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夏进文昭齐面圣 金銮大殿认伯伯

  京畿不可谓不是一座雄城,太祖皇帝定都京畿立国江南,集权力与繁华于一城之中,汇江南之精华,城内其中市井繁华,官府林立,贩夫走卒,官府衙差,文人骚客,外国使臣在这座旷古大城中来往络绎不绝。
  于京畿城正中则是太祖在位时修葺的皇宫,之后新皇即位却再也没扩展过,方圆十里,对于历代帝皇家来说,此宫殿算是小个儿了。虽说个小却是当年集天下之能工巧匠修葺而成,红砖黄瓦,高墙竖立,雄伟瑰丽,气势非凡又集江南建筑之灵动,其中阁楼庭院流水,无不体现了江南之精巧秀丽的特点。两个极端之美于此宫殿交融于一体产生了别样的滋味,实乃千古一宫。
  夏进如今正身处此宫中,坐在大殿旁的一个小亭子中等着宣入觐见。想着昨日安端下来,晚上又随着沈步江一脸怪异地拖着自己小葵和蔡知常那三人去了那个奇奇怪怪的衙子,衙子里也四下无人,出来了一个老帐房似的人,硬是往每人手里塞了一块黑色的木头牌子,正面用小篆刻了铁律二字,反面则是一串梵文。老帐房随便丢下一句话就算是入衙了,惊的沈步江瞠目结舌,嘀嘀咕咕说道:“这衙里什么时候这么玩了。”一群人正纳闷呢,突然间一个满脸麻子小太监跌跌撞撞地闯进衙里,东看西看地打量了半天,用下巴看人,娇声娇气地问谁是夏进,自己答应了,冲着自己呵呵一笑就开始结结巴巴地宣读圣旨了,众人这一下全傻了眼,慌慌张张地跪下了,就蔡知常愣在哪里,探头探脑地盯着小太监拼命看了半天,这才跪了下来。小太监看着那个奇奇怪怪的道士,哼了一声,宣了旨,意思是让夏进明日早朝之后入宫觐见,夏进愣在当场,沈步江戳了戳他,这才谢恩领旨,小太监与其寒暄两句,之后扭着屁股就走了。
  之后众人皆被引走,只剩夏进一人留于内堂,等了盏茶功夫,一个胖嬷嬷出来开始教他入宫礼仪,折腾了半宿。
  虽说昨日那些入宫事宜自己早已背得滚瓜烂熟,却是止不住发颤,如今却是焦躁不安,虽说知道自己能入宫面君是一桩好事,脑子却不停回想着那些皇帝一言人头落地的故事。
  夏进身旁悄然走来一人,轻轻拍了拍夏进的肩头,夏进这一下却被吓了一跳,转眼一看,是一位中年文士,面白无须,银色长发整整齐齐地披在身后,身穿一席紫袍,气度非凡,正笑吟吟地看着他,“如此看阁下慌乱,想来乃是第一次进京面圣。”夏进忙起身作揖,不慎打翻了身旁的桌上的茶杯,又是一阵手忙脚乱,文士观其样子哈哈大笑道:“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在下锦衣卫镇抚王文昭,敢问阁下是?”夏进慌忙地整了整衣服,放好了一旁的茶杯,又作了一揖答道:“在下广陵夏进,见过王大人。”王文昭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异色,伸手帮其理了理衣物,抚干净了夏进身上沾染的茶叶,说道:“不必慌张,王某人身在广陵常闻夏公子才名,如雷贯耳,如今得以一见果然英姿飒爽,非同一般。”夏进略微觉得奇怪,自己在广陵且是一名小小书生,何来得以耳闻?莫不是打着官腔?这王文昭之名却是略微觉得熟悉,一时之间,却想不起来,只觉平日里权贵飞扬跋扈,没想到这位王大人却是甚好相处。想到此处,又是连连拱手道了几句过谦。王文昭仍是笑吟吟的,更是提点夏进了几句面圣要领。
  随后又谈起诗词歌画,夏进觉得这王大人倍感亲切,人也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待了退朝,大小文武百官从殿上退下,两位小太监弓着身子领着两人进了大殿内。只见大殿内金碧辉煌,其中六根围绕御座的是沥粉金漆的蟠龙柱,龙身飞腾,龙首昂扬,雕工之细致栩栩如生。殿中间则是一把金漆雕龙宝座,金光熠熠,设在殿内高七尺的台上,御座之前则有一朱案上置青铜蟠龙香炉,发出正正幽香,御座两旁则是立了尊青铜制的仙鹤灯台,正发着点点光亮,御座之后则是一个金碧粉雕龙屏,上雕九龙争珠。
  进了大殿,王文昭拉着夏进一并低着头跪下,“臣,锦衣卫镇抚王文昭参见圣上。”王文昭说完又是一拜,夏进似模似样地学道:“草民广陵夏进参见圣上。”,心中此时倒是早无惶恐,倒是有一丝丝好奇,这皇帝到底长何相貌?不禁偷偷抬头望了一眼,只见御座上坐了一头戴紫金龙冠,身着盘领黄色绫罗,左右两肩绣着金盘龙纹,腰中带了一和田玉雕琢的玉带,再往看上却不敢了,又把头偷偷的低了下去。
  一声浑厚威严略显疲惫的声音响起:“平身。”
  夏进被王文昭偷偷拽了起来,两人并肩站着低着头,等着皇帝下面的话。
  “王爱卿,此次破获广陵一案剿灭乱党,甚得朕心,你又得广孝的看重,朕今命你为翰林院侍读学士,望你能好好为国出力,为朕尽忠。”王文昭微微面露喜色,心中却是早已知道此事,暗叹一声没想到军师如此得到圣上宠幸,如今想把手伸向内阁了,自己当是站在风口浪尖,一步踏错便死无葬身之地。
  待王文昭谢了恩之后,边让其退下了。
  夏进一人呆立在前,不敢多动弹,两只眼睛四处打探,却看到大殿内原来除了小太监还站了一老者,此老者身着朱袍,头戴七梁貂尾金饰乌沙,正眯着眼睛,一脸睡意朦胧的样子。
  “你且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看。”
  夏进闻言仰起头来,少年心性,早对皇帝的相貌好奇万分,如同小猫抓痒一般,心痒难忍,恰逢良机正好可以细细打量一下这皇帝是何摸样。不禁大失所望,殿上昏暗,又未能观其相貌。
  “哈哈哈,果然少年英雄,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原吉啊,你这个侄儿是个人物。朕听闻原吉常说你才气过人,广陵才学第一,如今一观倒也是个书生样子。”
  夏进偷偷撇了撇嘴,这皇帝太不靠谱随便看看就知道自己是个人物,原来皇帝果然都是这般以貌取人,再者说来,何为书生样子?这般武断!定然是个昏君。等下……他唤自己作谁人侄儿?
  一旁的官袍老者像是幡然睡醒一般,开始大肆鼓吹夏进如何才气滔天,幼时如何聪慧过人,三岁识字五岁成文,有多夹些子虚乌有之趣事,哄得皇帝老儿哈哈大笑。
  夏进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这人就是自己的便宜伯伯,这也来的太不靠谱些了,他口中的那些事,连自己都闻所未闻,他倒是说的是煞有其事,皇帝老儿也听听得津津有味的,莫非这就是一对昏君谗臣?莫非也太昏庸了,这谗臣脑子也不好使,将自己认作自家侄儿了。
  皇帝像是听得略微有些不耐烦了,摆了摆手,说道:“夏进,朕对你甚是喜欢,如今赐你一个翰林院编修,跟在解缙修编文献大全。此事就这么定了,你们且退下吧。”
  一旁的夏原吉看到夏进呆头呆脑的样子,心想寒凌怎么生如此这般蠢笨的孩子。故意咳了咳:“侄儿,还不赶快谢恩!”
  夏进刚才还愣在当场,完全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这一声咳完方是如梦初醒,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硬着头皮谢了恩。
  夏原吉说了一声:“老臣携侄儿告退。”走到夏进身边,拽了拽夏进的袖子,来着夏进,弓着身子缓缓退出了大殿。
  皇帝招了招手,殿中的小太监随着夏原吉和夏进一并出了殿门,关上了殿门。整个大殿空空荡荡的,原本金光熠熠的,如今昏暗无光,本来雄伟气魄的蟠龙雕变得死气沉沉,大殿唯留下了坐在龙椅上的皇帝一人
  良久,皇帝渐渐起身,案上赫然留着铁律衙少司命写的批文,“像,真像,寒凌,真像你。就是略微呆了一些。”皇帝眯起双眼,回想起了当年自己身为燕王领军北伐之时,那道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和那爽朗的笑容,不禁自己也嘴角微微勾起。“如今你儿子也进了京,我边赐他高官厚禄,将欠你的一并补回来。”
  忽然皇帝看到铁律衙的批文之下,压着锦衣卫的密文,想到密文内容,皇帝渐渐脸色阴沉下来,抓主案板的手,不住地用力指节泛白,“夏寒凌啊夏寒凌,想我朱棣一身只敬你一人,你却是为了那个贱人背叛了我!”朱棣双眼通红,一股怒火上涌,一拳狠狠地打在御案上,顿时间御案被打得四分五裂,木屑四溅,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到底藏了什么!朕一生不受人威胁!朕靠你养了一群好狗,铁律衙凶恶万倍的好狗,不管你藏了什么,朕会找到的,因为,朕是朱棣!”朱棣说完,瘫坐在龙椅上,右手慢慢摩挲着雕龙的纹路,细声细语地说道:“没有你,朕还有广孝,北伐之事,朕易如反掌。”暗提内力,生生将龙椅上雕绘的龙头一把抓了个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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