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章 大鱼
阳光照亮天边薄云，暖风摇曳海上细波。
还算清澈的海面上，亮蓝色的双体游艇关机落帆，随波逐流轻轻摇晃着，似是在享受秋日午后的安逸闲适。
顺着楼梯来到飞鱼号顶层甲板，马竞走进遮阳棚的阴影里面，把手里提着的冰桶重重放下，没好气道：“你要的冰块！”
躺椅上晒太阳的方盏平睁开眼，笑着对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对方帮忙把饮料酒水冰上。后者见此动作，火气却是更旺了几分，冷声道：“爱喝喝，不喝拉倒！”
“嗨！”方盏平摇头坐起，拿起桌上的饮料瓶子逐一塞进冰桶，同时还不忘吐槽某人：“你这都是自找的。阳光、碧海、游艇、比基尼女郎，本来就是四位一体的。到了你这里，却少了最重要的组成部分，要是听我的多带几个嫩模上船，这些杂事自然不用你操心了。”
“嘿！”马竞听了却是冷笑出声，翻身躺倒在另一张躺椅上面，却是不接这个话茬。
方盏平重新躺回去，视线穿过墨镜飘向天空白云，语带沧桑：“这就是偶像包袱啊！”
虽说富豪，尤其是年轻富豪邀请嫩模上游艇开聚会在国外很常见，而且也不一定回回都要开无遮大会纵情声色，但是难保旁人不往这些地方联想。这显然是对面这家伙不愿看到的，他花了几年时间给自己立人设，努力撇清豪奢恣意的传统富豪形象，把自己包装成更加亲民的技术宅、发明家，自然不愿因为区区小事而前功尽弃。
当然，方场长专门约见马竞，也不会为了享受什么秀色可餐。
随口感叹一番，他就丢下这个话题，重新问起了自己关心的东西，“对了，这趟出去有没有发现什么感兴趣的项目？”
“好项目当然有不少，”马竞把视线从头顶白云变苍狗的图景上收回，转头看着对方，“怎么老方你忽然对那边感兴趣了？”
“网上把‘关门打狗’传得有鼻子有眼的，我也有些好奇嘛。”
躺椅上的马竞摇了摇头，“我也是两眼一抹黑，这种事情你自己的消息渠道貌似更方便。”
方盏平家有不少亲戚在大型银行供职，在银行金融行业多少有些人脉关系，自然不缺乏内幕消息。当初他所在的粮农投资之所以能够谈成入股蜜蜂的买卖，银行方面提供的“情报支援”可谓居功至伟。
因为方盏平他们没有动强硬来，拿出来入股的资源也是蜜蜂急需的，马竞欣然接下来对方送来的橄榄枝。时至今日，粮农投资持有的蜜蜂股份经过多次稀释和转让已经所剩无多，方盏平几人也都退出了蜜蜂的董事会监事会，但大家私底下还有着比较密切的往来。
不过关系好归好，马竞这话还是语中带刺，充满了揶揄讥讽的味道。亲戚数量毕竟有限，银行也有工作纪律，方家没能力也没必要把人脉网铺到东北去，方盏平所能了解到的东西，其实远没有马竞多。
故作无奈摇着头，他两手一摊叹气说：“我就一普通百姓，消息渠道就只是报纸电视还有网络罢了。”
“嘿！”马竞冷笑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说说看嘛，”方盏平却不气馁，“你好歹去了好几次，还投资了那么多项目。肯定有一些切身经验可以分享一下。”
“没什么好说的，”马竞摆了摆手，“只是通过佳境投了几个小项目，养养马、训训狗什么的，规模不上台面，也没指望赚钱。我对现在的状况倒是挺满意，都在能够接受的范围之内。”
“你都这么小心翼翼，看来问题很严重啊。”
“只是投资策略的问题，跟当地其实没太多关系，”马竞摇摇头，“线上业务还没料理清楚，蜜蜂暂时不急于往线下跑。佳境在关内还没碰到严重瓶颈，同样不急于进军关外。”
方盏平仔细回想一番，貌似还真是这么回事。虽然被人硬塞进atm组合里面，蜜蜂的行事却没有前两家那么的纵横捭阖大开大合，虽然也做搜索、做社交、做支付、做直播，但这些业务更多是防御性质，马竞根本没有砸钱搞大规模挤死对手的想法。到了线下领域，这种冷淡态度表现得尤其明显，投资收购只注重搜罗人才、囤积专利，很少和传统工商业企业、高估值初创公司产生深入合作。除了蜜蜂智能世界、虚拟现实空间站这些连锁店铺，蜜蜂在线下最大的投资实体赫然是绿野林业这个半公益性企业。
之所以会这样，既有马竞这个掌舵人的原因，也和蜜蜂的企业性质有关系。
大型网络公司通常都是上市公司，市盈率一般在50倍左右。投资者之所以愿意高价买入他们的股票，图得不是相对稀少的股息和分红，而是未来更加高涨的股价。背负着众股东的殷殷期待，网络公司自然不能停下高速发展的步伐，否则就会陷入不进则退的窘境里面。眼看着原有的蛋糕已经大无可大，换口味再做一块新的就成了必然的选择。
想到股票这块，他终于记起了自己此来的目的。
方盏平霍然坐起，迎着马竞疑惑的目光，主动开口说道：“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来找你么？”
“这有什么好好奇的？”后者撇撇嘴，“反正就算我不问，你也会说的，不是么？”
“额，”方盏平被他噎得不行，不过还是勉强笑笑，继续说道：“对了，你现在对上市是怎么看的？”
马竞听了却是笑了起来，“怎么着，又有人找你传话？”
当初因为种种原因，国内的网络公司不得不转道海外，申请登录纳斯达克或者纽交所。它们藉此得到了宝贵的发展资金，却也将高速发展的红利全数奉送给了海外投资者。正所谓财帛动人心，市场上渐渐出现召回中概股的潮流，很是出现了几个响应者。
与此同时，作为网络巨头里少见的非上市公司，蜜蜂同样落在相关人士眼中，隔三差五就有人想办法接触马竞游说他启动上市进程。随着蜜蜂进入财富世界500强，这种游说力度却是又大了几分。尤其是没有坑爹排队过会限制，当初有因为同股不同权放跑阿里的港交所，与蜜蜂的接触更是始终没有中断，就算不能促成蜜蜂集团的整体上市，能让蜜蜂游戏把更多业务转入港岛蜜蜂旗下也是好的。
听见马竞的反问，方盏平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丢出一大段话：“眼看着一只只独角兽展开翅膀飞出国门，某部门压力很大，正在酝酿出台鼓励政策，只要是云计算、人工智能、高端制造、生物科技这些行业里有地位的独角兽公司，就可以享受绿色通道待遇，即报即审，不用排队。”
说完这些，他目光灼灼地看着马竞：“蜜蜂的云计算国内第三、人工智能国内第一，还拥有自己的软硬件生态，怎么看都符合这个要求。马董，a股上市了解一下？”
马竞没有应声，伸手从冰桶里抽出一瓶蓝莓饮料打开喝两口，这才开口说道，“上市对我来说其实没什么难度。不说随时能上的港交所、纳斯达克、纽交所、伦交所，就算是国内股市想进去也不困难。年初时候，有人跟我说只要掏一块钱就能拿下一家上市车企49%的股份，最后还是被我婉言谢绝了。”
“上市车企？49%股份？”方盏平眉头一挑，“你说的该不会是被证监会主席点名批评的铁公鸡‘铜杯汽车’吧？”
马竞点头，“就是这个。”
“嘿！这家企业是造微客轻卡的，本身还麻烦多多，就你这种怕麻烦的性子，就算他们倒贴给你几个亿，你也不会接盘的。”
虽然不太常见，出售方倒贴钱的情况也是有的，2014年格罗方德（globalfoundries）收购ibm旗下的晶圆厂，就得到后者额外赠送的15亿美元补贴以及16000项专利。
对比13年将x86服务器业务以23亿美元卖给破烂王联想，蓝色巨人此举称得上是疯狂倒贴。然而他们这么做却也是有苦难言，自家服务器卖不动，晶圆厂受累开工不足长期亏损，眼看着技术日新月异投入越来越大，只能趁设备还算值点钱赶紧卖掉。另一方面，限于美帝对高技术企业的监管政策，小弟良心想受到猜忌有心无力，面对接盘侠格罗方德的压价行为，他们只能在坏和更坏之间选择前者。
至于那家一度被递到马竞手里的铜杯汽车，同样是一家老牌亏损企业。这家企业自从1992年登录a股以来就以经营不善为由拒绝现金分红，被誉为“a股铁公鸡”之首，虽说通过资本运作，铜杯依然留在股市里面，但在上市公司之外却产生了数以十亿计的高额债务。
眼看着企业陷入泥潭成为财务黑洞，地方上早就想着甩包袱，将其列入混改名单，主动向外推介。听闻马竞名下的小马载具正在寻找汽车生产基地，当地便设法联系马竞，开出一块钱转让49%股份的“跳楼价”。
一块钱而已，差不多谁都能拿得出。但是拿下这些股份，却要扛起对应债务以及管理责任，要为其带来有竞争力的产品并且解决销售回款问题，要和省府市府打交道，背后的麻烦简直不要太多。地方上将其视为全省汽车工业龙头，为了贯彻这一目标曾数次插手企业管理主动为其挑选股东，虽然当年“全球通缉董事长”貌似帮了倒忙，却还是没有死心放弃。
方盏平的断言并没有猜错，马竞向来对国企保持敬而远之态度，当然不愿和这家存在“不良记录”的企业产生关联。
轻轻点头，马竞换了个话题，“算了，不说这个了。至于上市的问题，我的态度其实是开放的。如果条件合适，我很愿意把部分有发展前景，也比较缺乏资金的业务送去上市，比如蜜蜂通讯、蜜蜂计算机、绿野林业这些。”
听见这三家企业的名字，方盏平却是没忍住笑喷了。
蜂讯是虚拟运营商，连续亏损三年；蜂机的服务器主要卖给蜜蜂云，外销极其可怜；绿野林业干脆就是赔钱的公益事业。显然，这样的企业根本不可能进入ipo通道——放在20年前也许可行，但那也是国有企事业单位的专利。
“嘿！”擦了擦嘴巴，说客先生笑说：“就算不是蜜蜂游戏、蜜蜂移动，至少也得是蜂芯半导体、蝴蝶显示、佳境精电那个级别的。丢这三个出来，你简直是在开玩笑！”
比起游戏和手机两个现金牛，后面三个的含金量明显小很多，产品大多卖给蜜蜂移动和蜜蜂电子，少量外部买家也都是蜜蜂的合作伙伴，业绩高度依赖大股东关联交易，有着明显的“毒点”。好在它们还都有着亮点，蜂芯有自主gpu、蝴蝶有被动显示技术、佳境精电的微型超声器件竞争力很强，仔细包装一下应该能够上市成功。
实际上，马竞根本没想过把这些塞进股市，他这么说更多是在表达一种若即若离无所谓的态度。上市有什么好处他当然知道，但他自己同样是有苦难言——为了让企业发展地多快好省，马竞没少借助e7u赋予自己的特殊能力，而公司上市需要正规化、透明化，再想开挂作弊打鸡血难度就要大太多，实在有些划不来帐。
“你回去照着这么说就行了，”马竞摇了摇头，“对了，你要的东西，我已经让人做好了。”
终于听到一个好消息，方盏平也是兴奋起来，“真的，那真是太感谢了！“
除了各种几十块的低端手环，蜜蜂还针对高端用户推出可定制的智能饰品，功能一般，却胜在体形小巧外观亮眼，还有花样繁多的送交服务可选，倒是取得了一定的销量。想着结婚纪念日将近，方老板特地找马竞定制了一套智能饰品打算送给妻子。
“那还有假？”马竞抬腕打了个响指，食指顺势指向前方，“东西就在这里。”
话音落下，就见一条大鱼高高跃起，摔在甲板上，一路滑到方盏平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