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在刑场外围观的百姓如赶集市般熙熙攘攘,略为知情的人在议论此事,中国人永远喜欢看热闹,人越多的地方人就越多,“听说这家人姓康,原来是扬州卖大米的商人,因为加入革命党所以有此一劫…
“是啊,真是孽债,卖卖米而已嘛,因为给革命党提供什么粮食,搞得现在这付惨样。“可惜了他们家的大米啊,都是白花花的,以后咱们。“所以说,没钱反倒是福……听说她女儿还是个杀人犯呢。”“不会吧,你看那女孩的脸,不知道在监狱里受了多少苦啊。”
一圈又一圈的围观者将法场堵得严严实实,无数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对着她指指点点,一张张脸似乎都表达着对康家的好奇和茫然的微笑。
康渺渺的脖子上戴着一条厚厚的围巾,是沈淑贤送的。她的脸色白的象死人,反正离死也不远了,囚衣的袖子特别长,遮盖着下垂的被挑段了筋的手腕。
耳朵还是能听见,这些议论让它苦笑,也许他们说得对,平民百姓反倒很少招来灭门祸事,没钱未必是件坏事,有钱未必是件好事。康渺渺的肩膀被绳子勒出血痕,她想在人群里寻觅一个人的踪影,这一刻,她只想见一个人,在人生最后的路途上,能见到他就好了?难道他们真的见死不救?人和人之间的冷漠比这冷风还冷漠。
寒风,象瓦片,刮在脸上粗糙疼痛,康渺渺跪着已经半个时辰了,膝盖早已经麻木,嗓子里的洞进了风,直往心里灌。
只想早点结束这一切,只是年迈的父母还有那些无辜的人,还有姨太太的几个小孩很无辜。
刑衣是米白色,后面写个“死”字。康渺渺的半边脸已经完全溃烂,烂洞里几只小蛆虫探着脑袋拼命蠕动,窟窿里流着金黄混合鲜红的**,头发沾满了脓血,面带污渍,全然一付标准的死囚的打扮,康盛年一家五花大绑,等待着最后时刻到来。
昨夜晚上异常的冷,再也没有人用刑,她已经说不出话来,是沈淑贤看错了自己,还是自己太相信别人。其实再怎样,康渺渺也不会为了自己的生存出卖其他人。谁又不怕死,她能救自己多好,可人人都是自私的。
康渺渺已经熬受不住,想写点遗言也是无能为力。若非今早有官差大力推醒她,只怕她这一睡就能直接睡到黄泉路上去了。如今又跪着,她也是强撑着,摇摇晃晃的,荏弱的颈背尽量直挺,要死也要死的漂亮。
真的不能相信任何人吗?也许吧,但,只要他出现一次就好,眼睛转动着,仍是一派漠然冷淡,冷淡又有笑容。笑这个世界。
“都死到临头了,还在笑”人群中不知谁愤愤然说了一句,一个西红柿扔了过来,炸得满脸都是,嘴边有酸酸的**,舔了舔。
死到临头了——康渺渺忽然觉得有点可笑。她千百般用心,不过想见到一个人,付出的代价要如此惨重。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马队长在割她的喉咙挑她筋骨前说了句";对不起";,她看见台上的沈淑贤就知道了,她笑吟吟的坐在徐宝山的旁边,热情中不乏高贵的矜持。
两个女人,现在都是受人瞩目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