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沉郁

  过了开业初期的那阵子忙碌,新公司总算步入正轨,有条起来。长长的一段时间里,每天都无休止地加班加点,双休日也从来都成了摆设。虽然岳涛在薪水上是很大方的,加班费奖金什么都丰厚而周到,但是人累啊,不是钱能够弥补一切的。
  总算可以陆续让大家养精蓄锐,不再那么辛苦了,我也趁着手里活告一段落,跟岳涛告了一天的假。
  已是深秋,我因为长时间睡眠不足有点亚健康状态,稍微着点凉就鼻塞流涕的,还有点薄烧。岳涛本来是要带我去医院看病,我向来不喜欢大惊小怪,一点感冒头疼的,在家休息下吃点药就抗过去了。岳涛每天要辗转于两个公司之间,老家的生产厂也需要他操心,一直就忙得没有停过,也难为了他的好精力了。所以我那点小事情,也就不想再麻烦他浪费宝贵时间。
  他叮嘱了苏阿姨要及时提醒我吃药,要做营养清淡的给我补养,总之啰嗦了半天后才放心出门,倒让我很是感动。不论过去怎么样,现在的他对我是真的很好了,有男朋友如此,我这样的“剩女”又有什么可挑的呢。
  大概是感冒药的问题,岳涛走后我又足足地睡了好几个小时,等到神清气爽地醒过来时,已经都过了午饭时间了。
  伸着懒腰走下楼,苏阿姨迎了上来说:“叶小姐,我看你一直在睡觉就没敢叫醒你。饭菜都温着呢,吃点吧。”
  感冒症状轻了很多,自己也觉得是有些饿了。我笑着点头,苏阿姨就急急地去张罗了。坐在桌边,看苏阿姨变戏法一样端上清淡可口的菜式,盛来热气腾腾的米饭,感慨有人伺候着做一只寄生虫。真是快活似神仙啊。
  想起庄羽常常为我现在的境遇而为我高兴,还小小地酸上几句说我命好。要说。跟了岳涛算是命好地了,住的是洋房,穿的是名牌,还有保姆随时照顾着。知足吧,叶至颖,这样的生活多少人求不来啊。
  饭后坐在摇椅上。腿上被苏阿姨硬性盖了一个小毛毯,手里拿了本书随意翻看着。眼睛累了就晃悠着摇椅看看窗外风景,或者闭目养神。偷来浮生半日闲,享受一下陶渊明式的悠然生活。
  你们可别说陶渊明傲视富贵荣华,只恋闲云野鹤啊。那家伙要是家里没点底子,吃饭成了问题。他还会采菊东篱下么?喝西北风还差不多。
  我举起手来欣赏中指上地戒指,是我生日被忽略后岳涛的补偿。本来我是不接受戒指这样有着特殊象征意义地礼物的,可是岳涛也是费了心思的。首先他是照着我中指的尺寸买的,并没有要我戴到无名指上的强求。再是他没敢买大颗钻石来打动我,但式样却是包含深意,让我无法拒绝。
  细细地金圈小巧玲珑,戒面是波浪状的花纹,很巧妙地包围着中间地心性叶子,叶子是由一串碎钻组成的。不见奢华,只见匠心,我承认我无法拒绝这样的心思,所以如今它才稳稳占据了我的手指。
  我是个矛盾的人,我自己确信。虽然手上地戒指让我感到一丝温馨,虽然这样的生活真的是无可挑剔,可是心底地那种茫然无依又是为了什么呢?
  面朝着大片的落地窗,就能看到花园里盛开的菊花,争奇斗妍迎风怒放。看着花团锦簇的胜景,心里却益发落寞,随着摇椅一前一后的节奏,思绪模糊了起来,而一直没有断了思念的那个影子却反而更清晰了。
  放在膝上的书“啪”的掉落在地,我也浑然不知。岳涛走来轻轻帮我捡起,又塞回我手中,我才恍然醒悟自己又神游天外了。
  “你怎么回来了?”才下午,他怎么会出现在我面前,而且脚步轻得我都没听见。他看到我魂不守舍的样子,又会不舒服了,我觉得头有点疼。
  “在想什么?不会是想我了吧?”岳涛问得随意,语气却透露出不善的意味。看到他眼中的那道精光,显然不会接受“没什么”之类的没营养回答。
  “说来也怪,那么多吟诵菊花的诗词我都没记住,反倒那首反诗印象深刻。”我认真看向他,“按说我不是那么喜欢这么铿锵的调调的。岳涛,老黄打理的花园真的不错啊,菊花开得那么好。”
  他脸上一松,“是在想黄巢的满城尽带黄金甲吗?我还以为你在想一些人呢。”
  我故作不懂,只是微笑看花,心想:和这样的人打交道果然不是一。他越是对我好,就越在意我心里放不放下寒枫。静静地让时间把一些东西带走,可是他无意间一直在提醒我,反复加深着我的记忆。
  岳涛伸手摸摸我的额头,“还好,不烧了。”他俯身亲亲我脸颊,“你记得多休息啊,别忘记吃药。我特地回来看看你,这就回公司去。”
  我笑着回应他的好意关怀,叫他:“岳涛,公司挺忙的,我没事。你自己也多注意身体,别忙得累垮了。”
  他满意我的回答,转身拿起车钥匙出了门。我摇摇头失笑,他非要这样吗,怀疑下我,再给点温情。提醒下我的身份不该想念其他人,然后在我没来得及表示不快时,及时给予甜蜜或者爱意,就像打一下揉一揉是一样的。
  他是够精明,可是,感情的事情,真的是精明能处理好的吗?
  我曾装傻问过岳涛,为什么非要找回我呢?他认真地说:“后来认识的女人,都是我成功以后才接近我的,我对他们的动机抱怀疑态度。而你小颖,在我是穷学生的时候就接受了我。”
  其实他在大学时候就很讨众女生喜欢的,那时候的感情都比较单纯。只是他有钱了以后,变得多疑了,总觉得那些知道他身价的人有目的而来。一个人活到这么敏感,其实也真是很累的。我常会觉得有点同情他,虽然富足,却不能安心,从而对荣华富贵的生活产生很多疑虑。甚至我会很没出息地想,人还不如稍微穷点自在。
  日子平淡而乏味地过去了,转眼就是年关将至。我爸妈和岳涛的意思是,即便不急着结婚也该定个婚,上个门什么的。我历来不太在意那些传统的规矩,而且也真是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想尽了办法推脱定下婚事的提议。
  爸妈絮叨我有福不会享,而岳涛却因为我的拒绝而变得阴沉,我看他那样的脸色,分明是心底有一座随时要喷发的活火山。
  也不知道他是故意要给我施加压力还是真的厌倦了我的半死不活,他对我的态度冷淡了很多,彼此就算在同一个屋檐下,也常常是没什么话可说。
  没多久,公司有人嘀嘀咕咕的传出些花边新闻,说岳涛和殷彤近来走得很近。还有人很肯定地说看到过下班后他们在某饭店吃饭,殷彤挽着岳涛俨然一对恋人。开始传言还瞒着我,不过后来已经到了满天飞的地步,所以我耳边也时常听到这样的流言。
  殷彤对岳涛有感情,我从第一次见她就已经很明白了。不过鉴于上次岳涛的态度后,她倒也收敛了那份心思,以一个下属的身份应对得体,连见了我也客套了很多。近来是岳涛拿她向我示威吧,暗示我如果不懂得轻重,要替代老板娘的人选多的是。
  我这个人如果不是亲眼目睹,对人家的传闻是不太当真的,毕竟岳涛一直是摆明立场要和我结婚,在这个方面没有含糊过。再深层来讲,我对岳涛始终无法恢复到以前的情感,竟连吃醋这种女人必备的特性都很欠缺。
  我不想探究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甚至在心底里有点小小的窃喜,仿佛希望他们有点什么,我可以自由了。自由?我诧异地发现自己用了自由这个字眼,我的内心深处难道把岳涛的爱当作了一种束缚吗?我被自己吓着了。
  好在年终是最忙碌的时候,要结算公司的利润,才能在过节的时候给予员工最丰厚的奖励。还有那么多的报表要出,税务部门也会有例行的检查需要我们财务去应付。忙碌到我没有什么心情去胡思乱想,虽然累,却让我有了最酣甜的睡眠。
  新年终于来临了,岳涛大手一挥,大家也终于迎来了七天长假。不过,我的头又有点疼了,我爸妈盛邀岳涛去我家过年,岳涛也再不容我反对,说这次过年怎么都要正式上门。
  这个正式上门不同平时登门拜访,性质和农村的定亲是一个级别的,也要准备多少样的礼物,然后父母要给小辈见面礼。如果至亲都在附近,也要邀请他们来一起吃饭,认识一下我们家的新女婿。
  我是知道岳涛的脾气的,这样的场合他一定会第一注重面子,要听人家说声好大气派。所以他一定会淘换来贵重的礼物去笼络我爸妈的心,我也只能欠他的越来越多。我感觉,网又收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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