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送君龙脉
有几位年纪较大雄心渐却的宗师人物暗地里将苏留称作“玄黄之下第一人”。┡
苏留站在魏连城的身后,任谁也不敢来犯,这时候人们也选择性的忘记了无端消失的猖魏王,只记得现在的紫蟒王座上坐着的是魏连城。
世家雄阀的势力盘根虬结,在许都城里数代经营,早就跟成精了一般,怎么会不知道在这种站队时刻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
许都之事展到了现在,大殿下魏连城一边其实已经到了收官享受胜利的阶段了。
朝会之后,群臣散去,七平宫里留下的只有苏留一人,河洛集的使者大幻才子公孙荒木因为许都之事,要亲自向河洛集的长老会亲自述职,其中枝节如何,苏留便不得而知。
他颇为感慨的看了眼宫~内堂皇明亮,天下舆图高悬,各种兵家要地全都用红点标注,宫门之外,巍峨雄魁的悍卒兵甲分明,与原先猖魏王在位之时,并没有太大的差异。
“大王,老王爷的下落”
宫门外~阴影之中响起一个尖锐阴气的声音,察觉到七平宫中还有苏留的存在,声音戛然而止。
魏连城挥了挥手,道:“影使者但说无妨,孤王已正式拜苏先生为王师。”
他转过身子,对苏留解释一句:“影使乃是父王创立的消息机构,专向猖魏王负责,其部不过数百人,耳目遍布猖魏各地。”
苏留微微颔,只听那个老宦官尖声细语地道:“大王,猖魏各地,至今都还没有老王爷的下落传来,老奴认为可能是遭了不测”
“好了,你退下吧,继续去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魏连城的表情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失落沉重,那老宦官轻轻应答了声,消失在阴影之中。
王侯门中深如渊海。
若说他与猖魏王有什么极深的感情,那到不至于,猖魏王失踪前有意任凭两个儿子坐大来制衡魏连城,没有这一档子事情,魏连城起码还要等三四十年的光景才有微渺的机会登坛上~位。
“猖魏事了,我也该走了,你做你该做的事情,一个人的出身,并不能限定他未来的成就。”
苏留平淡说了一声,拂袖转身,就准备离去,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他参与到这一桩事里,也是大势所趋之下,因势导利做出对自己最为有利的选择,若是放着心胸狭窄的魏挽秋与心机阴沉的魏无忌登坛上~位,那对云水剑宫而言,绝不是一个好消息。
只有魏连城,背后并没有太大的雄阀靠山,容易扶持。
但是苏留心里始终有一层阴翳,那个雄踞猖魏的老人失踪与七平宫的几部宫一夜之间被人神秘的杀死七平宫中,却不像是魏无忌与魏挽秋这两兄弟所为,他们手下依仗的高手,也不过只有那几位地榜高手而已,要把七平宫诸位领一网打尽,还差些意思。
七平宫中的那几位供奉的修为,绝对只在平山六友与中州宰等人之上,即便陷入围攻之中,也能运转轻功激遁远走。
现在,他们无一人幸免得活。
除去了大宗师境界的高手,还有谁能在深宫之中无声无息的刺杀猖魏王?
苏留心里隐隐的浮现一种感觉,这种感觉危险且透着森森诡气,冥冥之中就生起一个念头:猖魏之事,看似风浪渐渐平复,其实还有一波未定。
“这件事情好像并不是那么简单啊。”
“不管那人是谁,既然没有站在自己对立面上,那就不再关我的事了,猖魏这一局博弈之中,我落子连城,云水剑宫起码已经立于不败之地,至于泰京之事,更与我没有半点干系。”
此时泰京城里的剧变苏留已经得知,龙虎山道门与黄泉密教,两边损伤惨重他自是乐见其成。
等他缓步行至宫门的时候,魏连城脸色复杂地开口:“苏先生,我对影使所言,以你为王师并非虚言,云水剑宫立为猖魏之基,其间必有许多事务,钟灵神宫的使者,不日也将至猖魏,何不留在猖魏一地,朝中这太宰的位置,也该由先生来坐。”
太宰与王师,这是两个权势最为煊赫的位置,依照礼法,几乎与猖魏王齐平,文种深得已故的猖魏王器重,都没有资格坐得这个位置。
现在,只为苏留一人而留。
新晋猖魏王魏连城动之以情,几乎潸然泪下,苏留却只是停下脚步,转过身子,平淡一笑,道:“太宰王师,好显贵的位置。”
魏连城面露喜色,道:“只要苏先生留在猖魏,那又算什么,孤王还有一桩造化相送。”
苏留平静淡笑:“这个位置,对我而言与浮云何异?还是留给公孙先生来坐吧,他出身河洛集,在这件事里出力不小,确实有能力来坐这个位置。”
急流勇退,方才谓之知机。
若是苏留为魏连城说动,留在猖魏一地,真做了个王师太宰,便享尽人间荣华,又怎合他的洒落脾性。
挂冠而去,追求无上大道,才合了他心底的逍遥来去之意。
“果然”
魏连城霍地起身,怔怔出神,看着苏留踏出那一步,走出七平宫门。
苏留离去之时,还留下一个命令:那便是将自己手里的云水符剑传给了林兮,猖魏江湖一地,神枪会与天鹰楼、雷神堡,皆以云水剑宫马是瞻,几家的重要人物俱都在场,也知道苏留此举等于说云水剑宫下一任主人便是林兮了。
她的修为自难服众,只是由苏留钦定,却没人敢不听以给林兮强大的压力,将先天元体的潜力彻底挖掘出来。
一车轻出许都城。
一如当日光景,不过只有魏连城领着银甲虎贲与南北两府精甲,重甲持戟,铁骑下马,出城十里相送。
“恭送云水剑主!”
一声沉重的声音之后,魏连城将这一个长形包裹交到苏留手里,心里仿佛有一块巨石落了下去。
苏留接过了这一个长形紫绸包裹,微微一瞥,也没有当即打开,观其形状,里边似是一根棍子,但是天子望气都看不透里边究竟是什么,最终也没有刨根究底。
如果魏连城想说,他就一定会说。
“苏宫主,这件事物,干系极大,公孙先生依循着河洛秘典,在七平宫地底数十丈深宫里找到了这一截埋藏的事物,据说天下气运十分,此物已然独得数斗,父王将之秘藏,也是因为这东西有助于修炼。”
“龙脉!?”
苏留脑海里陡然乍现这个词语,凝视着手里平凡的紫绸包裹,目中紫芒闪了一闪。
他倒是记得某一册古籍里有过记载,这龙脉是天下气数之脉,得之可得天下,当年故秦失龙脉,十年亡国,也足见其说不是空穴来风。
这类近乎鬼神之说苏留本来不信,但是连白玉京都可能存在,历经数界之后,也由不得他不信!
“如果真担得起天下七斗气运,河洛集怎么会放过,不给自己留着,或有望叫公孙成就大宗师境?”
“是了,他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即便这龙脉是真的,他也没有时间跟机会在眼下的局势将之据为己有,所以送给了猖魏新王,以作进身之资。”
苏留脑海之中,似有一道电光闪过,那杀光了七平宫诸之人,极有可能就是为了这一截龙脉而来,河洛集号称多出智者,辅宰天下,最擅趋利避祸。
大幻才子公孙荒木龙脉当前,都能克制住自己的心思,不失为一号人杰。
“先前还是小看了他。”
苏留当仁不让的接过了这一节龙脉,猖魏王因之而死,魏连城弃之得生。
年青的猖魏王就站在古道旁边,宽广的紫襟长袖象龙蟒袍随风轻荡,只看着那一袭白影在风中飘然远去。
君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
苏宫主送了我一顶紫金王冠,无边荣华冠盖许都,何以为报?
便还你一截龙脉
伏蚩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
往西北行了数日,渐渐的靠近蜀郡之地,连山竞险,接岭争高,越过连绵山势,苏留已经远远的瞧着平羌江,江河迂回,风光绮丽,别有一番壮丽之感。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感叹江山壮丽,心神却陡然震动。
山林之间,身周十丈之内,竟然有一道可怕至极的神念一闪即逝。
“什么人?”
苏留心里微微一惊。
这一路走来,自然不乏几大势力的探子,苏留随手也便打了。
但是这平羌江外群山之中这人显然是有心窥伺,以苏留的元气之壮,气机雄成,竟然也在近身十丈之中,天子望气术才看出些微端倪,可见这人的修为已经几乎天人合一,毫无破绽,换而言之,乃是一位天榜之上的人物!
这人身形未露,也感知到自己被苏留察觉,气机急剧的接近,苏留心念一动,生起一股子傲气,也存了以轻功鸟伸分胜负的心思,腾身挪移,如石火光中急电奔掠,瞬间跨越过二十多丈的距离,又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大了些。
遍山横木鹤戾,苏留在树枝之上点足挪移,风声之中似乎传来了一声轻语激赏:“你能将轻功练到这般境界,倒叫本座意外的很!”
藏在暗处之人用神念锁死了苏留,但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始终不曾拉近。
苏留冷笑一声,体内气机流转,足下不停,两人一前一后,一连奔行了数十里,多为山路,几乎将近~平羌江,又是平原地势,地上错落不少奇形巨石,苏留气机一提,落足在一块巨石之上,冷眼横睨,周天一扫,终于将来人看的分明。
一袭血红绣龙裳,披肩肆意的乱。
这个身穿绣龙裳的男人动静自如,苏留身形凝定,他也在另一块巨石之上定足立下,立地生根,雄魁如山,给人一种厚如山岳的恐怖压制力。
苏留目光一闪,将他形貌记在了眼里,说不上英俊,有一种奇异沧桑妖异的魅力,苏留看他的时候,他也凝神冷睨,两人双目一接,苏留脑海轰地一响这神电****般的目光,与脑海里元无咎记忆中的那个人的名字重合。
苏留一字一顿念出这个名字:“伤心绝情元神侯!”
原来是他!
苏留原先便隐有猜测,七平宫七部诸,浮出~水面的有五个,现今五个全死,乘龙叟是苏留怀疑的平齐之,而那个雄踞猖魏图谋天下的老头口中七平最后那一席之位,原来便是元神侯的!
这倒解释的通了,那七平诸身上的可怖创口是怎么来的。
既然伤心,不如绝情?
伤心绝情元神侯十多年前便在地榜三甲,虽然小逊云水剑主,却也是站在巅峰之处的人了,如今一见,苏留反而平静下来。
那雄魁披男人霍地仰面长笑,如口绽春雷,“现在我总算知道你是怎么混到这个位置的了,以你的天赋智计,确实是百年不遇的奇才,赵知预那黄口小儿,给你提鞋都不配!”
“元神过誉,不知元神跟在苏某说什么。”
苏留平淡回话,他自不知道为何元神侯叛出了七平宫,打杀了七平诸,连猖魏王都给他撕去一条臂膀,但是他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元无咎脑海里的元神侯脸面一闪而过,终于明了!
原来此时元神侯那邪魅的面上略显苍白,细细看来,却是他眇了一目,一只眼睛是空洞虚无。
“元神侯也受伤了,而且是不轻的伤势!”
若不是遇着了厉害对手,元神侯天榜实力,怎么会被人打瞎一只眼睛。
“你虽然百年难遇,但此时要列入天榜,却等于是逆天而行,不太现实,你把龙脉交出来,我留你一具全尸。”
元神侯淡笑一声,心神凝转周天,觉了周遭别无危险,直白说道。
“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苏留心里冷笑“你叫我交出去,那便要交出去么?”,口中却道:“元神为了这东西,真可谓是费尽机心,连有知遇之恩的猖魏王也坑了,果然不负绝情之名。”
(未完待续。)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