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1 三年之变,苏的烦恼
不知不觉，绯帝国这两位女皇，分别成了绯星人两个新阶层的象征。
芬代表没有巫师资质的普通人，以及新一代绯星人。这个阶层正在星联的帮助下，进行全面的意识活性训练，清洗他们的灵魂。
苏代表绯星人里的巫师，以及有巫师天赋的人。最初他们也非常努力，想通过星联的训练课程，摆脱受奇木人天然控制的命运，但一次次的失败渐渐让他们死心。
这两大阶层被绯星人自己戏称为新人和旧人，前者代表着绯星人的未来，后者就是混吃等死了。
原本的绯星人两大阶层，天上贵族和地下人，在这种新架构里被拆散，却又顽固的循着新的脉络聚集而起。
天上贵族的巫师比例远高于地下人，他们主导了旧人的话语权，苏就成了他们的诉求对象。新人以占人口大多数的地下人为主，却很分散，没有形成有力的结构，但靠着芬与星联的关系，却获得了最多的好处。
不过跟以前泾渭分明的两大阵营相比，现在的绯星人格局就没那么扁平，矛盾也不是那么尖锐了。
先不说星联这个“太上皇”，在绯星人内部，还有两个超然的团体。一个是绯星帝，以寒为首的地下人反抗军成了帝的主体，军队里不管是巫师还是一般官兵，为了绯星人的灵魂自由，付出了惨重代价，他们绝不容绯星人自己再走向分裂。
另一个团体，就是新兴而起的“买办”了。星联推动的地球与绯星交流，将新的科技，新的文化，新的生活方式输入绯星，不少眼光敏锐的绯星人成为地球资本的代理人。金钱面前，人人平等嘛，什么天下地下，什么新人旧人，一视同仁。
比如芬的叔叔甲，前反抗军领袖之一，在绯星新时代来临后，选择了退出政界，跨入商界。他现在是邢天民和张至诚等华夏资本在绯星的代理人，正朝着绯星最大房地产开发商，最大基础设施建造商以及文化娱乐巨头的目标稳步迈进，又怎么能容忍某些绯星人。
总有人不甘心在历史大潮中随波逐流，但他们选择的方向却是已经破灭的旧日荣光，苏的身边，就有这样一群人。
“陛下，最近皇宫卫队也被星联要求安装随身的数据终端，有了光子附脑他们还不放心，非要把我们绯星人的灵魂管得死死的！”
苏看了看自己的宿卫大臣，这个年迈的老人是家族长辈，侥幸在奇木人的慕星攻击里幸存。原以为很可靠，现在看来，真的是老朽了，连这么猛烈的时代大潮都感应不到。
“附脑是扩展个人灵魂能力的，是很私密的个人物品。身为军人，有很多数据和信息也需要借助这种扩展能力，所以会再配备军用数据终端，把军务跟个人事务分割开，接口和数据都是彼此的……”
苏耐心的解说着，看大臣满脸懵逼的神色，心想连这个都不懂，又怎么管得好自己的宿卫事务。
“这是星联的解释，说不定还是那位领袖亲口对您说的，陛下您自己是怎么想的呢？”
大臣却点中了苏心中的某处隐痛，后面的话也让她心中波澜荡动：“那位领袖说，先人创造我们，是为了把我们当作灵魂食粮。可除了帝在远征战斗中被短暂的控制了意识外，我们并没有看到更多的证明。”
“就连帝的情况，陛下您也知道，帝完全被控制在那位领袖手中，寒将军更像是被洗了脑，他们说的事情，并不是完全可信的。”
“我们在慕星上也看到了先人，那些先人显然控制不了我们的灵魂。陛下，我并不是诋毁那位领袖，也不是质疑我们绯星人跟蓝星人一起携手的未来。不过，蓝星人远道而来，他们真的对我们的先人完全了解呢？说不定他们也误会了什么？”
苏笼在袍袖里的手握起了拳头，此时大臣向旁边的卫队长递了个眼色，卫队长楞了楞，语调有些怪异的说：“我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我们绯星人既不能当奇木人的食粮，也不能当蓝星人的附庸。”
说到这事，天上贵族出身，虽然没能成为巫师，但在旧帝里担任多年军职的卫队长显得很愤懑：“蓝星人拯救了我们，这一点我们不能否认，但蓝星人正在毁灭我们的传统，正在侵蚀我们的灵魂！”
“陛下您应该也看到了，蓝星人带来了很多……奇技巧的东西，魔镜让每个人都可以扮演皇帝，扮演神明，在虚幻的世界里为所欲为！幻影把神圣的繁衍仪式在大庭广众之下播放！人们越来越热衷于砍掉岛屿上的树木，修出一条条毫无生气的道路，一块块像是大地疮疤的广场。原本应该满足于一块田地，一座木屋的平民，也敢憧憬着宫殿，为此不惜出卖一切……”
卫队长神色转为不屑：“上次陛下出巡，那些贱……平民，竟然敢撞开我们，冲到您的面前，要您签名。他们把您当成了蓝星人幻影里那些搔首弄姿，只知道脱衣服的恶心雌性！”
“够了！”
苏额头暴起青筋，这个类比真是太恶劣了……
大臣觉得势头良好，再道：“陛下，您不应该忽略一些学者的看法，他们认为，先人赋予我们巫师的灵魂之力，目的只是希望我们有朝一日，能够加入到神战里。先人对我们的攻击是一场误会，他们以为我们勾结蓝星人，企图叛变。”
“从血脉传承来说，我们是先人创造的，呃，陛下，您不要误会我是先人神教那些愚蠢而狂热的家伙，我只是觉得，我们不该完全放弃先人这一面，至少要让蓝星人觉得，我们并不是被先人完全抛弃了，这样他们会有所顾忌，不会把我们绯星人一步步压迫成奴隶。”
“哦？”
苏的语气，似乎对这个提议有些兴趣，大臣觉得更有门了，他继续道：“我的建议是，原有的巫师，不应该将他们当作潜在的威胁，而该更多的利用他们，重视他们。我们可以重建皇家巫师会，通过研究泪晶，来寻找与先人进行……友善沟通的渠道。当然，对蓝星人可以说，巫师会的宗旨是研究怎么消除先人的灵魂之力。”
苏用奇异的目光看了大臣一阵，缓缓点头道：“有意思，是那些巫师找的你吧，可以先做些准备，我很期待你做出点成绩。”
老头子大喜：“陛下既然允准了，我就去着手推动，不过，在没完成必要的掩护工作前，请陛下千万不要跟芬女皇说，更不能让那位领袖知道。”
“嗯，知道了”，苏挥了挥手，示意就谈到这。
大臣和卫队长退下后，苏接通了通讯，虚拟视野里出现芬的身影。
芬穿着一身红白紧身太空服，背景是星联基地舰的舱室里，似乎刚完成了什么体力训练，本来是青白的脸颊，正红扑扑的，苏下意识的就咧嘴滑着舌头，这是绯星人的暖暖笑容。
芬看着一身华丽冠冕的苏，也是差不多的笑容，她向苏侧着脸直眨眼，这是学的蓝星人的颜艺：“我的意识活性到了lv2了，领袖给我放了假！我马上要回来了！”
说到意识活性还有领袖，苏的脸色就沉了下来，闷闷的哦了一声。
她勉力搭着话：“回来准备做点什么？坐潜水艇探索海底？拍蓝星人的电影？看你度假山庄的修建进度？我是挺想陪你的，不过下面的人没一个让人省心的，总是想搞个大新闻……”
芬活力满满的道：“我啊，要给领袖当导游！领袖说他想仔细看看绯星上的变化！”
她有些遗憾：“本来是想找你一起，既然你没时间……”
苏的语气马上就变了：“啊！他要来吗？我、我其实也不是没时间……”
然后她找到了理由：“陪领袖巡视是很重要的工作，其他事情都可以放在一边！”
芬学着蓝星人嘿嘿一笑“苏……”
“什、什么？”苏有些慌乱，继而恼羞成怒：“是啊，我没办法像你一样，可以整天黏在他身边！我是巫师，注定了是奇木人的灵魂罐头，是卑微的低等生命，你就笑话我吧！”
触到了好朋友的伤疤，芬很惶恐：“苏，对不起……”
然后她展颜道：“领袖没有放弃你哦，你可不要先放弃自己。”
“别怜悯我”，苏眼眶发红的道：“就像那一天在研究中心里，我高高在上的看着你，对你说的那些话一样，那时候的你，就是现在的我。”
“那时候，领袖救了我”，芬温和的道：“我相信，现在的你，也会跟那时候的我一样。”
然后她脸色一正：“你要不要一起？我好给领袖回话。”
苏偏开头，低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绯星首都双冠岛一侧，自然岛屿沿着岛盘向海中延伸出一座上百平方公里的人工岛礁，这是星联设在双冠岛的军用航天港。
类似的人工岛礁正在绯星各处岛屿城市以令人乍舌的速度扩张着，除了航天港和军事基地外，也成为新的人口聚居区。
慕星上的绯星人要迁移，为了推动绯星的星联化，绯星人口要集中，绯星人也需要就业，绯星岛屿的自然环境要进行一定程度的保护。
种种因素推动着绯星进行人工岛屿的疯狂扩建，这也给了地球基建工业新的市场空间。来这里淘金的基建商很多，不过规模最大，最专业的还是华夏的海洋工程基建集团，他们的前身曾经在南海创造了众多鬼斧神工的大自然奇迹。
双冠岛航天港往日起降的都是小型穿梭机，今天却来了一个大家伙。一艘外形，后翼还有半截看起来是可变翼结构的浅灰色战舰轻盈的降落在平台上，长宽各有两百米的宽阔降落平台被占了大半。
之所以确定这是艘战舰，是因为舰身有军用编号。战舰长170米，最宽处90米，几乎跟新型战锤驱逐舰差不多大小。
不过不管是战锤还是晨星，或者是雌蝉，所有驱逐舰，以及所有巡洋舰，一般情况下都不会下到行星大气层里。不仅因为大气层对机动有很大影响，这些战舰的重离子引擎，还会在大气层里制造可怕的等离子云团。
这艘战舰却不一样，是星联工程院和战争院联手研发的泛用型巡航舰，试验代号“锋鸟”。它具备在太空、大气层乃至海洋里的航行能力，被视为未来的全能平台。
“锋鸟”的外形非常清爽流畅，下水之初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它没有星联现役战舰身上那种像是扎了几圈麻花的姿态调整引擎，尾部的三部重离子引擎也只是在太空里用来加速的。除了后部看起来有点多余的可变后掠翼，整艘战舰充满了洗练的工业美感。
这只是艘过渡性质的验证舰，它的动力系统是泪晶阵列。获得了奇木人的奇石阵列技术后，星联将绯星人小型战舰上的动力系统做了改进优化，用在了这艘战舰上，进行各种试验。等星联的gcs获得进一步突破后，再将泪晶阵列替换为gcs。
战舰降落后，腹部伸出舷梯，却没有人出现。一队绯星警卫护卫着一个瘦小身影来到平台，再由航空港的机械警卫护送上了舷梯。
像是鹅蛋切成一半的驾驶舱，空间并不宽敞，高不过两三米，宽七八米。中心一圈座椅上，娇小的芬旁边就是夏鸣，两人都是红白紧身太空服，虽然种族不同，相貌差异很大，但感觉却无比协调，有些像……
“像花花公子带着不小心酿出来的异星苦果！”
看到这一幕，苏怀着恶意的扭曲了自己的感受。
“呀喝，苏！你来啦！快去下面换衣服！咱们马上就走！”
芬招呼着她，可看她的眼瞳，焦点并不在她身上，肯定是正在虚拟视野里看其他东西。她们两个都接受了神经接口增殖手术，星联把她们当成了试验品，当初为这手术，可花了不少心思。因为都是哺生物，生理构造差不多，倒还算顺利。
“苏，导游就交给你了。”
夏鸣看向她，焦距倒在她身上，原本心中积满的阴霾，一下子就被驱散了，苏觉得身心都暖暖的。
“好的，领袖！”
她大声应着，按照视野里的指示，踩在安全区，地面滑开一个圆形舱口，下面是休息室。
换好制服，苏没理会芬拍着她身边座椅的示意，坐到夏鸣身边的座椅上，绑好安全带，接好数据线。在视野里，对蹙眉歪嘴的芬得意的低哼了一声。
战舰微微动了一下，驾驶舱周围一圈柔白舱壁变作显示屏，起飞过程看得一清二楚。
苏问：“领袖，您想先去哪里？”
夏鸣说：“你来选，你了解情况，应该知道哪里变化最大。”
苏叹道：“说到变化最大的，还是皇宫里面，我的身边。”
“负面的先不管，我要看的是正面”，夏鸣拍了拍苏的纤弱肩膀：“你的压力很大，我都知道。”
苏嘴唇蠕动着，偏开了头，怕自己落泪的闪光被夏鸣看到。
不过整个驾驶舱，每个角落都在夏鸣的感知里，他怎么会看不到。
灵网上，芬发了个斜眼的表情：“看吧，又把苏惹哭了吧？”
夏鸣苦笑，若是时光倒流，回到研究中心，他第一次见到苏那时。要有人说，芬会把他当作心灵上的依靠，他会信，但要有人说，苏比芬还要依赖他，他是怎么也不会信的。
不过认真想想，或许这跟他的期望有关，在芬身上，他的期望更多偏向星联的使命一面，但在苏身上，他的期望却跟个人有关。并不是跨越种族的爱什么的，而是智慧生命共有的感情，那就是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