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回
水嫣柔分析利害,姒飞天平息家宅
飞天见巫俏在此,众人面上都不甚好看,一水淡淡的,因安顿了金乔觉往爷们儿待的铺盖上歇歇,一面拾掇了衣裳站起身子,来在巫俏斜倚的桃树底下道:“妹子今儿得了恁多同心结,为什么不看看呢?”
那巫俏心中正没好气,如今听闻姒飞天这话,倒也不当是好话听得,因冷笑一声道:“妹子哪有姊姊那样本事,身边有个嘘寒问暖的檀郎,又能勾来恁般俊俏的公子,我收的那些个劳什子算什么呢,不看倒也罢了。”
众人听闻此言,都知道她心里不痛快,又是年纪小几岁不会说话,因也不甚理论,只是那金乔觉此番初识飞天金面,知道他就是自己恋慕了十几年的小师弟四儿,如何能不珍而重之,此番听闻自己的世姐妹恁般出言作践他,因有些隐忍不得道:“众人大节下的来此,原是为了你婚配之事,你姊姊为这事跟我提过好几回的,我看你在家时也不甚自在,因才想着带你来踏花节散一散,若是真有个合适的,打发你出了门子,也了了我跟你姊姊一桩心事,怎么倒说不看呢?”
那巫俏不听此言便罢,听了此言因心中又羞又怒,那金乔觉往日因碍着情面,知道自己是故人之女,原也十分礼遇呵护,虽然全无半点男女情份,倒也算是将自己当做亲妹一样看待,如今自己不过出言冲撞了几句他的心上人,就恁般不依不饶起来,说的好似自己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又不安于室的,早早的打发了出去,倒免得辱没了他金家的门风。
想到此处,却也顾不得脸面,因气的哭了出来道:“何苦来,这里不说不说的,谁又不知道我的出身底细,非要指桑骂槐的表白表白,如今我就顺了你们的意,无论是圆是扁的好歹找了来聘出去,也省得世兄每每瞧着我碍眼,阻了你们的好姻缘!”因说着一头哭着跑了。
飞天见状,因回身瞪了金乔觉一眼,轻摇螓首示意他千万别再争竞了,一面往前赶了两步,挽住那巫俏的胳膊柔声笑道:“好妹子,今儿原是你哥哥高兴,多吃了两杯黄汤,才冲撞了妹妹玉体,如今不必提起从前的情份来,就是这几日,你冷眼旁观着,他可有不疼你的地方?如今不过是一时绕住了,心思回转不过来,如今你且去别处逛逛,让我好生劝他几句,等他明白过来,我带了他去给你赔不是好不好?”
巫俏闻言止住了哭泣,因冷笑一声道:“姊姊恁般贤德,方服侍得我这位金家世兄,只是我原出身高门大院,是正经女儿,这举案齐眉的勾当却学做不来的,如今也不敢劳动姊姊玉体为我费心,我也不敢在这里碍着你们的眼了,少不得这就去了生死由我,绝不攀扯你们在内也就罢了。”
因说着夺手跑了,也不理会飞天在身后招呼她,那水嫣柔见了倒是有些幸灾乐祸的,只是碍着金乔觉的面上,又有丈夫在旁约束自己,不好十分取笑,飞天倒是很有心焦心的,因回身来在金乔觉下处推了他两把道:“是你捅的篓子,少不得还要你去寻了她回来,找补几句,方能相安无事,不然惹得她动了真气,索性竟不回来,恁般时节却是如何对得起你金家世交一门呢?”
金乔觉给飞天此番良言相劝,倒也有些深以为然,只是心中到底不耐烦那巫家妹子,只得点头支吾了几句,遂起身同着战天刃前去寻访,却也不甚上心,因心中想着巫俏不过是寻常骄纵的女子,并不能恁般烈性当真走去。
飞天此番见了铺盖之上人都渐渐散尽了,志新与白羽还在不远处的碧桃树下嬉戏玩耍着,因俯身往水嫣柔身边坐了,一面自食盒之中取了一盘自家做的各色糕饼点心放在水氏眼前笑道:“姊姊不嫌弃,尝尝妹子的手艺,总是不及你做的精巧,味道却也不甚油腻的,合着春茶很是克化得动。”
那水嫣柔见飞天此番殷勤,便知他有心说合自己与巫俏的嫌隙,因伸手在食盒里捡了一块蒸酥果馅儿送向唇边吃了,品了一回,又接了飞天手上的盅子呷了一口春茶方笑道:“难为你这手艺,甜而不腻的,倒跟你这人品相似,甘醇清冽得很呢。”
飞天见义姐盛赞自己,因脸上一红道:“这是姊姊赞谬了,这一盒糕饼原是那巫家妹妹帮我料理的,她原先日子贫苦些,最会整治菜蔬调得好汤水,是个持家能过日子的娘子。”
水嫣柔听闻此言,却是秀眉微蹙,因放下手中的茶果,伸手携了飞天的手,语重心长道:“如今咱们娘们儿好了十几年,妹子你冷眼旁观着,难道你姊姊是那样得理不饶人的混账老婆么?那巫家小娘儿当日失魂落魄投身到你家中,前因后果我都是知道的,你也别嫌我嚼舌头多事,原是听见了这样的新闻不放心,悄悄让我们当家的,到你家门房儿上打听了前因后果,因此上才说着小娘儿只怕存心不善。
一来她初到你家之时,就是冲着正房奶奶的位份投亲来的,当日穿的是一身重孝,并不曾看见如今这般穿的花红柳鸀,描眉打鬓傅粉施朱的,可见还是欺负你家男人老实,连个窑姐儿与良家也分辨不清,此番且喜是你先进了门,如若不然说句不好听的,只怕我那老实本分的金家兄弟,此番却是给人蒙的做了活王八也未可知啊。
二来她是见你比她先进了门,虽然不曾收房,家中上下人口谁不舀你当主子奶奶看待,是以又想出了这么一个哀兵必胜的招儿来,将自己说的可怜,沦落风尘只为传句临终遗言,倒将自己说得好一似那怀抱琵琶千里寻夫的赵贞女一般,你说好笑不好笑,如今你我也算是出身大户人家的正经女儿,若是真如她命运不济,落入画舫贼人之手,就是跳入河中抑或嚼舌自尽,也绝不的叫自己的清白身子给那千人骑万人压的辱没了祖宗门风,如今你只推己及人的想一想,便知你这巫家妹子人品如何了。”
飞天听闻这水氏娘子一番金玉良言,虽然自己心中多少也能猜测那巫俏是个有些嫌贫爱富耐不住清贫的,方才投身烟花之地,只是她到底是金乔觉的故人之女,总要给师兄留些脸面,再则此番金乔觉在衙门口里新换了老爷,此时正不自在,若是在这个当口儿惹得那巫俏心里不痛快,竟手持婚书将此事闹出来,只怕金乔觉未必压得住局面,因心中很有些为自己的师兄担心绸缪,这些细节内情之时,又不好对水嫣柔说起的,
因只得支吾笑道:“姊姊的话原是不错,只是单凭她持有婚书一件,到底来历比我名正言顺些,如今我不过是金家的通房丫头,连个姑娘也没挣上去的,怎好与他家的世小姐这样争竞攀扯起来,就是我们老爷知道了,面上也不好看,姊姊最是一个贤惠能容人的人,依妹子的愚见,不如此事就算了罢,等会子我们老爷将这巫家妹子寻访回来,咱们也就不提了。”
那水嫣柔听闻此言,因摇头笑道:“成日间我只说你是个菩萨哥儿转世你只不信,若不提婚书倒也罢了,你且仔细想一想,当日山洪爆发起来,她又正要换衣裳洗澡的,谁家正经大闺女就将这样臊人的东西贴身带着,若是婚书不假,自然是这巫家妹子在家当姑娘的时候就是个不安于室的,再不然,那婚书只怕也有个不清不楚的来历。”
飞天闻言噗嗤一笑道:“这可是姊姊多心了,那婚书是我们老爷比照着家中昔年往来书信对照过的,绝不会错,再说那巫俏妹子将此物贴身收着,原也是小儿女心思,虽然有些香艳,到底不伤风化,男女大防之上原不算什么错处。”那水氏见飞天是个省事的,一味退避谦让,自己倒也不好如此咄咄逼人的再劝,只得岔开话头与他说些针黹女红的闲话。
放下飞天姊妹如何议论巫俏不提,却说那巫家小姐因负气跑了,却又不是个很有气性的女子,若要真是三贞九烈,当日失贞之时早就一头碰死了,又怎能苟活到今日,因给那水嫣柔奚落了两句,又见那金乔觉不但不回护自己,反而帮着小老婆说起自己持有婚书没过门儿的正房奶奶来,因心下一时想不开,跑了出来混在人群之中闲看桃花,一面心中寻思,就算那金乔觉不肯前来寻找,飞天倒是生性贤德随和,自然是要劝的,那金乔觉只将姒飞天的话当做圣旨一般,自然是拗不过也要来寻觅自己,到时找个台阶儿下了,教他陪个不是,日后在金门之中,自己也好做人。
谁知此番却是打错了算盘,站在显眼之处假作赏花的勾当,却是左等不来右等不来,因气得双颊维红眼圈氰氯,眼看就要梨花带雨哭了出来。作者有话要说:水嫣柔大姐姐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