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9章 战术劣势

  入夜之后,城市虽然没有白天那么喧嚣,但是在那昏暗的光线中仍可以听到“乒乒乓乓”的响声。
  那是日本军队在构筑野战工事,虽然外围的野战工事已经基本完工,但是在日军司令部看来,这些野战工事是远远不够的,只要这旅顺大连战役还没有正式开始,那么,日军就有必要坚持不懈的构筑外围的野战工事,一层一层,一道一道,利用天然地形建立起坚固的防线,以抵御中队即将发起的进攻。
  这里是大连以西的木场堡,是南满铁路上的一座小镇,虽然这座小镇并不起眼,但是现在的地位却很重要,因为这里就是目前南满铁路交通指挥中心,旅顺与大连之间的铁路交通全靠木场堡火车站进行协调,而且就在这座木场堡小镇里驻扎着一支日军工兵部队,他们负责确保这段铁路控制在日军手中,一旦前线形势不妙,那么就由这支日军工兵部队炸毁木场堡以北的全部铁路。
  实际上,现在大连以北至金州的南满铁路已经被日军全部炸毁,仅仅只留下旅顺至大连的这一段铁路,而即使是这段残存的铁路也已在许多路基和桥梁上挖掘了爆破坑,一旦有需要,日军工兵就可以迅速将炸药塞到爆破坑里,将铁路和桥梁炸毁,以阻止中队利用。
  为了保卫这段南满铁路,日军将改装的装甲列车派到了木场堡火车站,以便随时可以支援前线,而由于距离前线有一段距离,如果大连方向的防线守不住的话,也可以迅速后撤到旅顺进行最后的抵抗。
  现在是晚上九点整,夜幕已经统治了大地,与大连那边一样,木场堡这里也在继续构筑野战工事,由于日军兵力严重不足,不得不将旅居旅顺、大连的日本侨民也动员起来,用铁锹、铁镐在那辽东半岛的黑土地上疯狂的挖掘各种防御工事,战壕、交通壕、散兵坑、防炮掩体,除了这些常见的防御工事之外,还有一种更宽更深的壕沟,用日军的话,这叫“防战车壕”,据说是在前线吃了败仗的日本陆军军官发明的一种工事,专门用来对付中队的那些装甲车辆,至于到底管用不管用,那就只能等中队打过来了,不过这话又说回来,日军确实被那些装甲车辆给打怕了,据说前线之所以一败再败,就是因为中队的那些装甲车,每当日军要正面对抗中国步兵的进攻的时候,往往都会在侧翼方向发现一支或者两支进行战术迂回的中国战车部队,一旦后路被切断,那么战场当面的日军防御部队很快就会陷入混乱状态,后勤也根本谈不上了。
  也正因此,现在日军司令部改变了战场部署,过去那种一线防御被取消,现在日军打算进行多层防御,而且加强了侧翼的防御,在多个方向构筑起防战车壕,以抵御中队的侧翼装甲迂回包抄战术,至于管用不管用,这也必须接受实战的检验。
  木场堡的防线就是这样布置的,由于这里是旅顺的防御前哨,木场堡防线的防御纵深甚至比大连还夸张,这是因为日军司令部认为中国陆军的攻势只能由北边过来,因此,一旦大连方向战斗爆发,日军司令部将从旅顺要塞调遣足够的兵力北上木场堡,然后视前线战况决定是就地防御木场堡还是前往大连增援,由于木场堡是南满铁路必经之地,这里肯定会成为中队重点攻击方向,再配合木场堡左右两翼的防御阵地,日军司令部可以为旅顺防御战赢得更充足的准备时间。
  现在木场堡的日军指挥官没有别的想法,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继续构筑防御工事,只要中队还没有过来,那么,这里的日本军队和侨民就必须为防御作战贡献汗水和体力。
  由于旅顺大连战役即将发起,大连、旅顺的外国侨民基本上都已在国际红十字会的协助下通过中日两军防线,由金州撤退,只有日本侨民被留了下来,在日军司令部的军令下,他们不得不参与防御工事的修筑,但是并不是所有日本国民都很驯服,其中的不少人坚持认为,他们应该回国,而不是在这里当炮灰。
  就在木场堡的日本军队和侨民们疯狂的挖掘各种防御工事的时候,一列火车悄然进站,在站台上停车之后,从车厢上走下一名中将军官,正是日本“关东都督”福岛安正。
  福岛安正是从旅顺那边过来的,随他一同行动的还有他的参谋部全体成员,自从关东军司令官立花小一郎战死之后,关东军司令部立刻变得群龙无首,本来拍电报想请日本陆军参谋本部派遣一名新司令官过来接替指挥的,但是这种时候,日本国内那帮将军没有一个愿意过来替日本政府战略决策的失误背黑锅,而留在旅顺的陆军军官中已没有值得“信赖”的司令官人选,本来在大连指挥作战的秋山好古有资格担任新司令官,但是秋山少将本人拒绝出任关东军司令官一职,这样一来,福岛安正这个“文官”理所当然的接替了关东军的指挥权,虽然许多关东军将官对此感到不满,不过大敌当前,众人也只好暂时团结在福岛都督的身边共渡难关了。
  此次离开旅顺,福岛安正的真正目的地是大连,之所以在木场堡停车视察,只是临时起意,他想看看这里的防御工事构筑情况,自从得到前线部队的报告之后,福岛安正才真正重视起中队装备的那些装甲战车,他意识到,就凭大连那里的工事,很难抵挡住中队装甲部队的攻击,倒是木场堡这里的丘陵地形更有利于日军的防御作战。
  也正因此,福岛安正一方面做好了随时将日军部队从大连方向撤退的准备,另一方面也加强了对木场堡防御工事的重视,他打算利用木场堡阻击中队,为旅顺防御赢得更充裕的准备时间,虽然福岛安正也很清楚,目前的情况下是不可能再有什么援军了,但是能够多拖一天便是一天,前天从日本国内拍来的电报上说得很清楚,日本政府正在通过英国、法国驻华外交机构与中国方面进行接触,打算利用外交谈判解决目前的军事危机,所以,只要旅顺能够坚守到和谈举行,那么,福岛安正就算是戴罪立功了。
  福岛安正搞情报出身,虽然以前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指挥过军队作战,但是对于军事问题他也有些研究,他坚持认为,单纯的防御作战并不是最佳选择,按照他以前的策划,日本军队应该前出至金州以北的沙河实施攻势防御,当年的日俄战争中,俄队就是那样做的,只是由于俄军指挥混乱,才使日军突破了沙河防线。
  但是福岛安正的这个想法没有得到日本陆军参谋本部的支持,参谋本部认为应该以切断中队后勤补给线为首要作战目标,也正因此,“征支第一军先遣队”才将主力摆在了中国攻击部队的侧翼方向,结果使部队完全陷入战术劣势中,并在中队的两面夹击下几乎全军覆没,只有秋山好古指挥的分遣队抵达了金州。
  依靠现在日军的兵力,根本无法扭转战术劣势,福岛安正所能做的也只有采用拖延战术,配合外交谈判,争取比较体面的结束这场东北亚战争。
  从火车车厢上下来,福岛安正首先就去看了看木场堡侧翼阵地的一道防战车壕,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中队的战车部队,虽然根据前线的战报,野战炮平射确实可以击穿某些装甲战车的装甲板,但是现在日军没有足够的野战炮,而且在集群突击的战车部队面前,野战炮往往只有一次开炮的机会,一旦开炮之后,就算隐蔽得再好也会因为炮口的烟雾和扬尘而暴露炮位,接下去的就是中国战车的炮火反击了,而在这种战车炮火反击面前,野战炮是非常脆弱的。
  既然野战炮不是最好的反战车武器,那么,福岛安正也只能指望这些防战车壕能够发挥作用了。
  由于指导构筑防战车壕的是从前线下来的军官,有对抗战车的经验,因此这些防战车壕都挖掘得又深又宽,足以让战车跌下去爬不起来,即使是履带式战车,这里也是天堑。
  在这些天堑后面,日军还布置了大量野战炮和山炮,专门用来拦截跟随战车行动的中国步兵和工兵,防止他们冲上来破坏防战车壕,而且在防战车壕前方阵地上也埋设了以电线起爆的地雷,但是地雷数量太少,而且目前日军炮弹也越来越少,这种战术到底能不能阻止中队前进的脚步,现在还是未知数。
  就在福岛安正思考着是不是在防御作战的同时发起主动反击作战的时候,几个日本侨民突然冲了过来,将手里的挖掘工具往福岛安正脚边一扔,然后恶狠狠的骂了几句。
  “我们不是军人!我们也不是在乡军人!打仗不是我们的事情!我们要回日本!你们这帮马鹿,如果不是你们的愚蠢,我们大日本帝国怎么会遭到这样的惨败?”
  “八嘎!”
  一名参谋抓住其中一个日本侨民的衣领,狠狠扇了此人两巴掌,然后用力一掼,将他掼倒在地。
  “你这懦夫!只会向平民撒野!一见到中国人,你们这帮陆军就变成懦夫了!我们要回日本!我们要回日本!给我们船!给我们船!”
  另一名日本侨民冲上去,与一名参谋对打起来,那名参谋提在手里的马灯也被打翻,四周顿时变得漆黑一片。
  “八嘎!中国人马上就要打过来了,你们还在争吵,有什么意义?帝国利益关系所有日本国民,这种时候,你们不肯为帝国效力,作为日本国民,难道不觉得羞耻么?难道你们想做非国民么?”
  福岛安正呵斥着那帮捣乱的日本侨民,他非常恼火,也非常无奈,自从中队占领金州之后,中国的列车炮就从金州地峡方向直接向大连湾开火射击,一开始还是盲目射击,但是当一架重型轰炸机飞到大连上空之后,列车炮的射击准确性就大大提高了,正是在中队的炮火威胁下,对大连、旅顺的军火补给不得不停止了,而且所有停泊在大连湾的日本军舰和商船也只能撤退,由于撤退的很匆忙,许多原本打算乘船回日本的日本侨民就滞留在了战区,这当然引起了他们的强烈不满,现在又被当作壮丁拉过来修工事,也难怪他们有意见。
  对于这些毫无大局观念的日本侨民,福岛安正毫无办法,这些人中,不少都是到“关东州”经商的商人,战争使他们一无所有,怒气冲冲,将所有的怨恨都发泄到了日本军队头上。
  福岛安正的怨恨比日本侨民更大,一方面是陆军的接连失利,另一方面则是海军的瞻前顾后,就在昨天,日本联合舰队拍了封电报,告之福岛安正,由于担心中国轰炸机和潜水艇的威胁,日本联合舰队很可能不会参与大连防御作战,而且,由于新任司令官人选迟迟没有决定,日本联合舰队的士气也正处于历史最低点。
  东乡平八郎战死的消息也正是在昨天的电报上正式传达给福岛安正的,虽然海军说东乡元帅是随旗舰一同沉没的,但是根据福岛安正前天得到的国内传闻,东乡元帅在旗舰被鱼雷击中之后就撤离了军舰,东乡元帅是在救生艇上被中国空军的一架战斗机用机枪打死的。
  虽然福岛安正也不太相信东乡元帅是死在救生艇上,不过考虑到当时日本联合舰队所面临的威胁,福岛安正也能接受这种传闻的某种根据,那就是,东乡元帅之所以撤离沉没中的旗舰,并不是出于个人目的,而是出于全局考虑,如果当时联合舰队失去司令官,那么,对于舰队的士气会造成负面影响,当年日俄战争中,俄军太平洋舰队司令官马卡洛夫就是在旗舰上与舰同沉的,马卡洛夫司令的阵亡对于俄国海军士气是一次沉重打击,而根据战后的分析,这个突发事件对于旅顺俄军的投降有直接影响,当时,东乡平八郎正是日本联合舰队司令官,他很清楚舰队司令阵亡对舰队意味着什么。
  不过,命运之神似乎没有眷顾日本联合舰队,东乡元帅还是阵亡了,日本联合舰队的士气也确实因此被降至“历史最低点”,对此,福岛安正也只能叹息了。
  东乡平八郎阵亡,有人为此叹息,那么,如果福岛安正在防御作战中阵亡了呢?有人为他叹息么?
  福岛安正不知道答案,但是他却知道一个事实,那就是,中队现在正在摩拳擦掌,随时都会投入对大连、旅顺的总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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