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定盘商大计
朝阳从地平线冒出射向天空的时候，杨绍周、郑裕德等八大家的老板们一个个坐着马车从“天山号”的货舱里出来，招呼着在外面等了一整晚的护卫随从，纷纷摆驾，各回各家。
待到商人们都走了，杨增新拉着唐朝走到一旁，老眼里还是有那么一丝不敢相信的神色，“新华老弟，你跟我说实话，新疆的地底，真有你说的那么多宝贝？你不是因为想让八大家的这帮黑心商人把他们的家底都掏出来，才故意这么编的吧？”
“我靠！老杨，你把我唐某人当成什么人了！”唐朝顿时不满地嚷嚷起来：“你简直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我一番好心，想让你杨鼎臣青史留名，你居然……你！你！你！”
“行了行了，别装了。”杨增新显然没将唐朝装出来的生气模样当回事，收起笑脸，肃然说道：“新华老弟，如果真如你所说，兹事委实太过重大了。袁大总统可知道此事？”
“暂时还没提。本打算将这个消息当成大总统登基的时候作为特别献礼呈上，但现在只怕，大总统没福消受了。”唐朝满脸惋惜之色地叹然说道：“鼎臣老哥，我实话跟你说吧，帝制，已经搞得那帮北洋重臣们一个个都跟大总统离心离德，要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远离那个是非之地，安安心心地在你老杨的地盘上呆着。”
“新华老弟，那你能不能给老哥我交个底，断魂峡唐家堡里，你究竟还藏着多少好东西？”杨增新像只老狐狸似地奸声笑道：“袁大总统当初想来应该在断魂峡里投了大笔资金吧？”
唐朝眼珠子转了转，装出凝神戒备的神态，“干嘛问这个？你什么意思？”
“咱俩如今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是不是得开诚布公的坐下来好好聊聊？”杨增新一本正经地答道。
“政府你管，军队我来抓，咱俩分工合作，共同发财。”唐朝同样正儿板经地说道：“为了防止关内的那些都督们打新疆的主意，我必须在半年之内训练出一支精良的军队，星星峡的防御，也必须加强！”
“你能保证不会插手政务这一块？”杨增新严肃地问道。
“只要你不再坚持原来搞的那一套‘小国寡民’和‘愚民政策’，大力兴办教育，我保证，为你保驾护航。”唐朝也非常郑重地答道：“我们关起门来发展经济搞建设，不是说要闭关自守，反而要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对你老杨大力整顿吏治，打击贪官污吏，严守国体人格的做法，我打心底佩服，但是，‘无为而治’的内政原则，已经不再适合现在的新疆，所以，鼎臣兄，你的思想，也得学着与时俱进才行。”
“老夫要是知道新疆地底埋藏着这么多的矿藏宝贝，早就大刀阔斧的兴办工业走实业救治的路线了！”杨增新没好气地翻着老眼，明显是在说唐朝站着说话不腰痛。
“工业为主体，农业为辅助，畜牲业为补充，军事作保障！这四条腿，缺了哪一条都不行。”唐朝继续为杨增新解惑，“新疆有着辽阔的地域，适宜的气候，复杂多样的地貌和土壤，不仅风光旖旎，而且特产资源十分丰裕。在群山峻岭、绿洲戈壁之间，有着数不尽的‘粮仓’、‘肉库’、‘油盆’、‘煤海’。
这些都是老祖宗给我们后人留下的宝贵财富，如果从你我手里哪怕是丢失掉一寸领土，你我都将成为国家和民族的罪人。实话跟你讲吧，鼎臣兄，在唐家堡，我有可以装备二十万部队的精良装备，全是当今世界第一流的。光大大小小的火炮就有上千门，飞艇数十艘，飞机数百架，战车几百辆。只不过，我对国内的地盘不感兴趣，我最想要的，是开疆拓土，给我们的子孙后代留下更为广阔的生存空间！”
“新华老弟，大总统待你不薄啊！”杨增新感慨万分地叹声说道。
“不薄你个大头鬼！全是老子自己的东西，关袁大头个屁事。”唐朝在心里暗自腹诽不已，脸上却只能装出一副感激莫名的表情，喟然长叹道：“是啊！大总统以国士待我，我自当以国士报之。全心全意地把新疆经营好，建立起完善的工业体系，发展国防工业，就是对大总统的千秋伟业最大的支持了。”
“真没想到我杨鼎臣居然坐拥如此宝地，惭愧啊惭愧！新华老弟，当年老朽千方设法阻止关内往新疆移民，现在想来，是大大的失策了，新疆的人口太少了！”杨增新满脸愧色地唏嘘不已。
“你当初的做法，并没错。”唐朝劝慰着说道：“打从民国初定，新疆的局势几乎就没哪天稳定过。也就是你老杨有这个能耐把回疆八部王公都收拾得服服帖帖，这要是换了其他人来，新疆早被弄得四分五裂了。所以说，鼎臣兄，你已经把新疆的基础打好了，现在该是你我兄弟联手，放开手脚撒开膀子狠干一把，人生难得几回搏，我们非得搏他个功在千秋，名垂青兄不可！”
“壮哉！新华老弟！我杨鼎臣就拼了这把老骨头，舍命陪君子了！”
说着，唐朝和杨增新二人右手紧紧握在一起，相视默然片刻，随即纵情大笑起来。
基于“天山号”的安全起见，唐朝让机组人员将飞艇开回唐家堡，然后同杨增新同乘一辆马车，在两拔侍卫、警卫的严密保护下，返回城里的总督府。
刚进督府连茶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外面来人通报说是英国驻喀什总领事马继业有要事求见。
“马继业？他不在喀什呆着，跑迪化来做什么？他什么时候来的迪化？”杨增新老眉微皱着，向进来传话的外交联络官张绍伯连续问道。
“据福音堂那边的消息，马继业是本月二十四日抵达迪化。”张绍功看来还是做了些功课，没有一问三不知，“二十五日，马继业与俄国总领事迪雅科夫有过一次秘密会谈，谈话内容暂且不知，正在派人调查。马继业此番前来督府，随行的还有福音堂的查尔斯神甫以及日本笠原商社的笠原哲夫二人。”
“日本人？”唐朝显得非常意外地问道：“日本人难道已经将手伸到新疆来了？”
“六月份的时候，日本政府派了一个所谓的调查组来新疆调查。”杨增新接话答道：“我为了防止他们在维、蒙、哈等族王公间播弄是非，进行阴谋活动，下令各道台、知事严查严防，所以没让他们得逞。九月中旬，这个调查组撤走了，但留了一批调查员，笠原哲夫就是其中之一。”
“小日本和英国佬联诀前来，看来是想打‘天山号’的主意。”唐朝若有所思地推测道：“昨日我在迪化上空那么一闹腾，估计迪化城里所有的洋人都坐不住了。鼎臣兄，让他们进来，让我来会会这些狗日的洋鬼子。”
张绍功下意识地转脸看了杨增新一眼，杨增新大手一挥，很干脆地说道：“以后唐将军说的，等同于本督说的。”
“是！都督。唐将军，刚才多有得罪，您见谅。”张绍功分别朝杨增新和唐朝欠了欠身体。
唐朝哪会跟张绍功一般见识，随意地摆了摆手，让张绍功转身出了这间贵宾厅。
很快，张绍功领着一名头戴绅士礼帽，手拄文明棍，年约四十多岁的白种人从外面进来，这名白种人身后，随行的正是在“天山号”前露过一面的查尔斯和笠原哲夫。
“杨大人，你好！”手柱文明棍的白人用流利的中文，看起来非常热情地边说边给了杨增新一个拥抱。
杨增新似乎闻不惯洋人身上的体味，别过脸，憋着气，客套地伸手在来客的后背拍了两拍，“总领事阁下，你什么时候来的迪化？怎么也不通知老夫一声，本督好安排人给你接风洗尘，以尽地主之宜。”
从杨增新的话里，唐朝知道了这位会说中国话的洋鬼子，就是英国驻喀什总领事马继业。
这家伙似乎对中国文化非常了解，还专门给自己取了个中国名字。
“杨大人，我这不是一办完事就来都督府拜会大人了嘛！”马继业边说边打量着站在杨增新身后的唐朝，很有点自来熟地向唐朝点头微笑，“这位，想来应该就是刚被北洋政府新任命的南疆镇守使，唐朝唐将军吧？”
“不错，本将军就是唐朝。”唐朝板着脸，看起来相当严肃，“喀什，正属本将军的管辖范围，日后有机会定当去喀什瞧瞧你们的领事馆修建得够不够标准。”
“够了不够标准？唐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马继业眼显惑然之色地问道。
“总领事馆，当然得有总领事馆的气派！”唐朝一本正经地答道：“阁下既然熟悉我们中国人的文化，应该知道，我们中国人是最为讲究脸面和排场的。一个国家驻另一个国家的总领事馆，代表是他们国家的脸面，如果标准不够，丢的可是你们英国人的脸面。”
马继业和查尔斯不由相互看了一眼，面面相憈，感觉这位年轻的将军似乎对英国人不算很友好，但是，他刚才的话却又无可非议，因为中国人的确爱讲面子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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