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歇了

  对于小孩子绊嘴打架,哪怕是动了手,伏秋莲并没有真往心里去,孩子能有几个记性?
  不过是今个儿吵明个儿好的罢了。
  而且,对方那孩子伏秋莲也没放在心上,不过是个孩子,说出来的话当得了什么,估计他们自己都不知道那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是什么。
  足以让伏秋莲生气的是对方家里头的人,若没有听到家里大人这样的说法,孩子知道个啥?
  再说,能让孩子这样随口骂出来的。想来,对方家大人在家里说起这些时肯定是极为的顺口。
  顺口到连避一下孩子都不曾。
  这样的情况之下,伏秋莲能不恼不生气?坐在外头的榻上,她的脸子就落了下来,当着连宝毛豆两个孩子的面她是强忍着没说什么,直到两个孩子回了自己的屋子睡觉,连清满是愧疚的走进来,她方冷冷的一哼,转身上榻。
  把个清冷的后背留给了连清。
  “娘子,都是我的错,是我不该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去怪责他们两个,更不该就这样由着那个孩子去说你——都是为夫我的不是,你要是生气,便骂我打我都成,只别气坏了自己个儿。”
  任由着他在那里唠叨了半天,眼看着嘴皮子都要磨破,连清觉得自己是一筹末展,都有种想要哭的感觉时,伏秋莲慢慢的转过了头,朝着他淡淡一笑。
  “相公这是怎么了,我怎么都听不清相公话的意思,和我道歉?你做错了什么么?”
  “我,那个,没,有,不是——”连清伸手在自己脑门上拍了一记,满脸的苦笑,“娘子,都是我错了,为夫嘴拙不会说话,求娘子原谅为夫这一回吧。”
  “那你说说看,你错在了哪?”
  “我——为夫错在不该没有问清他们几个孩子吵嘴的真正原因,又因为对方是刘大人家的妻侄,便想着不过是几个孩子,哪里还有什么大事,便直接罚了毛豆两个——”当时他倒不是一点没问,可对方和他说的却是很含糊啊。
  人家只说,是他们家的孩子不对。
  一时的无心之语,刺激到了两个孩子。所以,这几个孩子就打了起来,而且人家直接就陪礼道歉,甚至还让自家孩子当着他的面给毛豆两个陪礼。
  可当时毛豆两个却是什么反应?
  直接一哼,把头扭了过去。
  他们不理人家!
  人家当时那孩子都气哭了。而且,那一家子人的脸色也很是难看,却偏还笑着和他说,“没什么,孩子都是这样的,有口无心。”
  你说这样的情况之下,你会怎做?
  连清觉得妻子这次的事情上怪他真的有些不妥的,不过,他也清楚自己是真的做错,反正也没外人,和自家娘子低头服个软怕什么?
  半响,几乎就在连清觉得自己得不到回应,心里很是不知如何是好时,伏秋莲却是慢慢的再次转过了头,朝着他嫣然一笑,“相公,那你可知晓你错在了哪?”
  “为夫晓,晓得——”顿了下,连清又赶紧的摇头,“还请娘子指出来给为夫听,为夫日后一定会改。再不会让娘子失心和难过。”
  “童言无忌,我自不会如同连宝和毛豆他们两个一样和个孩子计较,那些话也成不了什么气修,但相公有没有想过,孩子不知事都是这般的说法,那么他们家大人呢?”
  伏秋莲的话在这里停下。
  连清听的却是心头一阵,略一沉吟,他双眸灼灼的望过来,“娘子是担心那个王家?无碍,我去解决便是。”
  伏秋莲点点头,看着连清半响,叹口气,“相公还不睡?”
  “我,我这就睡。”
  伏秋莲简单一句关心的话,让连清差点泪流满面——不容易啊,要听到自家娘子关心的话,他是真心觉得高兴。
  因为伏秋莲白日里的风寒,连清又回来的晚,晚上终究是刘妈妈在里头屋子里照看辰哥儿,夫妻两口子便睡在了外间,合衣卧下,伏秋莲想了想翻个身子看向连清,“相公,那王家你刚才说,是刘太太妻舅家家?”
  她和刘太太的关系不错啊。
  和刘太太家的娘家更是没半点瓜葛。甚至她到现在才知晓刘太太的娘家姓王!
  所以,她自打听了连清的之后就高速度的转起了脑子——自己何时得罪了这王家?
  以至于连个孩子都要欺上来。
  “娘子别多想了,明个儿为夫去把这事探听一下,然后,这事交给我如何?”连清很是有些心疼,自家的娘子心疼还来不及,被人那样的轻视。
  都是他这个当相公的不好。
  若是他有足够的地位。
  那些人谁还敢欺负他家娘子?
  轻轻的拥着伏秋莲,连清似是感觉到伏秋莲压在心底深处的怒意,他一下下的拍着她的后背,给她缓解着心头的怒火,“不气,为夫保证给你出气,好不好?”
  “这可是你说的啊,不许反悔。”轻快的声音被刻意压低,适时的带出几分低落,伏秋莲背对着他,暗自翘起了嘴角——自家相公是个傻相公。
  不过她喜欢,呵呵。
  次日一早,一家子人聚在一起用过早饭,临出门前,在伏秋莲再三的鼓励下,毛豆和连宝两个鼓足了全身的勇气,起身对着连清行礼,“昨个儿是我们不对,不该违背馆里头的规矩,和人动手打架。”特别是整个馆里都知道他们是连清的人,若不处置他们,如何服众?他们是觉得委屈,可经过伏秋莲的劝说和解释,已经清楚了自己的错处。
  有些事,真的挺简单的。
  用拳头去解决那就是自己给自己添麻烦。就如同他们这事,若是昨个儿不处置他们,别人日后说起来,提到的必然是连清循私,是他们不守规矩。
  却绝不会有人说是对方故意挑衅。
  更不会有人说错不在他们。
  因为大家看的都是表象。
  至于内里?
  谁去理会啊。
  “也怪我。不过日后尽量不打架,可以做到吗?而且你们还小,若是打架解决事情成了习惯,对你们日后很不利的,这人啊,得学会四两拨千金。”
  “多谢先生教诲。”
  两个孩子面对着连清,会乖很多。
  这会听到连清的一席话,纷纷又躬了下身,异口同声的道了谢后方转身向伏秋莲告辞,“婶婶,我们去学馆了。”
  “去吧,路上小心。”
  虽然知晓两个孩子不会迷路,又有后头的连清随着,可伏秋莲还是会在每日他们出门时加上一句‘路上小心’,她就怕这几个孩子出事。
  “婶婶再见。”
  “娘子放心,昨个儿的事,我不会忘的。”连清留下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先是听的伏秋莲一怔,反应过来之后她抿唇一笑——连清说的是昨个儿几个孩子打架的事呢。
  虽然她心里真的没在意,但若是能知晓那王家如何这般的敌视自己,也是个好的啊。学馆里,连清看向今个儿依旧来晚,圆滚滚胖的像个肉球般的男孩子,摇摇头,“昨个儿我忘记问你,连宝他们两个为甚和你吵嘴打架?”
  “那,那是因为他们欺负我。”
  小胖子挺直了腰杆,看向连清,“先生,我姑父昨个还说,让我好好和你学习呢,先生和我姑父很熟么?”
  “……”这么丁点,臭屁般大点的孩子,竟然也学会了拿官来压他,他笑着摇摇头,看向站在那里,高扬了一颗小脑袋,如同开屏孔雀般美丽,连清就想把他那颗小脑袋给剖开来看看。
  这里头都装了些什么啊?
  “你管刘大人叫姑父?”
  “是啊,刘大人是我亲姑父呢。”小胖子一笑两眼咪成缝,看不到半点眼了,随着他的笑,好像整个人都在颤,他看向连清,“先生问这些做什么?”
  “随便问问。”接下来,连清真的都是很随便,很随便的问问,什么你家有没有狗啊,你家可有枣树,梨树如今都枯了吧云云,小胖子开始还记着家里人的话,一定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和这个先生说话,可随着连清的问话越来越简单,甚至简单到今个儿又是晴天,啊,外头的阳光真好之类,小家伙心里的顾忌早抛到了九霄云外去。
  如是,始终不曾放松他脸上神色的连清一顿,话题一转直奔中心,“你昨个儿那些话,是听谁说的?”
  “我爹,还有我娘,啊,不是,我不能说的,我爹不让我说——”小胖子话一出口,猛的反应过来,第一个动作就是去捂嘴,而后,他一张肥胖的脸一颤,一屁股会在地下哇的声哭了起来。
  “呜呜,老师骗人——”
  “呜呜,我爸妈会把我打死的,他们不让我和老师说,呜呜,我不要挨揍,我错了——”
  听的连清满头黑线。
  这孩子,他忍不住伸手去搀,却被小胖子给闪身避开,“我不要你扶,你是坏先生,你骗人——”
  连清失笑,压下性子解释道,“你放心吧,我不会让你爹娘知晓你说的,他们不会揍你的,如何?”
  “真的?”
  “比珍珠还真。”
  打发了小胖子,连清坐在椅子上,双手扶着把手坐了会,抬起手在眉心揉了两揉——她家娘子猜的很准。
  这事果然是王家大人做下来的。
  只是,自己好像都不认识这王家的人啊,怎的就得罪了他们家?甚至让他们不惜以诋毁自家娘子来发这口恶气?
  转而,连清就想到了伏家。
  难道说,是舅兄或是岳父的缘故?
  这也不是没有的事。
  大舅兄身为捕快,得罪人自是不用提的,至于岳父,生意人以和为贵,岳父的人缘虽是极好,但总是有那么几个不和或是彼此看不顺眼的人不是?
  这么一想,连清便暗自忖度了下,或者,抽空寻个时间去趟伏家?不过,去伏家之前他却要先把这个王家的底细打探出来才是。
  中午在学馆里用的饭,回到家,已经是酉时中,眼看着就是晚饭时间,伏秋莲昨个儿一天一夜没抱到儿子,今个儿一早便觉得难忍的很。
  想着自己个儿已经好了,辰哥儿又瞅着精神还好,屋子里都做了清洁,甚至拿醋薰过,伏秋莲便在犹豫了下后和刘妈妈接过了辰哥儿,“儿子乖啊,结结实实的长,不要生病哦。”
  似是回应她的话,辰哥儿小手小脚在她怀里踢蹬两下,竟是真她咧了咧小嘴,露出一床没有牙的牙床。
  整个下午就在和辰哥儿的厮混中渡过去,直至外头传来刘妈妈的声音,伏秋莲才惊觉,一下午过去了。
  而且,连清回来了?
  她捏捏儿子的小脸,笑,“你老爸回来喽。”而后起身,笑着看向已经在隔壁换过一身衣裳,简单梳洗过后,出现在室内的连清,“相公回来了?累了吧,我帮你倒茶去。”
  “不用,我不渴。”伸手按下伏秋莲,让她坐在榻侧,自己则在一侧的椅子上坐下,他笑着看向正躺在榻上玩的自得其乐的儿子,眼底有说不出的温软浮起,更多的却是对生命的惊奇,“娘子,辰哥儿好像长大了不少呢。”
  “那是自然,马上就三个月了呢。”伏秋莲也满是感慨的笑,辰哥儿初生下来时她可是很担心,辰哥儿是早产,万一有什么三灾八难的可如何是好?没想到命运终究是眷顾了她。
  辰哥儿生的很好,很结实。
  除了那一晚的吐奶,到现在三个月了,一点其他的不适或是小病都没有。
  夫妻两人说了会子话,连清放下手里的茶盅,想了下把今个儿在学馆里头的事情说了一遍,最后他看向伏秋莲,“你说,会不会是因舅兄或是岳父?”他把话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
  这两个男人可都不是他能说的。
  伏秋莲挑了下眉,想了想,记忆里真没什么王家的事,最后抬头,看到连清也纠结了一张脸,她笑起来,“即是咱们都想不出,那就且不管就是。”
  “嗯,我这两天再打探一下王家的事,想来总会清楚的。”连清并没有和伏秋莲再多说什么,可心里却是暗自决定,这事,他和王家是没完的!
  他的娘子,是娶来疼的。
  可不是由着人来诋毁,欺负的。
  伏秋莲自然不清楚他的心思,若是知晓,她也不清楚自己会是劝还是不劝,不过这会因为不知道,所以,她是根本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看着连清逗弄辰哥儿,她静静的笑,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安稳和踏实,若是时光静好,就此停驻。
  该多好?
  “对了,相公,刘家今个儿来人了呢。”伏秋莲猛的想起了个什么事,抬头看向正在挠着儿子小手心的连清,“再过五日便是刘家小公子满月,刘家请咱们去喝喜酒,相公觉得,咱们送什么礼物好些?”
  太贵重的吧,怕被人说她们夫妻巴结对方,而且,说实话,以着他们两个,特别是伏秋莲几次三番救下刘家母子的行为,便是不送礼,刘家也要把他们给奉为贵宾的。
  只是这中间还牵涉到刘大人和连清之间的关系,甚至刘大人还是伏展强的顶头上司,伏秋莲倒是不怕得罪人。
  可她得罪了刘家。
  刘家会把账算在连清,算在伏展强头上的。这可不是她想要的。而且,可以说没有伏秋莲,是绝不会有刘家母子的现在,她可是刘家名副其实,真真正正的大恩人,她为何要为了一丁点的小事而让刘家对自己反感,以至于失去一个恩人所应有的待遇?
  她脑子又没进水。
  “娘子觉得呢?”连清略一迟疑,抬了抬眸,扫向正斜倚在榻侧的伏秋莲,一袭大红色斜襟小袄,袖口镶了金银边,几朵缠枝莲自下摆袅袅浮起。
  低鬓慵懒,神情悠然。
  红唇轻掀间一片的从容自在。
  这样的伏秋莲,让他心头都跟着一跳,他深吸了口气,赶紧移开眼,“娘子觉得,一般人家这样的场合送什么礼物?”
  若是一般的人家,伏秋莲想了想之前问过刘妈妈的话,略一沉吟她抬眸道,“打个银制的长命锁或是如意璎珞圈之类?”
  “嗯,就这样吧。”连清顿了下,笑着看发了眼眸光微闪,一抹诧异在其中浮过的伏秋莲,想了想多加了句解释道,“咱们家和刘家,其实也没多大的关系。”
  伏秋莲一听这话,忍不住就是一笑,她点点头,“成,我都听相公的。”可不就是这样?若非是自己机缘巧合下救下刘家母子,别说刘大人,便是凭着刘太太那一副倨傲,眼高于顶的性子,又岂会把她这个所谓的商贾之女看在眼里?
  这么一想,伏秋莲愈发的不再去多想,人和人之间的相处是讲究缘份和时机的,太过刻意的去和对方相处,会失掉自己身份的,即是有了决定,伏秋莲便笑了,“成,那明个儿我便去银楼找人制一套,”顿了下,她加了句,“咱们制一套,两个小手镯,和小脚镯,妈不会太贵重又和一般人区分开,相公覍得这样可好?”
  “成,就依娘子说的。”连清微微的笑,点点头,再抬头,深幽若海的眸子在绰绰灯影下多了抹东西,似是有股火苗窜出来,灼热而撩人,“娘子,天色不早,辰哥儿都睡了,咱们,也该歇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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