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9章 万里觅封侯

  真龙元年四月二十,河北平原上遍地都是的槐‘花’开始纷纷绽放,一串串洁白的槐‘花’缀满树枝,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素雅的清香,沁人心脾。槐‘花’美丽,而槐‘花’的‘花’蕊被百姓们称为槐米,是一种能够用来做菜也能当饭的美味。微微苦涩的味道,是绝大多数北方百姓记忆中不可磨灭的味觉,尤其是对于许多老年人和中年人来说,槐米甚至是每年青黄不接时的救命粮,百姓们对于槐米的感情是现在秦藩许多没挨过饿的少年孩子们难以理解的。
  秦藩制度,州县所在城厢地区称城,人口聚居满5万以上的村庄、屯集称镇;人口不满5万的村庄、屯集称乡。乡镇都隶属于县。河北易州易县白马镇,过去是一个乡,不过归秦之后人口大量增加,许多百姓从南面的成德镇涌入易定,白马乡聚居人口超过五万,改乡为镇。秦藩县以下,还有乡镇级的乡公所和镇公所,其主官乡长或者镇长为正九品官,真正的芝麻小官。
  今年的天时不错,洁白的槐‘花’开始盛开的时候,新兴的白马小镇外平原上的小麦也开始变的金黄起来,金灿灿的,让人看了就合不拢嘴。在白马镇的镇堡街道上,白马镇撤乡建镇后的第一任镇长臬捩‘鸡’正穿着浅绿‘色’的圆领官袍,头上戴着折翅乌纱帽,那官袍上的径一寸小‘花’朵绣纹和浅绿‘色’的官袍,都表明,臬捩‘鸡’这个镇长与一般的镇长不一般。
  深绿‘色’官袍和径一寸小‘花’朵绣纹这都不是九品官能穿的,那是六品官独有的标记。秦藩之中,尤其是近几年官制改革之后,等级制度十分严格。官员的官服规模颜‘色’,都是有严格规定的。三品以上着紫‘色’;四品,深绯;五品,浅绯;六品。深绿;七品,浅绿;八品,深青;九品。浅青。品服的‘花’饰:三品以上绣纹:一品,径五寸独科‘花’;二品。径二寸独科‘花’;三品,无枝叶散答‘花’。四至七品绣纹,均是径一寸的小朵‘花’;八至九品无绣纹。
  臬捩‘鸡’确实是一个七品的镇长,而且还是一个正七品上的镇长,一个比一些小县县令品级还要高的镇长。这既是因为白马镇是一个重要的乡镇,从天津到易州,然后经蒲‘阴’和飞狐二陉穿越太行。连接蔚、代,直达雁‘门’的秦藩重要的津雁国道,就在白马镇通过。做为津雁要道上的一个重要支点,尤其是太行山飞狐和蒲‘阴’二陉的东面出口。白马镇越发的重要。
  这座人口已经达到近十万的新兴镇子,早已经是一座带有军事要塞堡垒的镇堡。镇上常驻有城防守备军的一个营戍守,虽然白马镇长并不担任驻军职务,但白马镇却拥有整整五百人的民兵营,这支民兵营设有专‘门’的指挥使。但民兵预备役的‘性’质,使得镇长虽不直接管理民兵营,却是民兵营的最高指挥。
  臬捩‘鸡’是在年初裁军时转业回乡的,虽然臬捩‘鸡’这几年重返战场后打的很卖力,拼的很勇猛。不过他本来就手有残疾。这几年战场上又留了几处不小的新伤,一条‘腿’也都有些瘸。再加上他又是沙陀人,军中大量撤裁蕃兵,有只保留两成蕃兵比例的命令,臬捩‘鸡’再不愿意也只得黯然返乡,恋恋不舍的告别了自己的将军梦。
  好在臬捩‘鸡’这几年战场表现不错,跟着杨威利着实打了几个硬仗胜仗,再加上杨威利又是极得上面看重的耀眼新星,因此他这个部下也跟着沾了不少光,提拔升职也没少过。转业之时,臬捩‘鸡’已经带着摘去肩章领‘花’却镶满军功章的军服回乡,离开军队时,臬捩‘鸡’已经是从六品上的振武校尉,营指挥使的准校中级军官。而且,他还捞了一块英勇勋章和一块鹰扬勋章,在转业之前,被授予了武士爵位。
  转业回乡,臬捩‘鸡’如其它的军官们一样,降级使用,从六品的振武校尉,转为文阶后,改授为正七品上的朝请郎,原本是得穿浅绿官袍,戴一梁冠,持竹子木笏。不过军官转业,给予保留深绿官袍待遇。
  上面给臬捩‘鸡’安排的新官职是白马镇八品镇长,但授予正七品朝请郎散阶,这是一个低配。正七品的官阶,担任正从品的官职。不过白马镇是一个大镇,十万人的规模,镇内甚至还驻有一个团的守备军一个团的民兵,守着津雁国道,和太行二陉山口,地位重要。
  虽然脱下了笔‘挺’贴身的军装,摘下了钢盔,解下了铠甲,换上了轻柔的绿‘色’官袍,乌纱官帽让他有些遗憾,不过能成为一个全镇三万余户,十四万余人的大镇的镇长,臬捩‘鸡’还是很高兴的。臬镇长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书请求将自己的名字改为汉家名字。秦藩中如今部族人口众多,按照规定,胡人都得剃发,改汉姓名字。臬捩‘鸡’一直想改成李姓,可这样的“国姓”又不敢冒然‘私’改。最后,还是请求改名聂烈基,上面对他的这个小要求也没有为难,直接同意了。
  自改了名后,聂烈基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高大了几分。凭着这些年在军中的历练和文化学习,这个沙陀人竟然也把白马镇管理的井井有条,今年第一季度的州上考核时,得了个优的好评。
  眼看着就要夏收了,聂烈基骑着跟随自己数年一起出生入死的战马往乡下的家中返回。他穿着一件柔软吸汗的棉布制官袍,腰间束着一条银带,手抖着缰绳,一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样子。
  夏收在即,镇上的民兵们也都返家准备夏收。白马镇的民兵有很多,远不止一营五百人。实际上,白马镇近十五万人里,足有总数两成的青壮年都是登记的民兵。不过民兵也有不同,白马镇上的五百民兵,属于常备民兵,一年的训练时间至少有三个月,而其它的民兵则是预备民兵,一年的集训时间加起来也不过半个月。
  不过夏收的季节就要到了,就算是常备民兵。只要不是战时,这时也要解散回乡帮忙收割粮食。这是耽误不得的,聂烈基虽然现在是镇长了。可他在乡下依然还有地。那是当初官上分给他的,他转业时。官上又分了一块地给他,担任县长,又有一块职田,还有一块勋田,加上永业田,聂烈基现在也算是个乡下土豪,小地主了。加上他置买的土地。家里的土地加起来已经有三十顷地了,三千亩的土地,虽然其中职田和‘露’田等离职和去世后是得‘交’回的,但剩下的永业田依然有两千多亩。
  哪怕秦藩如今的制度。田赋是摊丁入亩,而且除规定的每人限量内田亩外,再购置土地,得缴纳极高的‘交’易税,可已经完全和汉人们一样的聂烈基却是很在意这些土地。哪怕缴纳了重税,也置下了三千亩地。这可是传家之地啊,许多转业军官们都拿着赏赐和转业费等去办工厂、开矿、买船、买商铺,甚至是买债券、存利息等,可聂烈其却最终选择了买土地。虽然因为关外的扩疆。以及高额的土地‘交’易税,让许多人都打消了置地的打算,可这却无法阻止聂烈基。
  骑马走在宽阔的双向六车道的津雁大道上,聂烈基对于这片土地,越发的热爱。
  他身后跟着八个青壮汉子,让聂烈基看起来越有种前呼后拥的感觉,虽然秦王不喜官员排场,许多官员的排场旧制都被更改,鸣锣举牌开道等排场都大为缩减,如他这样的小小镇长,更不敢顶着干。但聂烈基依然带着八个手下,倒不是他喜欢和上面对着干。而是这些人其实都是他的佣人,准确点说是他的合同雇佣工。
  早在数年前,秦王就下过命令,取消境内一切奴隶,恢复他们的自由身。虽然这自由身恢复有些代价,需要去参军或者去关外拓荒,但这也依然让无数奴隶感‘激’涕零。按秦王的命令,是不允许奴隶制度的存在,只能是雇佣。
  聂烈基有三千亩地,又是个七品的镇长,也算是个官员土豪了。虽然不能买奴隶,但他也确实雇佣了不少的仆佣。现在唐人已经很难雇佣到了,只要他们舍得背井离乡,都能在关外得到一大片属于自己的土地。聂烈基雇佣的,都是近几年海商们从南洋运来的昆仑奴。朝廷对于海商们这种明显的人口贩卖,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征以重税,然后对入境的黑人们管理严格,禁止奴隶‘交’易。
  只要是入境的黑人,都是自由民。他们先要‘交’给官府,由官方征询他们的意见,只要他们愿意去关外垦荒的,都能立即获得自由身份,还能分得土地等。而如果不愿意去关外的,那们他们也是自由民,但却无法获得土地等。这些不愿意去关外的昆仑奴,最后大多数成为雇佣工人,在世家豪强家中,或者新兴商人们的矿上、工坊和商船上劳作,或者在地主土豪们的农庄里耕种。
  聂烈基家中三千亩地,但他们夫妻早已经不再亲自耕种了。聂烈基雇佣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上下差不多百来口人,除了自己城里的宅子和乡下的庄园外,他在乡下还有两个小农庄。他雇佣的大多是一家人,年轻力壮的耕种垦田,年老的看家护院。年纪大的‘女’人带孩子,做饭种菜、年青的则是厅堂斥候以及洗衣织布等。年少的‘女’孩则做丫环,青少年则做长随书僮。这样安排下来,看似雇佣了很多人,可实际上雇佣费用却不高,而且佣人们更安心做事。
  八个佣工都长的很壮实,他们赶着两辆大车,里面装着从镇上买回来的煤炭,另外还有不少的百货。聂烈基是个脑子很活的人,或者说是个很会算计的人。他虽然成了镇长老爷,可却跟个土老财一样不放过赚钱的机会。这几年易县繁荣了,乡下也一样富裕了。聂烈基就在乡下开了一个杂货店,还有一个煤球坊。专‘门’制作蜂窝煤出售给附近乡村百姓。虽然他是镇长,可他却丝毫不以为意。在秦藩多年,贪污克扣的事情他很聪明的不会去干,可正当赚钱他去不会错过的。反正官员不许经商的红线是五品以上官员不得参与经商,但他这个七品镇长,却是不用顾忌这些的。这些年秦藩商业繁荣,也使得商人地位大大提高。他一个镇长经营一点小作坊小商铺,也没有人另眼相看。
  黑漆一样皮肤的昆仑奴,赶着两大车同样黑漆漆的煤炭走在暖风徐徐的大道上。
  这些南洋黑汉子们‘操’着熟练的唐韵官话边走边聊着天。有说有笑的,聂烈基也不时的和他们说说笑笑。主佣关系十分融洽。聂烈基是个很开放的人,走南闯北见识过的事情太多了,他很清楚,在如今的秦藩,这些人今天是他的雇佣工人,可说不准哪天人家就摇身一变,成了一位军官或者一个地方官员。甚至成了一个大商人,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他聂烈基数年前不就是一个代北来的战俘吗?可现在呢,他在这里有了自己的农庄,有了老婆孩子。还成了十几万人的民政长官,还是一位武士爵位的低级贵族,这样的事情,以往能想象吗?
  聂烈基是聪明的,秦藩没有了奴隶。这些人只是雇佣工人而已。他们都是自由民,不再是贱民,谁也说不清楚大家的明天会是如何。跟工人们关系‘弄’好些,仁善大方一些,回报也是很丰厚的。这笔帐他还是算的很清楚的。
  “老黑,咱家的麦子哪天开始收啊?”聂烈基骑在马上问其中一个年老的黑汉子。
  那汉子其实也并不老,也就四十余岁,但那黑乎乎的样子,总显得有些老。这个老子是占城人,十几年前就被贩到了中原,过去就是一个占城城主的农庄奴隶,最擅长的就是种植占城稻,是个老把式。在中原呆了十几年,如今又成了一个地道的北方农夫,对于麦粟豆等作物种植也是十分的‘精’通。聂烈基家的三千亩地,种的都是麦子,掌舵的就是老黑。
  五月天里,老黑赤‘裸’着上身,‘露’出亮油油能反光的黝黑皮肤,显示着强健的身体。他只穿了一条麻布沙滩‘裤’,脚下一双大赤脚在平坦的马路上啪啪的踩着。和他的主人聂烈基一样,他也剃了头,有点区别的是聂烈基留了一个军中最普遍常见的锅盖头,而老黑则是刮了个油光闪亮。他一边大步走路,紧跟着马车旁边,一边手里还拿着一杆烟枪,不时的吸上一口,吞云吐雾,金银‘花’和薄荷还有茶叶等配制的烟丝在烟锅中燃烧,化为一股清爽提神的味道在喉间打转,沁人心脾。
  他巴嗒巴嗒吸了两口烟,然后抬头看了看天,慢慢回道:“嗯,我选了个日子,五月初八这天祭神,然后开镰收麦,这天是个好日子哩,东家觉得可以不。”
  “五月初八,嗯,好日子。就定这一天,到时,把猪圈里的那两头‘肥’猪给杀了,再宰几只羊,再到渔墉抓点鱼,镇上买点牛‘肉’,大家努力干活,我也不会亏待大家的。”聂烈基很豪放大方的一挥手说道。
  这大方表态立即赢得了八个壮汉的欢呼,杀猪宰羊捉鱼,还有牛‘肉’,这个麦收季节可就痛快了。东家这么大方,大家肯定也会卖力干活的。回到家里,妻子早已经带着儿子在‘门’口迎接了。
  看着一边等他还一边捧着本书在诗的儿子,聂烈基不由的十分高兴。跳下马,抚着儿子的脑袋,“好好读书,将来考个状元回来。你爹我要不是书读的少点,又怎么可能转业回乡。哎,要是不转业回乡,再过几年,你爹我肯定也能肩膀上挂颗金豆豆,怎么也得挣个男爵子爵什么的。”
  妻子一身对襟大袖长袍罩在里面的裙外,对着丈夫微微笑了笑,“塘儿已经很用功了,你就别再给孩子压力了。”其实石氏对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足了,丈夫能够转业回业,她其实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在外打仗,她总是担惊受怕的,生怕出点什么事情。哪像现在,丈夫虽说降阶转业任用,可他却再也不用担心了。守着丈夫孩子,相夫教子,又有着这么一份不薄的家业,这样的生活在梦里都时常会笑醒呢。
  “哎,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塘儿出息。都怪爹没用,要不然,塘儿这么聪明,要是能进斯巴达训练营,跟诸位王子和各家的公子们在一起。今后必然更加前途无量啊。”聂烈基有些叹息。儿子虽然聪明,可毕竟斯巴达训练营是所有人都想挤破头送孩子去的地方,他聂烈基虽有个聪明儿子。但他的级别还是太低了。
  聂烈基把马‘交’给老黑的儿子牵去了,转头对石氏道:“刚才老黑说下月初八是好日子。选那一天开镰。”
  “嗯,我们‘女’人也都准备好了呢,等那天也一起下地去。”麦收是大事,男人割麦子,‘女’人除了做饭送饭送水,也得下田去捆麦子。每年这时,不说一般的农夫农‘妇’都要下地。就是地主地主婆,皇帝皇后,也都会一起下地,割麦拾穗。
  聂烈基看了看虎头虎脑的儿子。“到时让塘儿也一起下地去。”
  “你就不怕耽误他读书啊。‘
  “每年夏收秋收,连秦王和秦王妃们都要亲自下地,这可是大日子。塘儿平时多读书,可却也不能忘了本份。”
  石氏点了点头,脸上扬起笑容:“今年的麦子长的可喜人了。麦穗沉旬旬的,听老黑说亩产得能有三石呢,可了不得,以前在代北时,家里的地最多也就亩产一石啊。”
  亩产三石。聂土豪家三千亩地,这可就是九千亩麦子啊。就算去壳出粮,减去三成,最后也能得六千多石麦。一想到这么多的粮食,全家人都不由的欢喜满颜。
  “这都是上面派来的农技员指导的好啊,以前还真没想过,原来种地也还有这么多的‘门’道讲究。你看其实也没做什么,就是把渔塘里的淤泥盖地里,平时的牲口粪积了撒地里,再加上沤的那些烂草叶子什么的撒上加上草木灰,这样一‘弄’,加上他们的一些指导,居然增产了这么多。”
  “多就好啊,以后要多积‘肥’,这牛粪羊粪马粪可不能‘浪’费了,拉在外面的都要捡回来堆‘肥’。”聂烈基根本就不像是个官员,反而跟个抠老财似的认真讲着。
  一旁的老黑这时走过来,‘插’话道:“老爷,我看咱是不是把镇上那些公厕的粪给包下来?虽然要‘花’点钱,可镇上的公厕可不少,要把这些粪都包了运回来,这地以后每亩都能有三石,只多不会少哩。”
  聂烈基大手一挥,豪情万分的道:“包,都包了,问问别人包的是啥价,咱们比他们多出一点。”
  “还有那津雁大马路上的驿站,隔二十里就有一家,咱们也可以包了。”
  “嗯,包了。”
  “咱们庄上有马车,我看还可以每天派几辆马车去城里收夜香,虽然要一家家收,可镇上几万户人口,这要收起来,可不比公厕的少啊,而且完全是不要钱的。”
  聂烈基一想到十几万人的粪‘肥’,立马豪情万丈,“嗯,收,都收了,没事的时候,家里的马车都拉去镇上收‘肥’。对了,也不能白收,要不然,人家也不一定给我们。这样,第一次去收的时候,带些蔬菜瓜果什么的去,每家放点。他们吃了咱们的瓜果蔬菜,还好意思不把‘肥’倒给我们?吃人嘴软,拿人手软,以后偶尔给他们送点瓜果什么的,这‘肥’肯定就都是我们的了。”他越说越‘激’动,这个时代种地也没有化‘肥’,除了牲畜粪便,便主要靠大粪了。虽然听起来不好听,可一亩地多收的不是三五斗,而是一两石,翻倍啊!
  “粮站已经过来打过招呼了,夏收过后,他们就会过来收粮。还说今年不用各家往镇上送,到时粮站会直接到乡下来收。今年的粮价都出来了,每石两百文钱。”
  这个价钱并不高,相比于如今外面的需求,这个粮价甚至低的吓人。要知道,长安的粮价现在基本上是每石突破万钱了。相比起来,是秦藩的百倍。不过虽然有些‘肉’疼,但聂烈基也没多说什么。秦藩全境,实力的是粮食统购统销,就算是地主家,这粮食也是得按官府的价钱出售给粮站的,他们自己打下的粮食能留下的都有计算好的,比起城里的供应额要高些,但也不会太多。而想‘私’下出售大批粮食,这在秦藩可是犯罪。
  不过官府收购价虽然不高,但这些年秦藩的粮食也一直是平价。多少的价格收购,销售的价格也基乎是收购价。不过聂烈基也知道,虽然官府这样做,让地主们发不了粮食财,可也好过其它藩镇那样的强征豪夺,虽然发不了战争财。可也保证了农夫们足够的利润。毕竟,如早些年一样,粮荒的时候。市场粮价几千上万,可那是粮商赚了。农夫们出售的粮食价格其实并不高。襾一旦到了丰年,粮商们却又狠压价,导致斗米二三钱这样的价格,使得越是丰年农民越是亏本。关键就是粮商们的囤粮居奇,恶意‘操’纵挤兑粮价,最终‘肥’了粮商一个而已。
  而现在秦藩的这种粮食收购方案,却使得不管是粮农还是买粮的百姓。都维持了一个稳定均衡。
  石麦二百文,这个价格不高不低,聂烈基算算,扣除各项成本。其实还是赚了不少的。三千亩麦子,能收获九千石麦子,就算去壳也能有六七千石。若再算上一年两季,还有渔塘、山林、桑麻田,以及家里的纺织。以及杂货店、煤球场和木匠坊等的产出,总的来算,聂烈基还是很满意的,就算不是日进斗金,也基乎是天天财源广进了。
  唯一让他觉得遗憾的还是被转业了。要不是身体轻伤残疾,哪能退伍啊。想想那个年青上司杨威利,年纪轻轻,现在可是都已经刚晋升为中校了,两杠三星。毫无疑问,十年之内,说不得就能挂上金豆豆了。现在转业回业,他也绝了仕途之心了,心里想的也就是儿子能够比他有出息,那就足矣。
  回到屋里,聂烈基依旧先去了武厅,厅中摆放着武器架,上面‘插’着十八般武器。尤其是在上首,排着三个木头人,上面穿戴着三套铠甲。左边一套凤翅兜鍪山文战甲,右边一套外面披着一层链甲的牛角盔牛皮甲,最中间则是一套藏青‘色’虎式狼盔全身战甲。
  在三套铠甲前,还摆着一个刀剑,上面横放着一把锃光‘交’亮,镶金嵌‘玉’的武士勋刀。
  在勋刀两侧,左边一把丈三马槊,右边一把八尺骑枪,另外旁边还供着一把马刀和一把陌刀。除了这些,还有骑弓步弓各一张。盾牌三面,铁骨朵,钢鞭铜锏双刃战斧单手斧各一。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小武器库,同时也是聂烈基的全部收藏,多数都是他用过的武器。大部份是发下来的制式军械,还有一部份是战场上的缴获。秦军禁武令的开放,加上他身为一个获勋军官,才得以收存这些老伙计。每次回家,他总要细心的擦拭他们,这些,将是他们的传家之宝。
  细心的擦拭着山文甲上的每一个甲条,屋中沉静无比,虎头虎脑的石敬塘也拿着一块布坐在聂烈基一旁擦着,父子俩说不出的平静安宁。
  这时,突然外面传来一阵马嘶声,伴随着隆隆的马蹄之声,在屋外响起。
  正擦拭铠甲的聂烈基如同条件反‘射’似的如弹簧般弹起,石敬塘惊讶的看着父亲,这时的父亲是陌生的,没有平常的满脸笑意和土老财似的‘精’明模样,而是一种肃然,锐利直冲而起。
  “儿子,别擦了,刚刚是战马的奔驰和嘶鸣,快跟我出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聂烈基放下手中的铠甲,拉着儿子跑到大‘门’,刚到‘门’口,就看到从村‘门’口策马跑来一骑,那名骑兵穿着一身火红的皮甲,更关键的是他的背上也‘插’着一面火红的旗帜。
  这时村口那座石塔上的大钟终于铛铛的响了起来,村子里的人纷纷的跑出家‘门’,向聂烈基家‘门’口的这个大晒场跑来。
  石敬塘被父亲牵着手站在‘门’口,他抬起头望道:“阿耶,‘插’旗骑马,敲钟吹哨,是不是又要集结民兵啊?”
  聂烈基神‘色’郑重,他点点头道:“儿子,没错,这是集结的命令。这已经是今年第五次民兵集结令了,只是不知道这次是如前四次一样的虚张声势,吓唬南边,还是真的要开打了。”
  这时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一名穿着皮甲的壮汉带着两名同样皮甲的彪形大汉策马赶到。为首的汉子见到聂烈基,连忙跳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来,啪的并拢脚跟,举手敬礼:“职下白马镇民兵营指挥使赵泰见过镇长!”
  聂烈基熟练的还了一礼,“是要集结吗?”
  赵泰也是一名退伍的老兵,曾经在战兵部队中担任过营指挥,和聂烈基的官职是一样的。不过他少了几块勋章,也没授爵,而且阶位比聂烈基稍低些。转业后。调入了常备民兵营任营指挥,级别好像没变。不过从战兵营到民兵营,却是降级使用了。
  此时三十六岁的赵泰神情兴奋,‘激’动道:“是集结,大动作,这次是真正的大动作。刚刚传下的命令,周帅已经下令出兵成德镇,这次我们河北各州常备民兵也都要随军出征。”
  “我们也要出征?”聂烈基一脸惊讶。
  秦军现在可是兵强马壮。刚刚还裁撤了百万大军呢,怎么现在却还要民兵上战场?
  这时村长已经跟着那位传令兵过来,他也骑了一匹马,这村长也是个退伍老兵。五十出头,虽然退伍前也才是个队头,但在军中多年,在村子里,就算是在聂烈基这个镇长面前。也还是很有些资格威望的。此时村长在马上一路大喊:“秦王令下,五月南征成德,周郭三帅统兵南征,河北民兵随军抢收成德、魏博二叛镇麦子...”
  村长在‘激’动的宣布着命令,民兵的任务是随军却抢割河北二镇的麦子。而且秦王说了,随军出征,每人每天官府补偿一百文钱,同时,各人抢割下的麦子,军队按每石两百文的秦藩收购价就地收购。民兵若是自带马驴,官府每天还会照行市补贴脚钱,自带车马,同样补贴车马钱...
  老村长走过的地方一片片沸腾,村里的民兵们都‘激’动的在大喊,“南征去,南征去!”
  “自愿随去的民兵,可自备铠甲弓箭刀兵,到村公所来报名!”村长还在那里喊道。
  许多民兵都曾经是服过役的士兵,他们有的在战兵中,有的曾经在乡兵、团结兵中服役。如今退役在家,听说要上前线,不但没有人恐慌,反而是一片‘激’动沸腾。
  聂烈基站在大‘门’口,手里牵着儿子的手,一张脸渐渐通红,一颗心剧烈跳动,一股久违的热血直涌脑‘门’,全身血液都跟着沸腾起来。
  “上战场,上战场,终于又能上战场了!”他嘴里低声念诵着,‘激’动的无以伦比。
  他突然低头看了一眼儿子,“儿子,爹去征南,一定给你挣个斯巴达训练营的名额!”
  赵泰也站在那里,傻呵呵的笑着。
  秦藩军功极重,没能获得一个勋爵,一直是赵泰最大的遗憾,现在,他那颗心终于又‘激’动起来。
  还有许许多多的民兵们也跟聂烈基和赵泰一样的想法,抢割成德魏博二镇的粮食虽然很不错,可这不是他们最‘激’动的原因。他们最‘激’动的是得到了一次意外的机会,可以带着自备的铠甲马匹刀兵,去战场。
  富贵需从书中求,功名只在马上取,匹马上疆场,万里觅封侯!
  返回家中,聂烈基直接赶往武厅,一进去,却发现妻子石氏已经站在厅中,正在从木架上取下那套他获得武士勋爵时穿着的藏青‘色’虎式狼盔全身铠甲。
  “娘子!”聂烈基意外的叫了一声。
  石氏盯着聂烈基,强作笑颜,“夫君,让妾身为夫君披甲战甲。待来日,妾身还在这里为夫君解战袍!”
  “娘子,你同意我去了?”
  石氏笑了笑,同不同意又有什么用呢。他早看出了丈夫转业后的心中遗憾,这次随军出征,既是官令,无法违抗。同时何尝不是太远的一个心愿,不管如何,做妻子的虽然不愿意丈夫征战沙场,日夜担心。可这个时候,她除了全心支持,让他无牵无挂的出征,她还能做什么。
  “妾身在家等着夫君凯旋!”
  “嗯!”聂烈基点点头。
  “早去早回,平平安安!”
  “嗯。”聂烈基再次点头,心头一阵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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