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悲鸣

  几人笑笑闹闹,还有两个男生开了几瓶啤酒在喝,秦穆从来是滴酒不沾之人,自然也就婉拒了邀请,哪想两人越喝越热烈,到最后,八个人中居然只有秦穆一个男生是清醒的。他看着面前两个醉的不省人事的男生,又看看那五个一脸难色的女孩,也只好摇摇头,双手在那两人腋下轻轻一托,这两人就站了起来。
  他也没有耐心去扶这两人回宿舍,只是把两人架往卫生间,他把两人往洗手台边一放,俯身,双手轻轻地往那两人的廉泉穴一按,那两人却也不再昏睡,趴着那水池就大吐特吐起来,过了一会就差不多清醒过来了。
  此时大家都没什么兴致再玩了,于是各自告辞,秦穆却并没有回学校宿舍,他由于练功的原因,在外租住了一处居所,咏春不像太极形意八卦这类拳法,打法和练法分的非常清楚,咏春的打法和练法实际上是结合在一起的,所以练习时,木人桩此物是必不可少的,在宿舍里自然是不太方便。
  秦穆来此世界已经二十年,在武学上基本上是遵循着原身张威的轨迹,拜了那广东咏春拳高手梁重为师,原来咏春拳创始人严咏春的丈夫是梁博涛,后来佛山梁赞,又是清末民国广东武术界,继黄飞鸿以后的武学大师,广东梁姓,其中很有一部分是咏春正宗。这梁重自然就是其中的佼佼者,武学一道,最是精微不过,能遇见一个名师,自然是幸运之极。
  秦穆也不是没有尝试过前世的内功,但是他发现所有的功法都没有作用了,这一点其实秦穆之前已经有所猜测,毕竟从文明流传上来看,龙蛇的世界里关于道家练气的传承其实还是在的,不过却慢慢演化成了今日的国术而非他会的内功甚至是练气之术。
  当年的天下第一高手,“虎头少保”孙禄堂在其拳意述真一书之中,开篇自序便言道:“夫道者,阴阳之根,万物之体也。其道未发,悬于太虚之内;其道已发,流行于万物之中。夫道,一而已矣。在天曰命,在人曰性,在物曰理,在拳术曰内劲。”
  这种思想,特别是对阴阳性命的理解,明显是传承于道家一脉的修炼之法,为何古之修炼之道不传,有秦穆看来,怕是与这世界的环境有关,主世界的天地元气和如今怕是天壤之别。
  对武道的研习越深,见解越多,却发现国术和自身原来武功体系的相同点却越来越多,何为武道,一言以蔽之,阴阳动静之机也。内功中的坐功为静,却是静中以求气动,招式为动,却是动中以求神静;内家拳中,架势为静,却是静中求得意展,而打法为动,却是动中求得身定。
  其余所谓刚柔之变,阴阳之理更是毫无本质的区别,故而有一言实在是真理:“道常昭昭,法常杳杳。”
  秦穆回到住所,却是在客厅开辟了一处练功的空间,只见他脱下身上的t恤,换上一套白色的练功服,站在一处窗前,两脚左右分开,距离比两肩略宽,却是扎了一个咏春拳中特有的二字钳羊马,这马步不同于常人所见,却是比别家武术姿势更高,两足尖分隔约一足半的长度,足尖的距离比足跟的距离略短,足尖与足跟形成一中文的“二”字,双膝内扣。
  一般认为咏春是不入内家拳法范畴的,这不是没有道理,咏春拳法传承于南少林之拳法,与南拳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有些人甚至简单的讲少林拳法为外家拳,武当拳法为内家拳,持有这种说法的人,自然是更不把咏春算作内家拳。
  甚至孙禄堂在其著作中也只将形意八卦和太极三种拳法明确称为内家拳,不言其他,故而后世之人对内家拳也只认这三种。
  然而,孙禄堂同时也提出了拳不分内外,人分内外,善养气者为内家,不善养气者为外家之说,此一言,确为至理。
  若说内家拳的发端,实际上不是中华原有之武术,当日达摩立少林寺传易筋洗髓二经方才奠定了那内家拳连体之基础,后来岳飞结合这二经,著有三经:易骨、易筋、洗髓。将三经又制成拳术,这才是内家拳之发端。
  故而内家拳却是来源于古印度瑜伽之法,但却又迥然不同,这却是因为自古以来,一个民族的武学必然和一个民族的文化相勾连,瑜伽之法虽是神妙,却不为中华之仁人志士所取,反而经过明清时期,大批不愿为清廷效力的汉族饱学之士遁入山林,习武防身,汉家所特有的道家养生精神竟是渐渐影响了这武学的发展,到了最后,这异族之武学上竟然开出了一朵灿烂的国术之花,中华兼容并蓄之德,实在是非凡。
  所以若说内家外家,只能说所有武学都发端于外家,但是随着武林代代大师之手,一日一日的钻研,却是青出于蓝,终于在这练气之术失传的中华,重兴了武道,鲁迅先生曾言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就有拼命硬干的人,就有为民请命的人,就有舍身求法的人.此言,不是虚妄。
  咏春自然也是一日一日的发展起来的,到了今日,却完全脱离了南拳的窠臼,甚至当年咏春的前身永春白鹤拳却也对今日之咏春没有多大的影响,咏春歌诀中开篇就言:招无虎鹤,法无五行。便是如此。
  秦穆站了半个时辰桩,又打了一套小念头,练了一会木人桩之后,就停了下来,到了他今日却是不需要再如初学一般,日日勤练不辍,他如今确实将那拳术练入了骨子里,一言一行都是咏春之精神,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就是这等境界,若要再突破,却不在练,而在悟了。
  他站在窗前,心中却是不无寂寥,这个时代,武者却是慢慢零落了,练武习武之人越来越少,再高明的武学家也挡不住军队,也对付不了法律。
  他喜爱这个时代,因为这是他的来处,是个国家兴盛,民族崛起的时代;他痛恨这个时代,因为这是武道悲鸣的时代。
  忽而手机铃声响起,秦穆却不拿衣服中的手机,却是从室内拿出一个不起眼的黑色诺基亚,看了看短信内容,却是慢慢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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