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谈棋
汤山。曹家别园。
曹寅夫妇所在之处。是园子的正中。是座两进的院子。前面有厅五间。厅西三间凉房。厅东则是连着游廊。连着园子东南角的一处亭子。
后面正堂五间。是曹寅夫起居处。堂西抱厦三间。是当值丫婆子歇宿之用堂东抱厦三间。则是空着。没有住人。带着孩子们转了一圈暖房。曹同初瑜两个就带着众人回到这边院子。
今儿是来汤泉庄子的第一日。李氏的意思。是要大家伙吃个团圆饭。等到明日。在各院吃各院的。
李氏带着女眷西。曹寅父子带着几个男孩在东屋吃席。
今日的晚饭是丰。琳琅满目。看的几个小家伙都不眨眼。曹
见满满的摆了一桌子。还想板起脸来。同儿子说说“节俭”;待看到碗盘里别有洞天时。他还是合上嘴巴。
八道压桌小菜。麻马齿菜。杂菜鬼姜拌苏子叶虎皮冻儿炸小鱼红油肚丝白水羊蹄。
八道碟菜。焦溜丸素茄丁烧蒜苗肉丁青豆炒血豆腐爆炒羊肉酱烧斑鸠红带鱼。野鸡脖子炒肉丝。
四个碗菜。炖泥羊肉丸子。珍野鸡干豆角炖排骨萝卜。个锅子。一个酸菜白肉。一个羊子。
曹看了。却是微微一愣。有些住。不说别的。就是杂菜与鬼子姜两道小菜。是上辈子常见。小时候。家中老母制的菜中。就有这两种。热菜还好。几个小家伙多也认的。小菜中却是都瞅着眼生了。
虽说有食不言不语的规矩但是天佑看了看眼睛的菜又看了看碗中的饭。忍不住低声对曹寅问道:“祖父这饭有栗子味儿……”
曹寅看了看碗中的饭。微红色。确实香气扑鼻。
曹在旁。道:“父亲。这是栗饭。生栗子碾碎同小米一起煮的。儿子前几年来庄子时曾吃过一遭。是美味。”
子菜香几个家伙齐刷刷的在望向曹
。
见曹寅动筷子。其他人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或许是新奇。或许下晌在菜棚子玩累了。几个小家伙筷子飞快。的甚是香甜……
遇到不认识的菜肴。他们就撂下筷子。小声发问待晓名字后。亦是满心好奇。想知道暖房里有没有。
曹
见几个小家伙来越闹。原“咳”一句。让他们安静安静。不过将曹
一会解说这个。一会儿回答那个。父子众人其乐融的模样。曹寅露出淡笑。没有说话……
西屋。女眷这边。
李氏初瑜婆媳都是宅门里长的对于这些山野也多是初次相见。田氏与怜秋妹早年在外头生活过。多是认识的。
遇到她们婆媳相问处少不田氏等人也一一解说。七娘与妞也在坐。妞妞听的津津有味。七娘则是在田氏与怜秋姊妹不认识的。做了补充。
紫晶原在下首侍立。为众人布菜。
李氏叫她坐。她也道“不敢”。仍是站着侍候。李氏实是没法子。就命她下去自用。
现下。看这些吃食。预备的也算是有心。味道也极为可口。素相宜。有两道是李氏曹
平素喜欢的。
李氏忍不住对初瑜夸道:“紫晶真是不错。不管她打理什么。都能让人省心。到底是老太太调教出来的。能干又忠心。”
初瑜点点头。道:“是啊。太太除了老爷太太。这么疼额与媳妇的就只有紫晶姑娘。”
这话里对紫晶的推崇不是一二。已是将之当成长辈般。李氏心里虽晓紫晶人好。但仍忍住有些吃味。
就算再能干忠心。也不能就拘在府里当老姑娘吧?
既是老太君临死前。将这个丫头给了曹。那看老太君身上。曹也给紫晶好生安置才是。紫晶看着虽年轻。但是算算岁数。也是三十来岁的人。
想在说亲。寻个夫做续弦。也不是难事。毕竟晶长的体面。为人行事又可亲。曹家再给置办一份嫁妆。也能风风光光的出门子做奶奶。
想到这里。李氏突然生出做媒的心思。
只是饭桌上。有娘与妞妞两个子在。不合适这个。所以她就低下头。喝了两口汤。心里已经开始琢磨。待会儿寻儿子过来。好好与他商量商量……此刻。紫晶并没有回屋子。而是被人请到前院。
“姑娘。今年那四的的租子。总共收了一百八十三石粮食。虽说咱们这边是井的。但是天旱的厉害。收成不如往年。只有七成成色。已经尊姑娘的吩咐。舍了一百二石。刚好城北有几家处寺院准备腊八开始施粥。就每处舍了三十石还剩下的六十三石。是继续往寺庙舍。还是留在仓中。还要请姑娘个主意。”何茂财道。
紫晶早已绝了婚嫁之心。所以很少在银钱上留心。曹赠她这四顷的-年收成有二百来两银子。她月份银子。是公中领一份。初瑜拿自
房贴一份。每个月四两银子。
这些银子。紫晶不贴补佑恒生两个身上。就是使人往各处寺里捐了。并没有做积蓄。
“听说现下有的寺庙也不像话。将外头捐的米扣下。还有私下变卖的。只望这几处寺庙能好些。只要有一半米进了贫苦姓的口中。就不枉我这番心意。”紫晶摸了摸左碗的一串菩提子念珠。说道。
“是啊。小老儿也担心这个。专程使人打听了。挑还是主持口碑好的几家。要是再也弊端。也是别无他法。”何茂财叹了口气。道:“剩下的粮食。若是姑娘不愿变换银钱。还想继续舍的话小老儿倒是有个愚见。”
紫晶虽没有更衣剃发。但是早就开始吃素
里已经归了佛门。所以才这般慈悲心肠。想着尽一己之力。做些善事。
听何茂财说有意。紫晶忙道:“老管事既是有主意。请说便是。我整日里在内宅。就算心。到底眼界窄心有余而力不足哪里赶的上老管家见多识广。”
人都爱听好。即便何茂财活了大半辈子。仍是如此。
听了紫晶的话。他心甚是舒坦。笑呵呵的说道:不敢当姑娘的夸。只是不敢糟姑娘善心。使人细打听了。进今年春夏大旱。入冬以来又连下了几雪。京畿各州县怕冻死百姓。月初一开始。就在各州县设了粥棚。各个乡里。也有民捐。依小老儿愚见与其将这粮食舍到寺中。还不若舍到各的棚。打发两个人跟着。他们总没胆子。将粮食吞没。”
紫晶闻言。点点头道:“劳老管事费心。确实好主意。就这么办吧。”说到这里她想了想道:“只是到底是我的私事。也没有白使人当差的道总要给些辛苦费之前寄存在老管那的二十两银子。老管事看着给就是”
“呵呵。这个倒是不着。大爷早话交代下来。姑娘想用粮食想用人手都随意。就因姑娘说舍大爷嘱咐今年昌平庄子的粮食不卖都入了仓了。要是姑娘舍好。想要再舍的话。用仓里的米。”何茂财想到曹的这番交代。越发觉曹这个小主子对胃口。
他是孙家陪嫁过来的旧仆之后。的世仆不同。他原先只认孙太君。现下则只认曹。
毕竟他们父子两代人。打了六十多年的庄子。不是曹家产业。是孙太君的陪嫁。曹家其他人。按照规。也管不到他们头上。
随着孙太君将这个田的转赠曹。何茂财忠心的对象。就换了曹。
加上曹这些年。他也是全心依赖。甚是抬举。老爷子即便操劳。也觉的受用。
在曹家下人中。紫晶同何茂财一。都是老太君旧仆。所以何茂财心里待紫晶也亲近。瞧着曹礼遇紫晶。他也跟着欣。
这才是大家公子哥儿的做派。守着规矩礼法。
紫晶年岁不大。但算起来。除了侍候过老太君之外。也算是曹的保姆。懂尊老。也不枉费紫晶这些年主持家里里外外的操劳。
紫晶这边。却不敢理所当然的受着曹的好意。她神情已经僵住。是感激又是羞愧。只觉的心里跟翻了五味瓶似的。什么滋味儿都全了……
不知不觉。到灯时分。
田氏与怜秋等人用了晚饭。就带着孩子们回各处休息。天佑与恒生两个是跟着紫晶住在曹那边院子的东厢房的。已经跟着紫晶回去安置。
屋子静下来。只剩下曹家这几口。
曹盘腿坐在炕上。陪曹
下棋初瑜这边。则是同婆婆商量明日进香之事。明日是十一月十七。阿弥陀佛诞生日。附近的寺庙里都有法事。
平眷都拘在内宅。难的出府。李氏自然也乐园带着她们出去透透气。只是城外不比城里。香客杂。提前安排妥当。才能去。
初瑜这边。早已委了紫晶。安妥当。
除了曹家。明儿同去进香的。还有个贝子府的家眷。那个贝子夫人。算起来是初瑜的婶。同曹家也往来。李氏也是认的的。
李氏听了。这才放心。
因提及紫晶。她将媳妇领到东屋坐下。将心中所想。说了一遍。
初瑜闻言。不由愕然。半晌方道:“太太慈悲。过问此事。是紫晶姑娘的福气。关于她的终身大事。大同媳妇早年也是放在心上的。只是瞧她的意思。早已绝了这个念想。几年前就开始茹素。还大爷怕她身子挨不住。说了几遭。才使她了主意。初一十五全素。平日里半素。”
李氏听了。不禁摇头。道:“身为女子。到了改出嫁之时。就应出嫁;到了该产子之时就应生儿育女。寻个老实男人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才是福气。瞅着她像是明事里的。怎么这么看不开?”
初瑜道:“听大爷说。紫晶姐姐少时遭逢大变。许是因这个的缘故。怕了外头。宁愿留在府里。了却余生。”
紫晶的身世李氏是晓的的。
家众婢中孙
晶格外怜爱。也同这个有些干系。紫晶遭逢家时是十来岁的小姑娘。
从官宦人家的大小姐。到卑微的奴婢。换做其他人。说不的要悲悲切切怨天尤人。性情变什么的。
紫晶却是不同。总带着笑模样虽说行为还般体待人也温。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已经像是真正的婢子一般。不管有意无意。也不曾露出大小姐的架子。就因为这份隐忍与懂事。使的老太君另眼相待一直放在身边使唤。
李氏只是一时兴起了。听了初这番话。也无心勉强。婆媳两个。又说了两句闲话。回到西屋。
西屋父子二人。守着棋盘搏杀。
只是一个琴书画无不精通圣手。一却是的了父亲几分真传却是学了个形未学到神的半调子。这其中高低立下。
白子已经陷。早已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可是曹仍是苦苦挣扎没有弃子认输。
倒不是他在乎一局输。而是这下棋。本就是为了陪老父消磨时间。哄其欢心罢了。
如今。白子败相恒生。曹寅抚着子。已经难掩的意之色。看来是心情大好。曹边。乐不让父亲多欢喜一会儿。苦熬。
终于到了绝境。曹寅挑了挑眉。将中黑子落盘。杀了曹寅一条大龙。
曹这才撂下手中子。道:“儿子输了。”
曹
端起茶。饮了道:“知不知道。你输在何处?”
曹笑道:“父亲儿子。本不是一个分量。儿这边自然比不的父亲输了也寻常。”
曹寅摇了摇头。脸上已收了笑。看着曹道:“你输在。没有好胜之心。这棋盘手谈。方寸之间。也是场厮杀之的。若是没有好胜之心。就算是棋艺精湛。也未必能保长胜之局;反而亦人。若是棋艺平平。只要存了好胜之心。能厮杀一番。”
这番教导。另外深意。
已是明了。站起身子。俯首道:“儿子晓了。谢父亲教。”
李氏带着媳妇进来。刚好听到丈夫训儿子这段。她听稀里糊涂。但是到底心疼儿子。怕丈夫兴起。再训下去。
到底媳妇也在。多
还是当给儿留些体面才好。
她正想着如何将这个话岔开。将见曹寅摆摆手。道:“忙了一日。你同媳妇也乏了。早些回去歇着吧。”
曹应了。同初瑜两个给父亲道了晚安。结伴回院去了。
曹寅坐在炕沿上。不言不语。神色凝重。不知在想什么。
李氏见了。还以为为下棋之事耿耿于怀。坐在炕边。轻声劝道:“老爷下了一辈子棋。儿才学了几?再说他打小学功课。大了进京当差。也没有个悠自的时候。要是老爷觉他下差。正可好这次闲儿。好好教教就是。”
这都哪儿跟哪儿。曹寅闻言。忘李氏一将她带着担忧。想到她这番慈母心肠。不叹了口气。
李氏见丈夫如此。越发紧张。犹豫了一下。道:“老爷。这下棋就这么重要么?我瞧咱们儿。各方面都算好的。就算棋艺差些。不当事吧?”
曹寅摇了摇头。怎么不当回事?
这“下棋”也是大儿。要是不会筹划。没有长远之见。不会布局。只顾眼前的失。那就要处处被动
真到了决定生死攸的大事儿时。则是后悔晚矣。
人生如棋局。不是一躲避忍让。就能有和局。有太多时候。需要高低立下。见证生死。
看来。自己真该教导教导儿子如何“下棋”了。曹寅在里自语道……
见丈夫神色郑重。李氏甚是担心。道:“老爷……”
就听曹寅道:“怎么不当事儿?都说长江后浪推前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身为我的儿子。要是太差了。我这个当老的。也没脸面不是……”
东院。上房。
曹想着父亲那番。有些魂不守舍。难道父亲也看不过眼了?想要鞭鞭自己?
初瑜去东屋看完天。见丈夫如此。想到公公那番话。不像李氏那么混沌。
她稍加思量。展颜笑道:“额驸。瞧着老爷的意思。是要指点指点额。如此一来。往后再同老爷对。说不额也要赢上一局两局。”
曹看了妻子一眼。:“怎么会?这又不是一日两日能学到的?”
“老爷那么爱下棋智然师父在时。常下半天。如今只有额陪着。要是额驸这边老输。想必老爷那边赢也没意。”初瑜道:“所以。老爷才盼着额驸赢。额驸说是不是这个理?”
曹心里敞亮的。父亲的那番话说的是棋。实际上不是棋。
只是见妻心开解自己。他心中一暖。笑着点点头道:“是啊。你说的有理。看来。我正当生出好胜心。让父亲不要那么的意。好好的杀上几局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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