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 天边的人儿

  因为贵州军的支援,北敖拿下保州城变得艰难,敌我双方鏖战半个月,互有伤亡,安卑方面毫无进展,拿下保州似乎变得遥遥无期。
  而当华中王府和华东王府两路兵马抵达保州城南面三十里开外,局势又发生了变化,安卑受困于战线太长,粮草补给不及时,而保州城在短时间之内又无法攻破,而选择了撤兵,不再继续僵持下去。
  安卑退回了顺平,不给大东国军队交战的机会,不得不说越里古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华中王府和华东王府是借来作为援救的两路兵马,总不能永远驻扎在保定城周边地区,而要转守为攻,攻打顺平又好像是不太可能的事情,敌人不来进攻就烧高香了,难道还自动送上门不成,时日一久,两府总共十万人的兵马必定撤退,而这种时间,安卑刚好可以调整兵马,准备好充足的粮草,等两府兵马撤退再发动进攻。
  越里古的决定,让安卑大军变得好似一团棉花,让大东国的军队有力却打不到实处。
  保州战事暂时停了下来。
  而此刻,一直攻城拔寨的麒麟大军,刚刚拿下富县,而接下来准备要拿下的是北敖比较大的城关要塞——延州。
  延州与铜川一样都是大城,城内守兵也较小县城要多的多,而目前易寒遇到些困难,大量的俘虏要怎么处理,因为这些俘虏的原因,耗费了大军大量的粮食,后续物资补给不及时,此刻大军已经陷入粮草短缺的困境,一旦无法在短时间内攻下延州,而军中无粮,那问题可就大了,而北敖狡猾的很,每次易寒攻下一地,并没有获得预想中的粮草物资,这打乱了他一开始以战养战的战略部署。
  帐内,易寒一脸胡渣,脸容粗犷,眉目隐露沧桑,样子看上去成熟了许多,这会任谁也不会想到这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都说战场可以让一个男孩迅速成长为一个男子汉,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日子整支麒麟大军连连征战,基本就没有停下来过,个中艰辛苦难可想而知,护国军毅力十足,西夏大军反而有点吃不消了。
  林毅岳风尘仆仆走了进来,他也是一脸胡渣,这胡子都不知道多少天没有刮了。
  林毅岳沉声道:“元帅,军中粮草只够吃上半个月”。
  易寒平静道:“我知道”。
  林毅岳道:“进攻延州城的计划可能要缓一缓了。”
  这一次易寒却没有回应,而是沉吟不语,林毅岳继续道:“没有想到俘虏会这么多,我们向西王府索取的粮草至少要二十天后才能到,加上这三万多人的俘虏,半个月的粮草却能维持十天左右”,林毅岳的意思是攻和暂缓进攻,十日之后都要面对大军断粮的困境。
  易寒突然重重拍了桌子,沉声道:“北敖没有给我们留下任何的粮草,反而让我给他养兵,难道就不怕把我三万人给饿死吗?”
  这一次林毅岳却沉吟不语,过了一会之后才说道:“不管如何,目前首先要解决的就是粮食的问题。”
  易寒思索应对之策,这个时候苍狼走了进来,朗声道:“这三万人俘虏留着干什么,全部杀了,这几日士兵都吃不饱,哪有力气打仗”。
  易寒一脸苦笑,当日他开始接受这些北敖士兵的投降,如今把这些俘虏给杀了的话,一者失信于人,二者以后敌人如何会再向自己投降呢?明知死路一条自然是拼死一战,这样就给自己攻城掠地增加了难度,朝苍狼笑道:“拓跋将军,屠杀俘虏的事情,如何能做的出来”。
  苍狼沉声道:“元帅你不必瞒我了,军中粮草已经告急,我知道屠杀俘虏的事情不能做,可是也没有为了养俘虏而让自己士兵饿死的道理,因为无粮可食,杀了自己的妻妾下厨的事情也有人做的出来”。
  易寒笑道:“从今日起,所有俘虏每餐一律减半”。
  苍狼也没有再坚持,却道:“我倒有一计,可让这三万俘虏全部死去,却不会让我军背上屠杀俘虏的罪名”,说着将自己的计谋说了出来。
  易寒耐心听完却道:“这样做能问心无愧吗?聪明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我们却瞒不住所有的人”。
  苍狼道:“元帅,你太有原则了,简直跟是沙元帅一个性子”,这句话却不知道是赞是贬。
  易寒轻轻一笑,“拓跋将军现在可不是赞美的时候,眼前是如何解决粮草告急的问题”。
  林毅岳一直沉吟不语,凝神思索,突然抬头道:“我倒有一法,可暂时解决眼前的难题。”
  易寒与苍狼异口同声道:“快说”。
  林毅岳朗声道:“在方圆百里之内强行征粮”。
  未待易寒回答,苍狼立即道:“此法可行,护国军保家卫国,大东国的子民有义务承担起这个责任。”
  易寒思考了一会之后,点头道:“好吧,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要百姓自愿,而不能强抢强征。”
  林毅岳心中暗忖道:“元帅,你虽然指挥有方,对军队的一些隐蔽却不甚谙练,不强抢强征,那里能征到粮食,百姓自有其存活之法,是饿不死的,而我们的军队一天无粮就要军心涣散,别说攻城掠地,恐怕连仗都打不成”,这些话林毅岳自然不会说出来的,他了解易寒,一旦说出来,易寒一定不会答应,到时候又会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口上应道:“好的,我会把元帅的话传达给前去征粮的士兵”。
  苍狼自然也明白林毅岳的苦衷,也就干脆不说明,与林毅岳一起瞒着易寒。
  两人走出帐外,苍狼道:“林将军,这件事情若是被元帅知道了,他定会怒不可歇”。
  林毅岳笑道;“那就由我来一人承担,拿我的人头来平息民愤”。
  苍狼感慨道:“得将如此,何愁大军战无不胜”。
  林毅岳笑道:“此事还请拓跋将军帮忙隐瞒。”
  苍狼笑道:“我怎么能不成全林将军呢?若会说,刚才在帐内的时候我就说了”。
  林毅岳笑道:“那我下去安排了”,说着离开。
  苍狼看着林毅岳的背影,叹息一声,又朝帐内看去,自言自语道:“人无完全,每一件事情都有好坏两面,又让人如何来抉择呢?越是睿智的人,活的越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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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河县,西北地区一个贫瘠的小县城。
  自从北敖占领了这片属于大东国人的土地之后,原本生活就十分艰苦的白河县百姓,日子过得更加艰辛,北敖经常出动士兵小队对当地的百姓进行掠夺,有点吃的东西也要藏的非常隐蔽,等北敖士兵小队离开之后才偷偷拿出来吃,白河县地处偏僻山区,北敖军队并没有对这个地方进行大规模的掠夺,但是受到影响还是难免的,这一点点的影响,便可以让白河县的百姓感觉这日子简直没法再继续过下去了。
  终于,白河县的百姓收到了一个消息,护国军攻下铜川,将原本属于大东国的土地从北敖的手中夺了回来,从今以后他们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北敖士兵不会出现在白河县进行掠夺,有什么吃的,他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拿出来了。
  可是没过几天,白河县的百姓发现自己大错特错,因为护国军的士兵也算是强盗,当然比起北敖士兵,护国军的士兵客气了许多,他们不会杀人,不会强奸妇女,但是他们的出现却是来夺走自己最珍贵视如生命的粮食,这帮士兵冷漠,不通人情。
  小山村的一条偏僻的山路上,一个粗壮的汉子与两个衣着破烂的小女孩同行。
  一个小女孩问道:“愣头大叔,你不是说那些兵哥哥自己人,为什么他们也要来抢走我们的食物呢?”
  汉子一愣,却思索起来,昨日几个士兵到了他的家里,将他原本藏起来的粮食全部拿走,一个士兵见到他年老的母亲卧病在床,不忍心给他留了一点食物,此举却被一个带头的兵士训骂了一顿,这帮抢夺食物的士兵表面看上去冷漠,不通人情,但是这一点却可以看出他们也有自己的为难之处,憨憨笑道:“大概是他们接到命令所以必须这么做。”一语之后笑道:“玛儿,你肚子饿吗?”
  那叫玛儿的小女孩笑了笑道:“不饿”。
  汉子看着这张原本应该红扑扑的小脸,此刻却饿面色饥黄,有些心疼,笑道:“明天我就给你们两人弄点好吃的,这两个鸡蛋是个女先生留的,女先生生病了,再不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就永远好不了了”。
  两个小女孩却笑得非常开心,“我们不饿,留给女先生吧,我们希望女先生的病快点好,就可以继续教我们读书写字了”。
  娜儿突然掏出一个布包起来的东西,小手小心翼翼的翻开,看了一眼之后,像是确定了什么事情,这才满意的又包了起来。
  汉子却看到了,却是两个薯瓜,问道:“娜儿,你怎么会这些东西?”
  娜儿笑道:“这是我娘给我的,昨天我偷偷攒了一个,今天又攒了一个,女先生一定饿坏了,一会可以拿给她吃”,她经常挨饿,明白饿的滋味,小小年纪却能懂得身同感受。
  汉子笑道:“你们若是饿了,就拿出一个来分吧,女先生一个就够了,若是知道你们没得吃,她一定不肯收下的”。
  两个小女孩互看了一眼,不约而同的朝那两个薯瓜看起,眼神充满的渴望。
  就在这时,山路一旁突然窜出几个士兵来,一脸冷漠的朝他们走了过来,手中的大刀冷冰冰的,两个小女孩顿时吓傻了,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士兵走了过来,什么话也没有,就开始对三人进行搜身,汉子身上的两个鸡蛋被搜了出来,汉子立即道:“几位兵大哥,这两个鸡蛋是专门给病人送过去的,请几位兵大哥高抬贵手,不要拿走”。
  若是前几日,这几个士兵也许不会拿走这两个鸡蛋,但是如今已经过了十天,后勤补给的粮草却还没有运送到,许多俘虏都因此而饿死了,军中士兵也是三餐不饱,而林副帅下达的命令就是无论如何要活下去,挨到粮草送达,所以这两个鸡蛋对这几个士兵可以说是如何的珍贵。
  士兵却什么话也没有说,把鸡蛋拿了过去,一人咬了一口,瞬间就吃完,汉子的脸瞬间就变得铁青,若不是因为两个小女孩,他立即就跟这几个人拼命。
  一个士兵突然看见娜儿手里捧着的薯瓜,二话不说就抢了过来,娜儿这才回神,伤心的哭泣起来,“这是个女先生留的,你们不要抢走”。
  士兵看见这脸黄肌瘦的两个小女孩哭得满脸泪痕,就算铁石心肠的人也会动容,何况他们心里本来就不想这么做,护国军的士兵是冷漠坚毅的,但是这一刻他们的心却再也无法冷下去,就算饿死也不能这么做,这一瞬却把林副帅的命令抛之脑后,那个抢走薯瓜的士兵扇自己一巴掌,嘴里骂了自己几声,却把薯瓜还给娜儿,说道:“你快吃吧”。
  娜儿一愣之后,立即把薯瓜收到背后,瞪了这个士兵一眼。
  旁边一个士兵说道:“走吧”,几个士兵又离开了。
  汉子冷冷道:“还算有点良心”,说着抹了抹两个小女孩的泪水,笑道:“我们快点走吧,女先生饿坏了”。
  玛儿伤心道:“愣头大叔,鸡蛋没有了”。
  汉子闻言有些失落,却勉强笑道:“没有关系,还有薯瓜呢”。
  山村里一间破旧的茅屋内,不时传来咳咳咳......的声音,床上躺着一个女子,脸色枯黄憔悴,一头长发错乱散开,毫无色泽,她现在看上去就似一个垂垂欲死的老妇人。
  门口传来了几声稚嫩又兴奋的呼喊声:“先生,先生”。
  女子听到声音,嘴边露出一丝虚弱的微笑,吃力的让自己从床上卧坐起来,这一用劲,却让她枯黄的脸颊憋的隐隐有些红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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