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3章 正经的科幻
拿起手机付过车费，袁洋从汽车上下来，就站在路边打量前面的酒店。
这座酒店，便是华语娱乐圈赫赫有名的贵宾楼。
它的现代中式风格造型其实没什么看点，四星级的档次在时下也不算有多豪华，贵宾楼之所以能够成就赫赫威名，却是占了地利天时的优势。作为本地区较早开业的豪华酒店，又是影城业主横淀集团旗下产业，这座酒店很受拍戏明星和大牌剧组追捧，进而对演艺圈、明星粉，乃至普通游客产生扩散效果，层层光环加身，名气自然越来越大。
袁洋自觉已经过了追星的年纪，对明星住过的房间和酒店不会产生爱屋及乌的移情效应，他之所以大老远地从岛城来到这里，却是因为收到一封邀请函。
蜜蜂幻景蜜蜂影视广撒英雄贴，说要在贵宾楼召开一场面向未来的发布会，邀请关注电视行业与vr行业的国内外同仁及媒体朋友光临见证。然后，作为vr版专职编辑的袁洋就被老板派来了这里。
低头检查了一下行李，袁洋找出发布会邀请函，拿在手里走进了这所酒店。
两只“小蜜蜂”显然有向二哥蜜蜂移动取经，送到袁洋手里的邀请函有着浓郁的“手机发布会”味道，赫然是一张门禁卡。视线穿过透明外壳，可以看到里面精致规整、充满科技美感的线刷电路和电子元件，倒是和未来主题颇为贴切。
而且这张卡居然真的可以使用，签到、进入会场都需要扫描卡片，兜里没卡就会被拦在外面。
签到领取纪念品，提着印有蜜蜂影视logo的布袋子，袁洋跟着人流走进了酒店国际会议厅。
会议厅里的光线被人刻意调暗，然后用投影设备在天花板、四面墙壁，以及地板上投射无垠星空，走在里面就像是漫步星空一样，让他不由想起了别的。在11月的互联网之光博览会上，蜜蜂展示了vr短片《谁来驾驶地球？》，得到参观嘉宾和普通观众的一致好评，据说那里有很特别的脚踩星空大场面，而且做得更加真实更加恢宏。
可惜自己当时不在，蜂影又没有提供影片的下载版，只能通过王山他们的口头描述尽力想象。
放下诸般思绪，袁洋拿出邀请函看了眼，然后径直朝自己的位置走去。
除了具备射频识别功能，这张卡片还是座位指示器，顺着明暗闪烁的蓝色箭头，他顺利找到自己位置坐下，然后习惯性地打量起了周围的宾客。
“嘿！泥嚎！”耳边传来极具特色的洋式中文。
现代汉语有阴阳上去四声，欧美语言大多只有轻重升降，老外遇到带拐弯的上声经常抓瞎，然后“你好”就成了“泥嚎”。
转身看向对方，袁洋热情地和外国友人打招呼握手，然后一起傻眼了。
因为教育经历以及工作内容的关系，袁洋的英语还算不错，问题是对面这位是一个德国人，而且是选修的法语的德国人，两人之间不存在共同语言，完全无法沟通。
汉斯同学试图求助面前话筒和耳机，却郁闷地发现这套高大上的五国语言同声传译装置近乎摆设，并不支持当面对话，俩人还得自己想办法。还好他们都有手机，下载网络公司免费提供的机器翻译软件并不费什么事，虽然整句听译效果很是一般，却总算解决了有无问题，不至于变成鸡同鸭讲。
名叫汉斯弗雷德里希的德国男人也是网站编辑，做的却是影视新闻，这次到横淀来，打得是顺路旅游的心思，本身并没有太多期待。袁洋倒是想给对方好好安利一下蜜蜂的vr产品，奈何蜜蜂自己的翻译产品掉了链子，让他的传教事业受到很大挫折。
关键时刻，发布会主持人站出来解了他的尴尬，她在追光照耀下走上舞台，先用几种语言提醒大家戴上传译耳机并挑选语言，然后才大声用中文宣布：“蜜蜂影视年度新剧发布会正式开始，下面有请导演王骆宾先生！”
听见对方名字，袁洋忍不住挑了挑眉毛，这位海外华人是蜜蜂自己培养的技术流导演，先后执导了好几部cg影片，最近又在忙着科幻大片《流浪地球》的制作，跑这儿凑什么热闹？
不知道是看到了他和其他人脸上的疑惑，还是早就准备好了这个问题，王骆宾一走上台就指着自己问了一句，“是不是很奇怪，这家伙跑过来做什么？”
略做停顿，他就自己答道：“我也不想的，电影制作接近尾声，我本打算回美国休假，却被公司硬拉来这里。他们说我要是不来，幻想now！就要垮掉，然后我就来了。”
“我很奇怪啊，不就是响应官方规定，修改名字拿掉tv嘛，怎么这就要垮掉了？”
王导自问自答：“结果他们就给我算了一份文件，最近一年里面，幻想的电视剧普遍遭到电视台压价甚至拒收，自家平台上的播放数也下滑了很多，情势的确有些糟糕。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我想国内的朋友应该都明白，作为利益相关方，我就不多说了。”
袁洋点点头，心里大概明白了。
幻想原名幻想电视台，因为前段时间主管部门发文，特别指出“未经批准，不得在互联网上使用电视台、广播、电台、tv等广播电视专有名称开展业务”，它不得不和那些一众直播平台与网络电台一起名字，成了“幻想now！”
作为蜜蜂影视旗下的影视剧流媒体服务，其以播放翻新魔改的垃圾剧集起家，后来逐渐涉足制片领域，制作了很多数据亮眼、口碑也不错的网络自制剧，却在主流电视圈面前遭遇挫折，其实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作为年轻群体审美口味的集中反映，小鲜肉小花旦所代表的优质偶像正在大行其道，就连高傲的好莱坞也不得不弯下腰肢，屡次邀请当红小生担任影片“宣传大使”，蹭流量之心昭然若揭。偏偏蜂影却是个奇葩，一直对片酬高企的小鲜肉小花旦持抵制态度，双方少有合作。幻想那边也不例外，虽然帅哥美女不少，有名气有粉丝的却不多。
有颜值担当却没有流量担当，又不乐意签署收视率对赌合同、然后花钱去买收视率完成你好我好大家好的游戏，幻想出品的电视剧自然不被电视台喜欢。至于网络播放数据被人反超，同样不算意外，最近流行的热门电视剧很多都是网络小说改编而来的历史剧、架空剧、神话剧，这几类剧集同样是幻想台的起家基础，大家题材类似自然是名气大者赢家通吃。
别看王骆宾说的那么凄惨，袁洋却不相信实际情况其实还不算太糟，毕竟幻想一直强调成本控制，制片成本远少于同类剧集，依靠网络播放完全能够收回成本，区别只是赚多赚少的问题。
卖过了惨，王骆宾才道明真实目的：“为了扭转局面，幻想打算投入巨资拍摄一部大制作的电视剧。趁着同行们还在魔幻古装里面打转的时机，打算推出一部正经的科幻电视剧。”
他在“正经”俩字上面刻意加了重音，听得台下两岸三地的记者同仁们纷纷发出会心的笑声。华语电视人早就注意到并尝试了科幻题材，只是限于投资规模、专业素养和编剧水平，他们拍出来的剧集会呈现一种诡异的画风，说是“科幻剧”，却充斥着言情、悬疑、功夫、传奇等元素，主次不分，味道自然不够正宗正经。
“下面，请大家和我一起请出本剧的特邀顾问，为新项目揭幕。”
台下观众从善如流，纷纷送出掌声。
然后袁洋就看到一位梳着大背头的矍铄老人和一辆人形双轮车上了舞台，前者是人气网红张局座，后者自然是马竞的机器替身。
上得台来，俩人也没有多做废话，直接扯下舞台后面的大片红绸，让大家可以清楚看见后面屏幕上的四个大字。
“宇宙矿工？”袁洋眉毛一挑，还真是个有科幻味道的名字。
站在屏幕旁边，背身指着身后的大标题，局座用他习惯的腔调娓娓道来：“一年前，美国通过了一项法律，在座各位可能听说过，那就是《美国商业太空发射竞争法案》，这项新的法律对商业性太空开发进行了规范和松绑，允许私人公司经营太空旅游，允许私人公司去太空挖矿。”
“根据1966年联合国大会通过的《外层空间条约》，任何国家不得将太空的任何部分据为己有，所有国家对外层空间的利用，必须是和平用途。美国这么做，等于是在钻跳跃的漏洞，只要不以国家名义宣示主权，私人的、无害的太空开发自然是可以允许的，就像各国如今在南极做的一样。”
马竞补充道：“1959年，美苏英阿澳南等国联合签署《南极条约》，一致决定冻结针对南极的领土主张，规定这片处'女地严禁军事用途，只能用于和平的科学研究目地。签署条约中止了可能的军事竞赛，却也为科研竞赛和商业开发松了绑，南非和阿根廷近水楼台，南极旅游玩得各种溜。”
局座继续道：“在尝试开发太空资源这一块，英美富豪走在了全世界前面，成立了好几家立志于太空挖矿的企业，并且把目光放到了火星和木星之间的小行星带上面。那里有一万多颗小行星，其中有些含有稀有金属，有些含有固态水，无论哪个对空间站而言都是弥足珍贵的，也是先到先得、手慢无的，错过就要后悔几百年。”
“时间还是有的，”马竞机器人说道：“最近半个世纪，太空发动机技术的进步一直不太大，暂时还不能用于太空采矿，光是漫长的旅程就让人受不了。像是赫赫有名的白金小行星‘2011uw-158’，它在去年靠近地球，彼此距离达到最小时也有足足240万公里，六倍于地月距离。阿波罗计划花费二百多亿美元，先后派出6艘宇宙飞船搭载18名宇航员飞往月球，却只带回来381千克月壤和月岩标本。要是以这个效率开采小行星，就算那些小行星都是纯金、纯白金，也没人乐意去做。”
局座摇摇头，“时间自然是有的，可这不能作为我们漠不关心、高枕无忧的理由。不然将来一定要吃大亏！我们这一代肯定要被子孙后代写进书里大肆批判，就像咱们批评那些宣布禁海的明朝君臣鼠目寸光，毫无远见一样。看看人家杰夫-贝索斯、埃隆-马斯克，还有拉里-佩奇，马竞你还差老远啊！”
马竞抬起机器手臂，滑稽地耸耸肩膀，接着手指机器人胸口：“至少在研究利用机器替身方面，我是走在他们前面的，这部剧里面的采矿机器人都是私人我贡献的呢！”
老者点点头，“载入航天需要浪费大量载荷在生存物资和维生系统上面，机器人的确有着不可取代的优势，用在太空挖掘上也是顺理成章。其实现在这样也还算不错，现实里面没办法进行太空开发，完全可以在科幻剧集里面先虚拟尝试一下嘛，没准就打动一些孩子，让他们走上了宇航科学的道路了呢！”
马竞的硅胶嘴角动了动，“在这方面，局座绝对是成功典型，有很多年轻人就是因为你的节目对军事国防产生了兴趣，进而投身相关领域的。”
局座立即连接谦虚地摆摆手，“这可不敢当，我只是做了一些微小的工作，不值一提。”
说是这么说，只要看看他脸上舒展的皱纹，就知道老头还是很受用的。
当然，受用归受用，老人还记着自己的职责，开口问道：“马竞，我看过这部剧的策划案，这是一部室内剧？”
“是的，”马竞肯定点头，“室内剧可是出了名的省钱，这样我们才能把更多资金用在特效和特技机械上面。若是没有这些，正经的科幻只会沦为笑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