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6章 月下佳人(4)

  黑衣人闻听此言,傲然卓立,不为所动,丝毫没有理会浪九鸦的挑衅。浪九鸦暗自苦恼,看来对方比他想得难缠许多,他本来想藉此逼对方说话,好试探出其来历。
  转瞬之间,黑衣人张口吐吶,呼吸声远近可闻,宛若不断低吟的老虎。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惊人的杀气,普通人但凡看上一眼,便会胆颤心寒,从骨子里渗透出一股浓烈惧意。
  院子里寂然无声,除了湖水被风吹拂外,彷彿一切都静止下来了。
  黑衣人双掌横胸,作了个伏击之姿,伫立在石灯上方,两眼射出凌厉精光。倏忽间,黑衣人倏地踏前一跨,掌风盘起的气劲化成强大旋风,挟带可怕压力,重重朝浪九鸦紧逼而去。
  黑衣人一声低喝,身形飞出,人随掌动,双掌猛地一劈。
  两人之间缩至丈许,浪九鸦依旧气定神闲,静若止水,目光凝注着这来者不善的高手。
  但见黑衣人双掌齐出,乍看是两掌同打一处,实则一实一虚,虚招攻向胸口,实招直攫左胁。那知浪九鸦目光闪动,居然识破了这招,右掌似若飘忽无力,却避开了黑衣人的攻招范围,伸出迪赢,掌化为爪,五指往下一扣,扼住了黑衣人的手腕。
  眼见脉门险些被捉住,黑衣人立时收掌,浪九鸦见机不可失,再出一招。然而,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黑衣人此举亦是佯攻,表面上收掌的他,健腕一翻,掌心不知何时多出一撮粉末。浪九鸦目光闪动,连忙往后一缩,却仍是为时已晚,黑衣人张开手掌,粉末往前一撒,浪九鸦吸入已些许粉末。
  眼见计谋得逞,黑衣人欺身而上,毫无顾忌施出全力,双掌往前一拍。便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浪九鸦忽地转过头来,嘴角溢出一抹笑意,黑衣人见状,登时明白自己上当了。
  浪九鸦目光精芒闪现,两指挟石,屈指弹射,待黑衣人定过神来,只觉胁下剧痛,竟已被浪九鸦弹出的石子射中极泉穴。这可不是普通石子,而是浪九鸦以暗劲射出的石子,威力不亚于十斤铁球的冲击。
  黑衣人闷哼一声,踉跄往后一退,双拳紧握往下一压,运用周身真气稳住疼至骨髓的痛楚。或许是担心浪九鸦趁虚而入,他猛一矮身,双手连晃数下,三把锐利的飞刀倏地射出,往上中下路齐攻,对准的位置分别是风池穴、关元穴和三阴交穴。
  浪九鸦不慌不忙,脚尖一踢,地上细雪飞石扬起,往三把飞刀罩去,碎石击中两把飞刀,打乱其原先轨迹。浪九鸦一招鲤鱼打挺,翻身转圈,闪过最上方的飞刀,如此一来,三把飞刀均落空了。浪九鸦并未停下脚步,借旋身之力,虎躯俯前,直扑而去。黑衣人视线被给细雪封住,兼之又惊讶于浪九鸦惊人的身手,心念电转,猛往后退,打算先拉开距离,观察情势,再做打算。
  然而,浪九鸦岂会给他这个机会,凭借鬼蝠宝典之威,他身似鬼魅,飘移两丈,瞬息之间便已出现在黑衣人面前。浪九鸦左手一扬,运劲一掷,碎石疾射。黑衣人大讶,往旁一闪,顺势将一把飞刀由袖里射出,往浪九鸦腹部刺去。
  铿锵一声,飞刀被拦截下来,若是黑衣人仔细一听,不难听出这是铜钱的声音。事实上浪九鸦故意用石子攻击,而非惯用的铜钱,目的便是为了掩藏身分。不过,黑衣人这一着出奇地阴险,他来不及拾起石子,只能暂以铜钱应对。
  黑衣人见有机可趁,大喝一声,身形往后暴掠数丈,意图跃上围墙。浪九鸦目如鹰隼,第一时间便注意到他的行为,右脚奋力一踏,沙雪漫天扬起,掩住了黑衣人的视线。
  虽看不见黑衣人的脸容,但浪九鸦推测黑衣人肯定怒火中烧,因为他的气息十分不稳,杀意肆无忌惮射出,俨然气愤不已。黑衣人眼中射出慑人电芒,大施拳脚,连番猛攻,犹如一头患了失心疯的狮子。
  不过,黑衣人的攻势看似毫无章法,却又刚猛绝伦,看来是平日的锻鍊,早已将招式牢记于肌肉之中,即便在大怒之下,仍是不可小觑的威胁。
  浪九鸦不敢大意,双掌齐用,见招拆招,无论黑衣人招式多么玄妙精奇,他的拳脚始终能攻入对方破绽,封断所有变招。他的每一拳,每一脚,力道均匀有劲,恰到好处,既不损耗过多真气,亦能让对方疲于防备。
  果不其然,不出三十回合,黑衣人已是气喘吁吁,脸上难掩惊讶之色。耗费大量体力之后,黑衣人好不容易稳下心来,终于发现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他紧咬着唇,知道大势已去,不可久留,立时把心一横,撕开了身上一截黑衣。
  正当浪九鸦大惑不解之际,黑衣人甩开那截黑衣,从里头飞出数颗铁珠,浪九鸦敏锐的嗅觉闻到一丝怪味,立时觉得不对劲,蓦地往后撤开。
  果不其然,这弹丸大小般的铁珠,里头装着一撮火药,撞击到了地面,纷纷迸出了巨大声响,并且产生许多浓烟,掩蔽了浪九鸦的视线。
  浪九鸦运起鬼蝠宝典,察觉黑衣人想要趁乱逃走,他身形疾闪,倏地窜前,却见那黑衣人早有防备,来一记回马枪,迅快地往他拍出一掌。啪!两掌相交,浪九鸦忽觉掌心一阵火辣炙热,他催动内劲,进行反击。
  黑衣人瞧他浑若无事,不由得又惊又怒,提起真气,继续施力。岂料浪九鸦修练九杀神功,内力早已精纯至极,但见他真气沛然,掌力深湛,往前一推,黑衣人当场不敌,气血翻腾,却也趁机借着掌力,往后一退,凌空翻了数丈,顺势跃出了别院。
  躲在屋子里的沈云飞见状,连忙冲出屋外,喊道:“贼人,哪里走!”言罢,他往地上抓起一把沙子,运起内劲,往黑衣人的去向掷去。然而,距离甚远,石子打了个空,待沈云飞回过神来,早已不见对方踪影。沈云飞大感懊悔,其实他本可追上去,但他又怕真是陷阱,故而不敢离开屋子。他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旋即看向浪九鸦,似是欲言又止。
  浪九鸦拍了拍肩上的残雪,说道:“想问就问吧,憋在心里多难受。”
  “你方才明明可以追过去的,为何不追呢?”
  “对方手段层出不穷,亦非简单人物,我担心有变量。”浪九鸦答道。
  “真是可惜了,如果能抓到他就好了!依此人武功,说不定他便是想偷金乌剑的贼人!”沈云飞惋惜地说道。
  与此同时,确认外头恢复宁静的彩儿,怯怯地抱着梦梦走了出来。她心有余悸,拿起火折子点亮了道路两旁的石灯,稍作环视之后,再次没发现到可疑人物之后,这才松下一口气。她抬起被吓得有些苍白的俏脸,说道:“我这便去敲响警钟,告知其他人有贼人闯入!”
  “姑娘且慢!”浪九鸦喊道。
  “公子有何吩咐?”彩儿困惑地望着他。
  “横竖对方已走远了,此事便就此作罢,勿再惊扰其他人了。”
  “臭乌鸦,你说这什么话!为何不让金乌山庄的人抓他?”沈云飞不悦道。
  浪九鸦摇头苦笑道:“你自己想想,若是金乌山庄的人盘问起来,我们该如何解释?你我二人同为男人,且是比武招亲的参赛者,在半夜前来凌姑娘的别院,此事若传了出去,你认为其他门派之人作何感想?”
  沈云飞闻言一怔,顿时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应。
  便在这时,两道人影从后方飞出,分别是步怜玉和凌如月。凌如月穿着一件单薄的衣衫,披着宽大素袍,身上的雾气缭绕,看起来又是刚从浴盆里起来。步怜玉左顾右盼,发现除了他们之外并无他人,不禁跺了跺足,一脸埋怨地望着凌如月,幽幽道:“都怪你了,硬是不让我进去澡房通报,把我堵在外头!这下可好了,为了等你换好衣服,结果让贼人溜走了!”
  “你突然出现,我又怎知是敌是友?”凌如月轻叹道。
  “此话真令人寒心,难道连我的声音你还分不出来吗?”
  “善于口技者,并不罕见,我又怎知这不是敌人的陷阱?”
  “算了,我不想与你争辩了!”步怜玉自认倒霉,转过头来,一双美目看向浪九鸦,一脸困惑地问道:“你为何没抓到那贼人?难道他武功如此高强,就连你也不是对手?”
  “等等,又有人来了!”浪九鸦倏地举手,制止步怜玉继续说下去。
  沈云飞以为有贼人又绕回来,脸上表情忧喜掺半,忧的是对方胆敢再次回头,必有所倚仗,不可小觑。喜的是对方既又出现,便有机会抓到他,这次全员到齐,再无放走他的理由。
  令人意外的是,足音声是从正门口响起,待到对方步入大门之后,众人才发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凌若烟。凌若烟抬头一瞧,顿时也大感奇怪,只见所有人一字排开看着她,令她不禁有些茫然。
  稍作询问之后,她这才明白其中原委,不禁心头一凛,忐忑不安。她望向被彩儿抱在怀里酣睡的梦梦,抚摸了她的额头,确认一切无事,这才缓了一口气。
  “若烟姐,你是来接梦梦回去的吗?”沈云飞问道。
  “其实,我是来看看你们有没有事。”凌若烟美目掠过一丝复杂之色。
  “若烟姐不放心我们保护梦梦吗?”沈云飞有些意外。
  “你别误会,我没有轻视你们的意思。”凌若烟蹙起黛眉,脸色古怪异常,踌躇半晌之后,她才叹了口气道:“不瞒你们说,其实方才凌战被贼人袭击了,我担心你们出事,这才顺道过来瞧瞧你们的情况,想不到你们竟也遇上了那个贼人。”
  “什麽!凌战也被人袭击了?他有看清那人是谁吗?”沈云飞问道。
  “依他的说法,对方身着夜行衣,脸上蒙着黑布,他看不清来人是谁。”
  沈云飞大喊道:“这就对了!我们方才瞧见的贼人,也是这一身装束!”
  “此话言之过早了。”浪九鸦摇了摇头,望向凌若烟,问道:“凌战是在何处受到贼人袭击?”
  “他是说在自己的别院,当时巡视的人听见他的声音,赶忙前去查看,只可惜对方已经逃走了。”
  “他的别院离这里多远?”浪九鸦追问道。
  “不算太远,但也不近,怎么了吗?”凌若烟反问道。
  “我们方才遇见的贼人闯入这里,下手果决,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失手之后,又跑去另一处别院袭击凌战,未免有些说不通。”
  “也许他是误闯?”沈云飞说道。
  “不太可能,隐月小筑建在湖中央,又被大片竹林围绕,对方能寻到这里,说明他对金乌山庄了如指掌,又怎会误闯呢?再者,金乌山庄设有层层关卡,四处均是巡视的人,他能避开这些人找到凌战的别院,这有些太过巧合了。”
  “这么说也是。”沈云飞摸了摸下巴。
  浪九鸦望向凌若烟,说道:“按照若烟姐的脚程来算,凌战受到袭击很可能比我们这里更早,所以这两人应不是同一人。”
  凌若烟眉头紧蹙,目光露出担忧之色,说道:“若真如此,那事态可严重许多了,我必须赶快通知家主才行!”
  “对了,为何凌战遭遇袭击,警钟却未响呢?”浪九鸦想起彩儿原本要这麽做,那是因为自己阻止了她才作罢,但凌战没有敲警钟,不禁让他觉得有些奇怪。
  凌若烟轻摇螓首,无奈道:“明日是比武招亲,他不想引起众人恐慌,故而不想惊动他人。根据目前调查,除了他遭受贼人偷袭之外,各处均任何事,所以他认为这名贼人很可能只是针对凌家而来,无须造成他人恐慌。”
  沈云飞心念一动,问道:“他们虽不是同一人,但会不会是同伙犯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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