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杀机,起

  夜幕渐浓,红烛窜动,轻纱薄幔。
  喜闻乐见之事眼看又将上演,但是苏留却突然推开了一切,奋然起身,连身边给他斟酒的蝶舞都被他推到了一边。
  连他的眼神也突然从温柔转变至一种彻骨的冰冷。
  “公子这是怎么了?”蝶舞神情好不幽怨,心里直接一寒,毕竟这几天公子羽对她也算温柔备至,从没有今日这般的脸色。
  “蠢女人。”
  门外有人幽幽的叹息了一句。
  接着风声骤起,刮得窗台啪啦啪啦的响动,这一声轻叹与这突如其来的妖风突然让蝶舞有些心惊。
  “啧啧,看来卓先生寄托在你身上的希冀很大啊。”
  说不清是怜悯还是戏谑,苏留淡淡的看了蝶舞一眼,拍了拍蝶舞香肩,就抽出衣袖,一步之间,人便已经推开大门,迎着风,长发散扬之间,已然漫足走到了院子里。
  “还以为大叔会沉醉温柔乡不知事呢。”上官小仙嘴角撇了撇,声音很冷,笑容更冷,简直比夜色还冷。
  “温柔乡是枭雄冢,这个道理我还是懂的。这天下这么多人,也不知道多少人想看着我死,我如果就这么死了,未免让个江湖太过遗憾。”
  苏留手指交叉,淡淡笑着。
  蝶舞这样的女人,能被卓东来控制着用魅功迷惑住凶烈狂狮朱猛,还保持自己的处子之身,简直是把枭徒朱猛当做了蠢猪在愚弄,她自己显然不是一个简单人物,或者说卓东来自己,更是一个厉害至极的人物,可能还有极深的隐藏。
  上官小仙侧首仰头见着了苏留的长发逸扬,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绝不多见的温柔,轻声道:“大叔,要全都叫出来么。”
  “不必了,红花集这样的杀局,也一人破了,如今只叫人来拿命来填,那也没什么意思,御堂的弟子,已经死的够多了,他们也不该死在这里。”
  苏留目光温温凉凉,移向了这听雨居四周。
  这听雨一居,据说是前朝皇亲的外寝避暑之地,周畔遍地奇植名花,异香扑鼻,甚至还有一条静谧不动的小湖,白玉石桥宛然玉带,横贯其上,对面才是白墙巨树院墙。
  只是这一派幽香奇居,此时却被完全的破坏。
  因为院墙之外传来了一阵腥气冷风。
  血。
  这气味苏留自然不陌生,他在温柔乡里也闻到的气味,当然就是血腥气。
  “在无声无息杀周近青龙御堂的守卫力量,魔教的十大神功是不是真是这么厉害,四大天王的武功究竟有多高?”上官小仙对着面前的这一片静静的寂空,幽幽吐声。
  “厉害是厉害,不过从来都没有无敌的武功,只有无敌的人,这武功只看在谁人的手上使来。”苏留淡淡道。
  苏留的寝居之地,便是他口中青龙会里负责防御的“御堂“里边的会众负责守卫,当然人数不会太多,只不过一小队,二十来个人。
  星。
  黯惨惨的夜,也有黯惨惨的月华,但是星光却格外的冷幽明亮,掺糅其中,显得越发寂寒。
  大门里大落落的走进来一个人。
  这人不高不瘦,不胖不矮。
  戴着斗笠,脸上还有一张狰狞可怖的青铜面具,那一身的金绣花袍却美的夺目。
  腰间带刀,斜斜的插着三把弯刀。
  刀锋正一滴一滴的滴落鲜血。
  苏留跟上官小仙的视线就好似被这个人吸住了。
  因为不止是目光,便连寂冷长夜里的这种黯淡,都似被这个人完全的吸聚住了。
  上官小仙眼神怪异的看了苏留一眼,因为来人跟苏留一样,都带着半张面具,却恰好能看见下半边脸。
  只不过那人是一张狰狞可怖的青铜鬼面,苏留脸上的这一张却是威仪凛冽不失枭狂霸气不知材质的玄异面具。
  “原来魔教的天王,也不是三头六臂,只是这么一个普通人。”苏留淡淡道。
  “看来青龙会的龙头公子羽,也不过如此,沉迷温柔乡,不知自己将是一个要死之人。”那戴着半边青铜面具的人露出与面具相得益彰的狰狞微笑,手指有节奏的掠过三把明亮弯刀的刀锋。
  他说话之间,显然是动用了某种魔功,声音尖锐如夜枭,但是似远实近,听着便在身前,感觉却又好像远在天边。
  这种矛盾至极的感觉,叫人好不难受。
  借着眼前这黯惨惨的月色下,突然发现了一件极其诡异的事情。
  这漫漫的黑暗幽寂之中,又缓缓的走出来三个人,这三人的双脚落在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在这样幽寂的夜里听起来格外的刺耳。
  然而这三个人,身子好像是影子一样虚幻不定,口中说的话却还是前一句话,身量打扮倒是全都跟第一个人完全没有什么差别,狰狞邪恶的青铜面具,纹绣着邪恶神秘权杖的繁花锦袍,腰带上挂着三把明晃晃的圆月弯刀。
  刀尖犹然滴落鲜血。
  只是一个站在高墙之上,一个慢慢走到院内的石亭里,另一个则站在一棵树下。
  四个人,一十二把弯刀,锋刃雪寒。
  这四个人的装束完全一样,便连嘴角的那一抹残忍邪恶的笑意,都完全相同,月寒锋冷,好似一个人的影子,被荒谬的投射到几个不同的方位,当真是有一种说不出的诡谲。
  “四个相同的人,怎么可能?”
  上官小仙的瞳孔微微一缩,魔教素来便是诡秘深奥的武功层出不穷,此时便是她敏锐的五感灵识全开,也只感受到一种极端的怪异,完全不能分辨出这四人之间,到底有什么差别。
  “大叔,是魔教的四大天王全部都来了么。”直觉告诉她可能不是如此,但是上官小仙还是紧紧的抿着唇角,问了苏留一句。
  “该是魔教十种神功之中的神刀化血,魔血大法。”苏留轻轻的舒了一口气,淡淡道:“来的想必就是魔教四大天王之一的权法天王了。”
  这人狰狞鬼面后的双眸闪了一闪,冷笑道:“公子的眼力倒也不差,只希望公子的智商也同样不差,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那繁复锦袍之上不但抽丝纹着怒花,也有无数的幽暗神秘的权杖,这种神秘的权杖,恰恰跟那玉牌上雕铭的权杖一模一样。
  权杖,岂非就象征着权力?
  上官小仙踮着脚贴近苏留的耳边道:“大叔,这四人,看起来一模一样,究竟哪一个才是真的?”
  “真真假假,虚空如幻,谁又知道呢?”
  苏留负手淡笑,却给上官小仙传音入密了一句“看他们的脚印。”
  魔教行事,向来便是肆无忌惮,做事务必做的十分决绝,这个时候,守卫在院内青龙御堂弟子都已经死的一干二净。
  “原来如此么?”
  上官小仙眼角余光一扫,目光一凝,嘴角悬起一抹极冷的笑意,冰冷亦如仙。
  “哪个是真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公子羽今晚应该知道做出什么样的决定。”
  “天魔无相,万妙无方,上天入地,唯我独尊。公子如果识相,那就将青龙会并入我魔教,想必教主他老人家很乐意看见你这样的年轻人为他老人家做事,来日一同杀戮中原,岂不畅快?”
  这一道得意冷笑的声音不分前后,好像是发自四个人的口中,在小院里不住的回荡,犹如鬼音萦绕,这种情况,当真是说不出的诡异。
  “魔教教主,也不敢信口说这样的话吧,我只想知道,是谁给你的胆子?”
  “杀一个人,竟然动用了这么多力量,你可当真是对得起自己了。”高墙之上,除去了那一道虚实莫测的影子,还有一人高瘦的男人。
  这人可比带着青铜面具的魔教天王要可怖的多了,脸上泛着犹如死人一般死灰的颜色,颧骨高耸,鹰鼻阔口,根本没有一丝多余的肉,眼神映着星光,也是如出一辙的惨碧。
  一身血红的长袍将他整个人都罩了进去。
  凄厉如鬼!
  只有这样的词语能用来形容这个人神秘出现的人,他高高在上,似讥讽道:“说什么龙头么,天剑击败了飞剑客,公子如龙,一统了长安、洛阳两道武林,今日一见,不过如此,也是一个可笑之人。”
  “我这青龙会的御堂弟子,全是你杀的?”苏留不以为意,有些宠辱不惊的意思,只淡淡的问道。
  “大事当前,死一些人又打什么紧,难道公子还会为这些废物挂怀?”那四个戴着面具的人嘴角悬起一抹冷笑,语声激荡。
  “你未免也对他太客气了一些。”僵尸一样的男人张狂大笑,脸上本不存在的肌肉寸寸褶皱,越发的叫人呕心,他抖了抖袖子,探出右手,指点了点苏留,道:“你连这些废物都不敢牺牲,能成什么大事,我就清清楚楚的告诉你,权法天王一人化影一十二刀,一人一影一刀,杀了你一十二人,我就用我这一双手,杀了剩下的一十三个。”
  苏留这才看见他的手。
  寻常的手,只是粗糙与细腻之别,绝对没有这一双手给人带来的恐怖感觉。
  这已经不是人类的手!
  “青魔日哭,赤魔夜哭,天地皆哭,日月不出么?”
  苏留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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