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3章 天堂没有飓风
蜜蜂会议中心，2楼24室。
房间不大，却很安静，可以清晰听见笔记本键盘的哒哒声。
长发盘起、身穿套裙，陈曦一副秘书打扮，端坐电脑前面，正在一帧一帧地检查着演讲ppt。
时间走到月底，bdc游戏开发者大会逐渐步入尾声，数码老虎的刘海洋却在这时候接到组委会邀请，来到这里和各国开发者展开交流，等下还要召开专题演讲，这份ppt便是为他准备的。
数码老虎一直致力推动成人玩具的智能化和互动化，旗下拥有多个系列的游戏联动玩具，受到玩家和用户的热烈欢迎。这一点同样反应在这份ppt上，页面上各型各款的帅哥美女，全都是他们的高级玩具，而她的任务就是检查这些图片，确保不会出现内容问题。
除了总经理助理的本职工作，陈曦还是数码老虎公司的cvo首席视觉官，全面负责审查旗下产品图文的视觉效果，老板的演讲ppt、即将投放的网络广告、公司官网以及电商旗舰店都归她管，错一字罚100、露一点罚1000。与其说她是总助和cvo，倒不如说是挂着助理衔的审稿编辑和鉴黄师。
作为一名刚刚走出校门的未婚女孩，陈曦本来是抗拒的，奈何私下寻找的新工作泡了汤，只好勉为其难地继续这份奇葩的工作。好在这活儿有着还算丰厚的奖金，除了税后3k的工资，找到错字、发现露点也能为她带来数额不菲的额外奖金，自然要全力以赴。
时间的力量实在强大，去年的陈曦还各种难堪各种抗拒，现在的陈曦却成了一名合格的挑错师、鉴黄师，不但把找亮点技能点到了3级，还进一步地开发了身为处女座的整理控、完美情结，一有空闲就忍不住打磨一下自己的工作。
仔细检查过面前这张幻灯，她手指轻点切换下一张，漂亮的双眼猛地一缩，脸上迅速绽放笑容：“找到了！”
看起来高大上的培养舱中，仰面躺着一位不着寸缕的妙龄少女。
脸小眼大睫毛弯弯，唇红齿白皮肤红润，颜值简直突破天际。更让人感到脸红心跳的，是她那曲线玲珑的身体，桃胸蜂腰苹果臀，双臂双腿纤长合度，手指纤长脚趾圆润，尖端涂着嫣红的蔻丹，颜色大小亦是恰到好处，完美符合大多数东方人的审美观。
少女的身体浸泡在浅蓝色的培养液中，长发在液体中荡漾，刚好遮住胸前要害，水面上泛着点点波光，同样遮住下面的关键部位，半遮半掩看起来更加诱人。
“王老师的技术真是没的说，看的我都有些心动了呢，”小声嘀咕着，女孩拿起折叠鼠标，右击图片打上“删除”标记，同时截图记录。
这张照片拍得非常好，可惜福利送得有些明显，关键部位看似有着完美遮挡，细看的话却隐现端倪，并不适合在大屏幕上公然展示，必须修改。
公司邀请的摄影师都是专业的人像摄影师，非常善于捕捉女性的性|感瞬间，更擅长在构图中暗藏亮点。对他们的粉丝而言，这些都是诚意满满的惊喜彩蛋、粉丝福利，是吸引他们氪金购买套图和拍立得的重要原因。但对数码老虎来说，这些东西却是暗藏危险的地雷——因为嫌弃马赛克破坏图片美感影响产品逼格，数码老虎的产品图都没有常见的水印遮挡，更多倾向于用拍摄角度和实物遮挡来解决问题，这么做非常容易出问题，cvo陈小姐的工作便是查漏补缺，弥补不足。
带着赚了半个月工资的好心情，女孩打开另一个图片文件夹仔细挑选起来。和大多数习惯于拍照自动美颜的女孩一样，陈曦的ps技术很是一般，身为完美控又不想用马赛克遮挡图片，破坏大师心血，只好另找一张换上。
好在这个系列的照片还有很多，她很快就找到一张带盖子的，点击替换又反复修改调试，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小修小补地忙碌了十多分钟，陈曦再一次改完了整份ppt。点击从头播放，确认一切正常，没有遗漏什么不该有的东西，又确认已经保存并备份，女孩终于轻舒一口气，偷瞄了眼旁边依旧鼾声呜呃的刘老板，抬起手臂伸懒腰打个哈欠，扭腰伸腿活动起有些僵硬的身体。
“呜呜！”
就在这时，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突然亮屏，在桌面上左右摇晃，发出轻微的震动声。
抓过电话随手解锁，陈曦视线下移飞快扫过屏幕，“这么快？”
换上细高跟黑皮鞋，又把拖鞋仔细包好装起来，她站起来整整裙摆，朝桌子对面走去。
刘海洋仰面靠在椅背上，一呼一吸间嘴里发出连绵不断的“呼呜呼呜”声。
陈曦走到老板身边，伸手轻推：“老板！老板！”
被人从美梦中叫醒，老刘愣了几秒才清醒过来，摇晃着有些酸疼的脖颈，看向身边的女助理，“几点了？”
“七点半！”陈曦爽快答道，同时体贴地递上一包湿巾。
伸手接过，撕开铺在脸上，老刘擦了擦眼角嘴角，接着用力擦脸让自己恢复清醒。
“唉，岁月不饶人啊，当年通宵背书第二天还能精神奕奕上考场，现在……”
“饭后血糖升高，的确容易犯困，您这样其实很正常的。”
刘海洋摇了摇头，把纸巾丢进纸篓，“不说这个了，ppt都准备好了吧？”
“准备好了！”陈曦走到自己座位边上，拿过笔记本双手放到老板面前，邀功道：“我一共找出了7个错字和1张有问题的图片，都已经修改i啊替换了。”
“嗯！”老刘点点头，随口鼓励一句，便不再言语低头看片。
一页页看过去，他忽然开口问道：“小陈啊？”
“嗯？在呢！”
手指屏幕，老刘问道：“除了修改错别字和标点符号，你还顺便改了字体和字号？”
“额，”后者愕然，俏脸微红，小声解释道：“只是微调了一下，这样一改就舒服多了。”
“是挺舒服的。许老师的课果然没白上，这钱花的值，回头公司给你报销。”
没等陈曦表示感激，他却说道：“不过……”
后者眨着大眼睛，激动地盯着老板，“不过什么？”
“整体的氛围，你不觉得有些过于女性化了么？”
同样拿美女做文章，美妆时装广告和游戏汽车广告的风格就相差巨大。数码老虎虽然有着为数不少的女用户，贡献最多营业额和利润的消费者却是年轻男性，整体的美术风格自然要向后者考虑。
能够从名校顺利毕业，陈曦自然不是傻子，脑子一转想通老板的意思，连忙道：“老板放心，我这就改！”
”嗯，“刘老板微微颔首，抬脚离开休息室。
刚才的岁月之叹并非无的放矢，加班和烟酒破坏了他的身体，结果人未老肾先衰，得赶快去趟卫生间，快憋不住了。
20分钟后，会议中心3号综合厅。
主持人吐气开声：“有请数码老虎公司创始人兼总经理刘海洋先生！”
老刘深吸一口气，压了压耳边的耳麦，揉揉脸调出热情洋溢的笑容，快步走上舞台。
追光灯射出的白光照在他身上，照亮名家订制的西装，也照亮了脖子上的粉色领结。西装完美遮掩他中年发福的小肚腩，同时赋予他专业睿智的外在形象，粉红色的真丝领结和黑白正装对比明显、冲突巨大，却是这套装扮的最大亮点，时刻提醒着人们自己不是股票经纪人，而是贩卖快乐的娱乐商人。
实际上，公司老板们公开示人的穿衣打扮都有讲究，股票经纪人穿西装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专业可靠，从而打动客户收到更多委托；it公司老板喜穿毛衣牛仔裤运动鞋，则是为了和ibm、思科这样的b2b科技公司划清界限，突显自己和自家产品的“平易近人、生活必需”。
走到预订的演讲位置，刘海洋笑着对空气打招呼：“大家晚上好！”
“说实话，有这么多人来听我的演讲，让我有些小紧张，”手指背后的led屏幕，“毕竟我平常面对都是各种各样的机器人。”
台下传来善意的哄笑声，屏幕上那些帅哥美女都是数码老虎出品的机器人，用事实证明刘海洋所言非虚。
等到笑声止歇，老刘继续开口，侧身指着背后挂满两排架子的各色玩具，”开始时，我们只是一家普通的玩具公司，出售一些愉悦人的小玩意儿。到了后来，却渐渐走上贩卖‘人口’的道路。这也是我今天演讲的主题，浅谈如何设计虚拟人物，以削弱恐怖谷效应。”
在蜜蜂游戏的发行推广下，老虎游戏出品的《美丽新世界ol》先后登录70多个国家，游戏联动机器人也被卖到这些国家，让世人见识到了他们“先谈感情后卖身体”的崭新套路，这也是bdc专程邀请老刘过来演讲的原因。
于刘海洋而言，他们在pt2016基础上二次开发而成的“tigerpt老虎主机”刚刚发布，正缺开发者，正好趁着人多圈一波合作伙伴，自然不会拒绝对方的邀请。当然，心里这么想着，他嘴上说出来的却是：“老实说，设计虚拟人物，为其编写故事、搭配服装，在座所有人都比我专业。当初接到bdc组委会的邀请，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觉得不应该班门弄斧，在各位专家面前炫耀我的浅薄。不过马竞说服了我，他说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只有互相交流才能共同进步，所以我来到这里，为大家介绍我们的产品。”
掌声落下，刘海洋手指背后的“舱中少女”侃侃而谈，介绍起了老虎公司总结的开发经验。
“长期以来，恐怖谷效应一直困扰着影视制片商和游戏开发商，拟人机器人开发商同样深受其害。蜜蜂数字生物和逸快特效在这方面做了很多工作，他们开发的表情模拟系统赋予机器人和数字人更加生动多样的面部表情，有效缓解了部分用户的恐惧感。不过，这套系统的成本实在太高，导致搭载它们的产品成本很高，严重阻碍了市场的扩大。”
“我们的技术不能和蜜蜂相比，面对这条恐怖山谷，只得选择绕路而行，向动漫和玩偶厂商取经，所幸取得了一些成果……”
说起来，之所以会产生恐怖谷效应，和人作为社会动物的身份分不开关系。在面对面交流中，人们会对其他人的长相和面部表情形成心理预期，如果对方长相丑陋、表情僵硬怪异，预期落空就会对人造成心理震撼，进而引发恐惧感。
解决办法有两个，正规办法是以力破之，让“假的更真”，这方面的典型例子就是《流浪地球》里的15万虚拟演员，观众很难发现这些表情生动、行动自如的人不是真人。只可惜这么做的成本实在太高，需要开发专门的系统来模拟人类的肤色、表情和动作，每一样都不便宜，暂时来说，数字演员根本无法动摇真人演员的主流地位。
另一个办法则是后退一步，让“假的更假”，通过刻意强调人物的“非人属性”，削弱甚至扭曲观者的心理预期，典型代表是各种眼睛大到没朋友的二次元美少女。
大多数3d游戏都带有特殊画风，而带有真实画风的往往都是恐怖游戏，原因也在这里：由于技术上无法越过恐怖谷，真实画风让角色看起来有些吓人，只能破罐子破摔做成恐怖游戏，或者适当添加卡通、野性、魔幻等特殊画风，让角色变得“非人”。
数码老虎的解决思路同样是“适度卡通化”，虽然他们邀请真人美女充当产品模特，实际产品却并没有一比一还原真人相貌，眼睛比模特大很多、身材比例更加不科学，使之具有一种“二次元之美”。这些卡通风格的产品普遍受到市场欢迎，表明这一策略的成功，刘海洋他们再接再厉，干脆打造具有自主版权的二次元动漫和游戏，并和自家人偶产品进行数据联动，最终发展到“卖人”为生的《美丽新世界ol》。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