人荦,将其灭族。
  可见季友对庆父的判断的确很正确,庆父其人果然残忍之极。鲁国如果真到了庆父手里,恐怕不止对于鲁国,对于鲁国百姓,甚至对于整个天下都会是莫大的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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