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一汪碧水映红颜
晋献公去世之后，他一手扶植的骊姬派与被驱逐的公子派终于爆发了不可调和的冲突。
虽然骊姬派的重臣荀息认为需要静下心来，寻找时机，但是打手级别的“二五”可等不了了。
他们认为荀息乃是书生之见。
再等，再等里克把我们全都收拾了！
梁五和东关五决定动手。
东关五选择了门客屠岸夷完成这件事情，因为屠岸夷力大无穷，身手矫捷。
可惜东关五忽略了一件事情，能力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的思想动态如何？
能力出众的屠岸夷居然是大夫骓遄的好朋友，而且三言两语就被骓遄说动要成为新一代卧底。
到了发丧的日子，里克称病不出。
屠岸夷对东关五说道，“所有的大臣都在此，就里克一个人没来，这也是天命了。不如您就派兵包围里克的府邸，事可成矣。”
东关五闻言大悦，心想屠岸夷果然是个人才，还学会筹划了。但是东关五觉得屠岸夷说的有道理，反正就是要收拾里克，管什么在哪儿。发兵，甲士三百派给屠岸夷。
甲士一到里克府邸周围，早有里克眼线前往荀息处报告。荀息听说此事大吃一惊，急忙找到东关五询问。
东关五面露不屑的看着荀息，心想你荀息真是妄称足智多谋了！区区一个里克就给你吓成这样了？
东关五傲慢的回答荀息道，“这件事情就不劳烦您费心了。里克肯定要寻隙作乱的。我们既然筹划了此事，自然有所打算。成了算是您的功劳，如果不成那也不会连累您。”
话说到这份儿上荀息也明白无可挽回。
毕竟自己和“二五”根本不是一类人。虽然当日荀息也曾筹划吞并虞国与虢国，但那都是国家战略大计。“二五”擅长的，却都是这样的阴谋诡计。
荀息心里也在挣扎，自己怎么就和这俩玩意儿一个阵营了呢？
这天的丧事草草完毕，荀息奉卓子在朝堂恭候“二五”佳音。
再说东关五率领军队来到东市，正巧屠岸夷已经在此恭候。东关五见兵强马壮，心里非常安慰，心说这次里克可跑不了了。谅你里克一介文臣，还能有什么幺蛾子？屠岸夷恭恭敬敬的前来东关五处问事，是太嘈杂还是太激动？东关五总觉得听不大清楚。他侧了侧身子，和屠岸夷离得更紧一些，以便挺清楚屠岸夷说的是什么。
屠岸夷凑上前来，忽然用手拉住了东关五的脖子。
他拉住了东关五的脖子，就那么轻轻一下，东关五的脖子好像纸糊的似的，就那么软绵绵的断了！
所有的军士都看到了东关五脖颈断折的这一幕。
片刻绝对的安静之后，忽然军中乱作一团。
可了不得了！
杀人啦！
屠岸夷杀人啦！
东关五大人被杀啦！
脖子断啦！
东关五大人的脖子断啦！
东关五大人的脖子就被屠岸夷用手拉断啦！
吵嚷的声音沸腾起来。
这些军人平日里见多了生死离别。
但是这样轻而易举把人脖子拉断的事情，还是第一次。
初次见面，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初次看见一个人被轻轻的拉断脖子，恐怕将成为一生中难以逾越的梦魇！
屠岸夷看着这些军士乱作一团，大声说道，“安静！”
只这一声，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军士们面带惊恐之色，看着这个力量惊人的人，看他准备说什么。屠岸夷面不改色的大声说道，“公子重耳率领秦国与翟国的援军早在城外等候多时。我奉里克大人之命，诛杀奸佞。尔等如能弃暗投明，恕尔等无罪！”
什么，公子重耳就在外面？
所有的人眼神中的惊慌变成了安静。
既然是公子重耳，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屠岸夷率领倒戈的军士，前往朝堂。
梁五早得到消息，东关五已经出师未捷身先死。
梁五急忙奔到朝堂，准备和荀息一起带着卓子逃跑。
可是他晚了一步，或者说屠岸夷来的太快了。
屠岸夷率领军士正和梁五碰面，里克和丕郑父、骓遄率领家丁此时也赶到了朝堂。
梁五心里很慌，他知道这是个阴谋！
是个自己失败，别人胜利的阴谋……
梁五知道今日不能幸免了，他准备自刎。屠岸夷挥手抢过梁五的剑，里克从中一刀，却将梁五杀死。
卓子看着这血腥的一幕，大声哭起来！
所有的人心里只有这晋侯之位，可是没人记得，卓子虽然是骊姬的儿子，可是他只有九岁。
荀息面不改色，紧紧地抱着卓子，他用袖子盖住了卓子的脸，不让卓子继续看到这血腥的场面。
荀息冷静的对里克说道，“你杀了我吧！他只是个孩子
，留下主公这一点血脉吧！”
里克冷冷的说道，“申生，难道不是先君的血脉吗？”
这话听着就没那么有道理了。
难道因为申生被冤枉死了，就要继续杀了晋献公的另外一个儿子卓子吗？那岂不是矫枉过正，错上加错了？
里克用眼神示意屠岸夷，屠岸夷猛地抢过卓子，摔向了地面！
先前被梁五血肉模糊的尸体刺激到的卓子，就这样也离开了这个世界。
生命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春暖花开，面朝大海。即便凄风苦雨，也至少有内心的坚强。
可是生命的结束，又何其凄惨！
如果说里克杀了东关五和梁五是为申生报仇，但是至此杀害一个无辜的卓子，实在大可不必。而且也暴露出里克残暴的一面。
毕竟卓子是晋献公的儿子。
毕竟他只有九岁，他并没有参与到这场权力斗争之中。
加上之前遇害的奚齐，里克已经杀了晋献公两个儿子了。
是为了世子申生报仇。
可是当日如果不是里克对优施说保持中立，骊姬敢如此对世子申生下手吗？
要为世子申生报仇，是否也应该有里克的一份呢？
还是里克内心觉得，为了世子申生报仇，杀的人越多，越能洗清自己身上的罪恶呢？
荀息大怒，挺剑来战里克。
可惜屠岸夷三下五除二，将荀息也杀死在这里。
荀息用假道伐虢证明了自己的智慧，用保卫奚齐和卓子证明了自己的忠信。
何谓忠信？
尽心事主曰忠，死不食言曰信。
这是生命兑现的承诺。
只是荀息如此执着，忽略了公子重耳的出奔，忽略了晋献公之前所犯的错误，是否有些执拗的愚忠呢？
剩下的罪人，只有骊姬一个了。
骊姬早在东关五发生事变的时候就已经准备逃跑。她先是跑到了贾君的寝宫，可是贾君闭门不纳。
是的，在将晋献公迷得五迷三道的时候，在将晋国公族全部驱逐的时候，在害死世子申生的时候，所有的晋国人都成为了骊姬的敌人。
骊姬在后园里奔跑。
花红柳绿胭脂地，这里有骊姬的生活啊！
从一个俘虏的女儿，到晋献公的宠妃，骊姬知道自己走的太远太远。远的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可是，就算自己再聪明，家又在哪儿呢？
汉人成日家说我们凶残，我们侵略，我们的家园，又是谁打破的呢？
爹，娘，妹妹，你们如今在哪儿？
骊姬的心里想起的都是从前的事情，却丝毫没有晋献公的影子。
那只不过是让自己国破家亡的人，不然自己如何会处心积虑的对付他呢？
眼前一汪碧水，真好，真绿，真像我们大草原的草，想必一定也是软软的，散发着青草的香气吧！
骊姬欢喜的跳了下去，跳入了这一汪碧水之中。
里克命令将骊姬戮尸。
骊姬的妹妹虽然生下来卓子，但是无宠无权，所以里克将她幽禁别室，没有杀害她。
可是当所有的亲人都忽然遇害，恐怕这样的创伤也是致命的。
“二五”和优施被灭族。
里克召集百官，通报粉碎骊姬反革命集团的情况。然后说明，公子重耳现在年长，而且很贤明，还是商议立重耳为君吧。
丕郑父建议此事还得请示狐突老先生。
狐突对此却是推辞了。他说自己的两个儿子都在跟随公子重耳出奔，如果自己出面张罗这事儿，那自己就是一起弑君了。自己愿意听从诸位大夫的意见。
所以说狐突聪明。
如果狐突主持这次政变，狐突不会弄到接连杀死晋献公两个儿子的。
而且狐突内心也不认同这样残酷的行为。
因为他根本就不出面，这本身就是一种划清界限的表示。
里克于是自己起草表章，先署上自己的大名，然后依次是贾华、骓遄等三十余人。
里克任命屠岸夷为上士，派屠岸夷出使翟国，迎立公子重耳。
重耳听说有晋国使臣来此，而且是迎立自己的，开始非常高兴。但是仔细看过表章，重耳逐渐冷静下来。
上面没有狐突的名字。
如果说留在晋国的人里面只有一个能使自己完全信任，那就是狐突无疑。
可是这份迎立自己的表章上，没有狐突的名字。
这就很说明问题。
按理说以狐突的辈分，这时候他不出面这事儿肯定成不了。
可是狐突就是没有出面，难道其中有问题？
魏犨见重耳心生怀疑，大大咧咧的说道，“这事儿是好事儿啊，这您都想半天，难道还想一直在翟国住下去吗？”
重耳听了这话，倒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