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侠汇关中(17)
少林虽为与世无争的禅寺,但少林正宗外家武道,却以刚猛精进的拳棒闻名于世。圆性深得其中精要,也是率先抢攻,双手握着棍尾,就乘着奔势向前跃出,集全身之力,高高朝尚四郎垂直迎头劈下!
圆性这一纵跃,心中乃是“借相”从山崖往万丈深渊一跳,有前无后,无畏无怖。
尚四郎判断出这毫无保留的劈棍,手中刀刃抵受不住,手掌迅疾把鬼头刀翻转,变成那厚厚的刀背向前,左手搭着握刀的右腕辅助,横刀朝上迎挡!
包铁棍端与刀背猛烈相交,金属鸣音在大街上回响。
那齐眉棍身乃是坚韧木头所造,带有弹性,强力互击下即向上反弹。圆性熟知此棍质材,借这反弹之力,双手扭绞,将棍头自上向下划半个大圈,迅速变招成挑棍,一式“飞天叉势”,撩打尚四郎下腹!
圆性这套正是少林派著名的“紧那罗王棍”。据寺内久远碑文记载,从前少林寺曾遭贼劫,被大群贼匪围攻;突有一人仗棍而起,立于寺墙之上,其形貌威势竟怖退贼军,不战而胜。寺僧皆称此乃观世音菩萨下凡,并化身紧那罗王,以神威退贼救寺。此后少林寺僧为防再受劫难,更加紧研练拳棒,其中创编的这套棍法,即以此典故命名以为纪念。
实情是当年少林寺一队棍僧,奋起与贼团对抗,杀得山门外血流成河,方才将之击退。当时的住持元老深感这一战作下杀孽太重,故此隐去不提,代之以菩萨显灵之说。这套“紧那罗王棍”,就是少林武僧参详那场血战的经验,改良少林棍术而创,故最为刚猛狠烈,每式每势都是拼杀的实战棍法,全无保留。
尚四郎既是弟子,当非庸手,刚才往上招架时,心神早就同时顾虑下路,果然见圆性变招为挑棍,他把鬼头刀划一个弧,平刀向下以刃面又挡住第二棍。
鬼头刀碰上棍的瞬间,尚四郎踏前一步,以刀身近护手的根部压制着齐眉棍,同时刀刃贴着棍身向前滑出去,刀尖削向圆性握棍的前锋左手!
圆性仗着左手穿了铜甲,竟是不缩不闪,憋着一口气,心中“借相”观想整条左手化成了一块金属坚铁。
少林硬功金钟罩铁布衫。
尚四郎的鬼头刀脊厚而刀宽,颇是沉重,即使这招削刀动作不大,攻击的力度也绝对不轻,加上是斩在骨头细小的拳掌上,就算隔着铜甲,刀劲一样足以挫伤掌指。但圆性的“铁布衫”气劲贯彻,鬼头刀削在拳甲上,不但未动那拳头分毫,刀身反被弹了开去!
刀一弹开,齐眉棍不受压制,圆性乘势斜向上扬起棍头,右手握棍尾冲出,一式“穿袖势”,六角形的铁棍头如标枪急刺尚四郎面门!
尚四郎那木雕般的脸全无动容,冷静地一侧头,齐眉棍仅仅掠他右颈侧刺过。
圆性得势之下绝不放松,双腿马步沉下,棍头压在尚四郎肩颈上,中段棍身则制住他架于胸前的鬼头刀,欲以全身坐马的沉劲,将尚四郎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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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带刀压倒地上!
尚四郎趁圆性压制之势未完成,手中刀贴身倒提,使一招“裹脑刀”,往右上斜斜斩出一圈,将齐眉棍架开,同时后跳了一步,轻轻松松就脱出圆性的压棍。
圆性刚刚才沉下马,无法再走步追击,棍势已断,只好重新摆起架式。他鼓起齐眉棍,摆一个中平势,棍头遥指对手面门心胸。身体侧马而立,左身的前锋方,从头到脚都有“铜人甲”保护,人与棍结合成一个无隙可乘攻守兼具的完美架势。
邢猎、尹英川和各派众人,当然都在专注观赏这少林对巫丹的历史一战。圆性未曾商议就率先抢出战阵,尹英川本甚不悦,又担心他被巫丹高手围攻,已准备拔刀出手相助;却见对面也只派一人来单打独斗,心下稍宽,就站在原地观看两派的武功。
圆性的一手“紧那罗王棍”,直打硬攻,以势破势,绝无半点花巧,看得众剑侠热血沸腾。
少林号称“天下武宗”,绝非徒负虚名。
反之那尚四郎,交战数合都是招架多反击少,刀招也无甚特别。虽说他面对少林武僧,数招间毫发无伤,也算防守功夫极了得,但如果这就是自称“天下无敌”的巫丹派精锐剑侠,那可真令人失望。
各派众人见巫丹弟子不过如此,对今日长安一战又恢复了信心,纷纷为圆性呐喊助威。
就只有邢猎,满腹疑惑地注视着尚四郎。他跟巫丹高手多次交锋,深信此人功夫绝不会如此简单。
再看巫丹派其余那四人,见同门处于守势,却并未现出担忧的神色,邢猎更加肯定。
尚四郎立一个前三分后七分的后弓马步,鬼头刀斜架胸前,左掌轻按刀背,仍是一个守护为主的架式,一双细目未露半点情绪,那薄薄的嘴唇却吐出一句:
“好了。现在可以开始了。”
现在才是开始?他是什么意思?
圆性毕竟年轻,数招占了上风,更满腔都是战志,毫不理会尚四郎这话,舞动一个棍花,也就抢步上前,运起刚才使过的第一招“劈山势”,又是正面垂直劈下!
这次尚四郎却不是横刀上架,而是把刀划了个斜斜的圆弧,从旁迎向那劈棍。
邢猎看见他这起手方式,心中只觉似曾相识……
刀棍相交,竟无声响。
圆性只觉手中棍劲,一着落在刀上即偏歪了。劈棍被“巫丹刀”刀背卸引,掠过尚四郎身侧,猛打在大街的青石地板上,石碎轰然激飞!
原来先前尚四郎陷入守势,乃是刻意。数次硬挡棍招,是为了测试圆性的棍劲到底有多强,心中有了把握,方才使出这“巫丹刀”。
尚四郎一把圆性的劈棍卸去,鬼头刀即翻转,乘着这“引进落空”制造的空隙,顺势将刀刃往圆性颈项抹去!
“巫丹”一出,即是杀招。
眼见圆性被化劲引得人和棍皆失控,刀已及颈,他却在这危急瞬间坐马发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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硬生生将击落地上的齐眉棍再拔起,右手一抽,左手在棍上滑过,变成双手张开握着棍身两头举起,同时仰头拗腰,一招“举鼎势”,仅仅在头颈前两寸之距,以棍身中央架住那刀锋!
尚四郎以为一记“巫丹刀”已将圆性破势,这一抹斩必中无疑,怎料圆性还是仰着身把棍拉回来,在最后关头及时挡下,心头有点意外,但并未犹疑,马上弓步前进,左掌拍到刀背上,以双手之力加上身体前冲,继续把鬼头刀硬压下去,欲把刀刃印进圆性的颈项!
这一强压下,圆性身姿不正,双臂的手肘又曲着,发力不易,两腿马步登时被压得更低,几乎就要屈膝跪倒。他死命顶着那沉重的鬼头刀,双臂内侧的左青龙、右白虎烙印皆催得通红。
尚四郎细目射出凶光,双脚跟也都离地而起,将身体重量加到刀上去,誓要为巫丹派取得这场光荣的胜利。
这分明是想打倒少林派!
刀锋已碰触上圆性的颈项皮肤。
在那“盈花馆”的大招牌底下街道,包围着的东军众人刀枪并举,刃锋反射出一片如海的光芒。
守在南面的人,全都仰着头,以紧张的眼神,凝视二楼其中一个房间那排紧闭的纸窗。
在场没有人发出声音。就连那些慌忙逃走出来的客人,看见这剑侠军团的阵仗,一个个也是噤若寒蝉,缩着头慌张地从兵刃丛间走过。剑侠密切留意每个从“盈花馆”走出来的人,从其步行姿势判断,当中有没有会武功的,慎防有巫丹人混在其中。有几个比较年轻的恩客,走路动作稍为灵活,都被剑侠揪住仔细查看,肯定了不是会家子才放走。
“盈花馆”的鸨母带着几个龟奴,一看见燕青就急不及待走到他跟前:“颜大当家——”
燕青看也没看她,仍然紧紧盯着那排窗子,只是举起一只手掌说:“今天这儿有任何损失,我全包了。”他扬一扬下巴,指向那些窗子:“有个奇怪的客人,住在那个房间?”
鸨母点了点头。燕青没再跟她说话,只挥挥手示意她快点离去。然后他转过满是汗珠的脸,瞧向戴魁。
戴魁只是怨忿地回看燕青一眼,就带着李文琼和其余十六个形意门好手,往“盈花馆”的大门走去。
刚才戴魁已经跟众同门下令,这一战形意门要打头阵。当然他没有解释原因。李文琼等虽然又疑惑又紧张,但既是戴师兄的命令,他们不能不从。
戴魁把那束牛筋索交到一个年轻的师弟手上:“待会儿如制服了姚连洲,由你来缚他。”
李文琼听见师兄的口气,似乎对生擒巫丹掌门颇有把握,不禁瞧着他。
戴魁避开李师弟的目光。
“之后我会告诉你。”戴魁仍向着妓院大门走去,轻声向李文琼说。李文琼知道戴师兄为人素来刚直,不喜掩饰,心知这事情必有不可说的隐衷,也就不再追问,提起双锏和师兄并肩走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