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逐鹿中原 第四十节
四月下,兖州山阳郡,昌邑城。
田畴带着一队亲卫骑象旋风一般冲进了昌邑城。
陈宫和刘遇在府门外相迎。
“定陶可有消息?”田畴看到陈宫,急忙问道,“大将军没有要求我们增援定陶战场吗?”
“大将军没有来信。”陈宫一边伸手相请,一边说道,“张燕将军来书,催请阎柔、姜舞、卫峻和高顺四位大人立即合兵一处,从防东、单父、薄城、己氏城一线开始攻击,直杀襄邑、雍丘,以策应主力大军迅速挺进到陈留,争取抢在曹操、刘备撤到陈留之前,把他们合围于济水河南岸。”
“虎头将军已经渡河南下,开始攻打白马了吗?”田畴把马鞭交给身后的亲卫,和陈宫、刘遇两人并肩走进府衙大门。
“已经开始了。”陈宫说道,“张燕大人在信中一再催促我们加快攻击速度。如果他知道高顺的大军掉头返回任城国攻击北上的徐州军,一定会非常不高兴。”
田畴苦笑,“你是如何回禀张燕大人的?”
“知道你今天要返回昌邑,所以我还没有回禀。”陈宫也是一脸苦笑,“事情出了点变化。”
“什么变化?”田畴顿时紧张起来,“刘表的荆州军出现了?”
“是曹操的虎豹骑。”
“曹操的虎豹骑?”田畴神色一喜,“看样子曹操想利用虎豹骑拖住我们部署在济水河南岸的铁骑,然后集中力量猛攻定陶。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们还有足够时间集结军队向西攻击,尽快杀到襄邑、雍丘一线,以便从侧翼包围曹操和刘备,配合主力大军攻击陈留。有虎豹骑的具体位置吗?”
“阎柔和姜舞两位大人已经出发了。他们打算围杀虎豹骑。”陈宫做了个围攻的手势,笑着说道,“阎柔大人在离开成武前,曾书告我和刘遇大人。等你从任城返回后,商议一下进攻防东、单父的事。他要求我们遵从邯郸行辕的命令,即刻西进攻杀。”
“我们攻杀防东、单父的时候,阎柔大人的铁骑在哪?在薄城、己氏一线牵制叛军的兵力吗?”
“当然。你不是担心荆州军随时会出现在梁国境内吗?”陈宫笑道,“阎柔大人也有同样的担心。如今徐州援军已经出现在任城,能阻挡我们攻杀襄邑、雍丘一线的,只有豫州的一小部分军队和北上支援中原战场的荆州军了。”
陈宫、田畴都是尚书台的六曹尚书之一,朝廷让他们以尚书的身份出现在中原战场上,名义上是为了辅佐大将军,但其实他们的职责就是监军,权力很大。现在阎柔把集结卫峻和高顺两支大军攻击防东、单父的事情交给了他们,两人责无旁贷,主动承担。
陈宫和田畴仔细商议了一下后,随即决定由陈宫带着一部分粮草辎重亲自赶赴任城国,会合青州吴敦的五千人马驻防任城,阻挡徐州军北上的脚步。徐州军的主力都在兖州战场,驻防徐州的军队数量已经不多了。如果这部分的军队损失在任城,徐州的安危令人担忧,所以陈宫估猜任城之战波澜不惊。徐州军从自身的安危出发,不会掀起太大的风浪。另外,北疆军一旦攻占了定陶,粮草辎重的运输都将从定陶直接转送陈留前线。攻击任城已经不能对北疆军形成任何威胁。到那时,这支军队除了后撤徐州,从沛国、梁国一线威胁北疆军的侧翼外,已经没有太大作用。
田畴随即急告卫峻,率铁骑退出任城,从金夫直接西进到东缗,再从东缗直杀防东,然后沿着菏水北岸急进,迂回到防东、单父的南面,彻底断绝两城和豫州之间的联系,阻止豫州的军队北上支援,为高顺的步卒大军攻占两城做好准备。
田畴接着书告高顺,留下吴敦的青州军驻守任城,带着吴雄、管亥、昌豨等军队急速杀向防东、单父。
粮草辎重将由自己从昌邑调运前线,刘遇的三千大军随同护送。
黄昏时分,陈宫离开昌邑,急赴巨野城调运粮草送往任城。
阎柔送来书信。大军虽然竭力围追堵截,但还是让曹纯逃进了薄城。阎柔催促田畴,立即调集大军攻杀防东一线,尽早赶到薄城和自己会合。
任城距离金夫城大约一百里。从金夫城西南而下一百里渡过泗水河就是东缗城,东缗城西南方向一百二十里就是防东城。三百多里路,大军至少要走三天,如果天气不好或者出现什么意外,可能要走三到五天。
田畴再次书告高顺,把所有粮草辎重都丢在任城,加快速度日夜西进。
清晨,田畴还在睡梦之中,朦朦胧胧感觉屋外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怒吼,接着天地突然为之一暗,昌邑城在瞬间崩塌。
田畴大吃一惊,张嘴发出一声凄厉惨叫,身躯从木塌上一跃而起,手忙脚乱地去抓案几上的长剑。
轰鸣声霎时断绝,清脆而悦耳的鸟鸣声从窗外清晰传来。
田畴这次发觉是一场噩梦。他无力地坐到塌上,急促地喘息着,手中依旧牢牢抓着长剑。
就在这时一阵凌乱而惊慌的脚步声飞奔而来,刘遇强壮的身影迅速出现在他的眼前,“大人,徐州军出现了。”
田畴愣了一下。徐州军不是早就出现了吗?
“徐州军出现在东缗城,马上就要逼近万福河了。”刘遇的声音略微有点发颤,显得十分紧张。
田畴脑后一凉,心脏骤然剧跳,“谁的军队?何时发现的?肯定是徐州军吗?”
“东缗城已于昨夜丢失,这是东缗令派人前来急报的。据说是徐州张飞和兖州杨平的军队,大约有一两万人。”
“张飞?”田畴霍然大悟,几步冲到案几前摊开了地图。
“曹操的虎豹骑出现在济水河南岸,把我们的铁骑诱出了成武、梁丘一线。”田畴的手重重地点在地图上的任城,“北上攻击任城国的军队肯定也是一支牵制军队,他把我们的步卒大军全部拖进了任城国。张飞带着徐州北上支援的主力,从彭城沿着泗水河北上,趁着昌邑兵力空虚之际展开偷袭。两翼牵制,中路偷袭,刘备这个主意不错啊。如果张飞攻占了昌邑,而我们的大军主力未能攻占定陶,那么兖州战场的形势将发生惊天逆转。好办法。”
“你的斥候呢?徐州军杀到东缗城下了,我们才发现,是不是太迟了?你的人呢?”田畴不满地问道。
“攻占昌邑后,斥候的探查范围一直延伸到了两百里外的方与城。方与城的南面就是菏水河,考虑到斥候探查力量不足,我就没让他们翻越菏水。阎柔将军率军离开成武后,我为了加强城防力量,撤回来一部分斥候,把斥候的探查范围缩小为一百里。”刘遇懊恼地摇摇头,“看样子,张飞突袭了方与城,否则方与城的县令一定会给我们送来消息。”
“东缗城距离昌邑只有一百里,最迟到今天黄昏,徐州军就能杀到万福河。”田畴没有再追究刘遇的疏忽,而是静下心来思考对策。
能及时支援昌邑城的只有阎柔、姜舞和卫峻的一万五千铁骑,高顺的两万步卒大军,但他们距离昌邑城都有两百多里。昨天,命令卫峻和高顺撤离任城国的书信已经送了出去。不出意外的话,卫峻能在明天晚上或者后天上午赶到东缗。高顺大概要比他迟一天。阎柔和姜舞接到自己的求援后,也要到后天才能赶回昌邑。
这样算起来,自己至少要坚守昌邑城两天,才能等到援军。两万人攻城,三千人防守,能不能守两天?
“我们能不能将计就计,把这支徐州军围歼在昌邑城下?”刘遇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
阎柔、姜舞一旦回援,曹操的虎豹骑势必跟在后面,迟滞他们的回援速度。攻打任城国的徐州军也有一两万人,高顺的步卒大军无论如何都要留下五千人,否则徐州军的牵制攻击一旦变成主攻,任城就危险了。两天内,卫峻和高顺回援的把握最大,他们回到昌邑城下后,北疆军有两万五千人,在兵力上没有形成优势,徐州军还有可能继续攻击昌邑。不过此时北疆军已经有了包围徐州军的力量,等到阎柔、姜舞回来了,北疆军将有三万五千人,完全可以利用泗水河和万福河之间的狭窄地带,把叛军困在昌邑城下。
“围歼叛军需要时间调派军队。我们只有三千人,昌邑城随时都有可能丢失,我们没有时间。”田畴看看刘遇,担心地说道,“一旦昌邑城丢失,叛军即使损失一半人,也还有一万大军进城,这样我们想在短时间内重新夺回城池就很难了。定陶的局面可能在昌邑重演。到时定陶拿不下,昌邑又丢了,我们被两座城池牢牢牵制,大军迟迟无法推进到陈留、封丘一线,那么这一仗就不止是越来越难打了,而且还有失败的可能。这个险,不能冒。”
“但我们现在只有三千人。”刘遇毫不客气地说道,“三千人面对两万人的攻击,你能守几天?”
“当我们各路援军源源不断地返回昌邑时,徐州军在攻击受阻的情况下,肯定会撤退。难道他们想自取灭亡?”田畴摇头道,“也许我们只要坚守一天,战场就会出现变化。”
“如果一天也守不住呢?”
“那我们就死守东城。”田畴不假思索地说道,“一旦徐州军杀进城中,我们就退守东城门。东城连接泗水河上的浮桥,我们只要守住这座桥,保证回援大军能够迅速杀回城中,我们就能反败为胜。”
刘遇不再坚持。田畴随即派出快马,向定陶城的大将军求援,向薄城一带的阎柔求援,向任城国的卫峻、高顺求援。
张飞让简雍领三千人驻守东缗,守住大军的退路,让杨平统领大军急速推进,自己带着五百轻骑以最快的速度直杀万福河,抢占浮桥。
田畴和刘遇商量好了应对之策后,一面组织民夫把粮草辎重运到泗水河东岸,一面组织人力加固城防。忙乱之中,派出去拆除浮桥的一队人马狼狈逃回,向田畴禀报说,叛军抢在他们的前面攻占了浮桥。
“算了。”田畴挥挥手,毫不在意地说道,“我们即使烧了浮桥,又能阻挡叛军多长时间?他要来,就让他来吧。”
第二天清晨,张飞的大军出现在昌邑城下,并立即向城池发起了攻击。
张飞有备而来,志在必得,各种攻城器械准备得充分。一时间杀声震天,战斗极其惨烈。
到了晚上,张飞命令点燃几十堆篝火。战场上亮如白昼,徐州军在张飞的督战下,继续攻击。
同一天晚上,西平亭。
曹操、刘备成功逃脱北疆军的围歼,大大激怒了李弘。就在李弘准备连夜追击的时候,两百里外的昌邑城送来了消息。徐州军攻击昌邑,请求支援。
田畴的这份求援书信让李弘、麴义、吕布等人大吃一惊。
前两天阎柔曾送来的消息,说虎豹骑出现在济水河南岸,当时谁都没有在意。而阎柔因为敌骑数量较多,不是十分肯定对方就是虎豹骑,他认为也有可能是袁绍的轻骑兵。那时定陶大战正在关键时刻,阎柔又说自己正在围歼这股敌骑,这个消息随即被撂在了一边。现在看来,那支军队肯定是虎豹骑了。如果虎豹骑在,曹操的撤退就很难做到这样悄无声息,毕竟一支三千人的铁骑行进在驰道上,目标太显眼了。
由此推断,徐州军攻击昌邑城之策,很可能早在曹操、刘备支援定陶的时候就已经安排好了。曹仁突围,张飞攻打昌邑,两人的行动只相差一天时间。如果曹仁能坚持到现在,北疆军的选择就很艰难。昌邑城兵力空虚,各路大军回援需要时间。一旦昌邑城丢失,李弘在已经占据定陶城的情况下,只好选择放弃围歼曹操刘备,转而分兵支援昌邑,夺回昌邑。曹操、刘备的脱身之策设计得果然巧妙。
曹操、刘备两人让虎豹骑在昌邑城的西面吸引和牵制北疆铁骑,让徐州军一部在昌邑城东面的任城国牵制北疆步卒大军,然后再让徐州军的张飞沿着泗水河北上,悄悄杀到昌邑,意图一击而中。这个计策最厉害之处,在于昌邑城丢失之后的战局变化。北疆军在昌邑城下久战无功,推进陈留的速度将大大延缓。一旦袁绍、刘表、曹操、刘备合兵一处,固守在陈留、封丘一线,北疆军随即丢失了乘胜攻击中原的所有优势。
谁能想到,徐州在莒城大败,琅琊国丢失后,还有这样的实力。轻视对手所付出的代价往往是致命的。
李弘和众人商量了一下,随即决定增援昌邑。此时,宁愿放弃追杀曹操、刘备,也不能丢失了昌邑城。
“急告大单于刘豹,连夜驰援昌邑城。从陶丘到昌邑大约两百里,限他后天上午必须赶到昌邑城下。”
“急告魏延、穆斯塔法,大军已击败叛军攻占了定陶,请他们留下一屯人马驻防济阳和东昏一线,然后带着军队急驰陈留,会合赵云、司马懿。如果无法攻克陈留,也要想方设法挡住袁绍、刘表的援军,给大军主力攻击陈留争取时间。”
“云天,立即整顿北军,火速南下济水河,直杀陈留。”
麴义答应一声,挥手让北军中候吴叶立即去准备。
“奉先,你带着南军诸营清理一下定陶战场,后天向陈留推进。”
吕布躬身答应。
“急告颜良、文丑,曹操、刘备即将北撤濮水河,估计要和袁绍的军队在燕城、长垣一线会合。白马战场上的叛军数量将激增数倍,兵力上的优势非常明显,请他们务必小心防范。不要急于攻击,以免遭到敌人的重创。待大军主力攻占了陈留,河南直接面对我们的攻击时,袁绍肯定会从白马战场上抽调兵力,那时大军即可向燕城、延津一线推进。”
“大将军,颜良文丑的大军如果一直滞留在白马,不能推进到燕城、延津一线,我大军主力的侧翼随即失去掩护,叛军可以从长垣、平丘一线向我们频繁展开攻击,大军的粮道将受到严重威胁……”董昭站在地图旁边,手指在濮水河和济水河的交叉处划了两划,“大将军,还是趁着这个机会追一追,趁势拿下濮水河东岸的长垣、平丘两城,和叛军形成隔河对峙之局,以确保大军粮道的安全。”
李弘犹豫不决。
“大将军,两天后,阎柔、姜舞、卫峻、高顺、大单于刘豹都将陆续赶到昌邑城下。徐州军在四万五千步骑大军的包围下,绝对是死路一条。不论徐州军是否攻占昌邑,他唯一能保存性命的办法就是撤退,沿着泗水河狂奔而去。”董昭低声劝道,“大将军无需赶到昌邑去,多一万铁骑对救援昌邑没有任何作用。”
李弘点了点头,再度下令,“急告冤句的刘冥,请他明天率军沿着济水河北岸西进,攻杀平丘城。”
“明天清晨,我和单于庭的呼衍元笳、兰嵘两位大人率军北上追击叛军,直杀长垣城。”
昌邑城。
张飞指挥大军连续攻击了一天一夜,昌邑南城岌岌可危。
田畴和刘遇无奈之下,只好把所有的兵力都投到了南城上。
正当双方激烈厮杀的时候,城中府衙处突然浓烟滚滚,烈焰冲天而起,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一阵阵的杀声。
北疆军将士们惶恐不安。田畴和刘遇面面相觑,心里极度绝望。只要坚守到晚上,战局就会发生变化,谁知竟然功亏一篑。
从府衙逃出来的几名卫士气喘吁吁地跑到了南城,“大人,叛逆们冲出了监牢……”
田畴头一晕,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他现在能理解颜良嗜杀的原因了,有时候挥刀杀人的确能解决很多潜在的威胁和麻烦。大军攻克昌邑后,抓获了曹操等叛逆的家眷。因为战事太多时间太紧,这些人一直没有送走,男的都被关押在府衙大牢里,女眷被关押在各自的家里。田畴指挥民夫向城外搬运粮草辎重的时候,刘遇曾建议把这些人送到泗水河东岸的辎重大营里。田畴考虑到粮草的安全,没有答应。后来又有将领建议干脆全部杀了,免得自找麻烦,田畴也没有答应,说再想想其它的办法。徐州军杀来后,田畴就把这事给忘了。
因为守城兵力不够,看守监牢的一队卫士也被田畴临时调了出来。卫士走了,监牢里只剩下十几个狱吏。这些狱吏原是昌邑府的人,北疆军占据城池后,并没有来得及更换。这些狱吏随即打开了牢房,把荀彧、曹丕等人全部放了出来。荀彧指挥众人冲进府衙打开了武库。拿到武器后,荀彧立即命令点燃大火,给城外军队传去一个信号。
张飞、杨平一看城内浓烟滚滚,知道城内出了事,立即督军猛攻。
田畴下令撤守东城门。能不能反败为胜,就看援军来得够不够快了。
张飞、杨平进城后,立即会合了荀彧。
杨平把最近一段时间的战况简要说了一下,“按照丞相大人的命令,我们攻占昌邑后,据城坚守。一方面迫使定陶方向的北疆军分兵支援昌邑,帮助丞相大人救援定陶,一方面可以给袁绍、刘表两位大人集结军队争取时间。只要他们的援军杀进兖州,北疆军攻击中原之策遂告失败。”
“你刚才说,高顺、臧霸、管亥的军队已经从琅琊国北上进入了兖州,并且攻占了任城。是不是?”荀彧急声问道。
“对。”杨平连连点头,“按时间推算,他们早就到了昌邑。但因为关大人和纪大人率军北上任城国予以牵制,所以他们至今还滞留在任城。”
“任城距离昌邑只有两百多里,高顺等人两天就能赶到。阎柔等人的北疆铁骑来去如飞,想靠曹纯把他拖住,根本不可能。阎柔在北疆打了多少年的仗?曹纯岂是他的对手?如果曹纯聪明一点,早点跑到薄城、己氏城里待着,还能给丞相留点骑兵。如果他胆敢和阎柔在平原上博弈,我们回去后可以给他收尸了。”荀彧用力挥挥手,“昌邑不能待了,立即撤。立即沿着泗水河南下,撤到菏水南岸去。”
张飞皱皱眉,欲言又止。荀彧的名气太大了,他担心在荀彧面前说错了话,想想还是把自己的意见收了回去。撤回菏水,他还是很愿意的。留在昌邑死守,不仅损失大,而且可能全军覆没。袁绍和刘表如果迟迟没有出兵,昌邑可能会变成一座死城。
杨平也愿意撤。他虽然丢掉了任城,但他救回了曹操和众多兖州大吏的家眷。凭此功劳,曹操至少不会杀了他。说实话,他对曹操、刘备两人没有丝毫信心。凭他们两人那数万人马,想在定陶战场上救出曹仁,扭转中原局势,似乎有点一厢情愿了。李弘是什么人?那头血腥的豹子能把吞到嘴的肉给吐出来?
“大人,让我们坚守昌邑,是丞相大人的命令……”杨平不愿承担这个责任。他看看荀彧,小心翼翼地说道,“如果丞相大人怪罪下来……”
“昌邑守得住吗?有必要守吗?现在北疆军屡战屡胜,气势如虹,和他们对攻,纯粹是找死。”荀彧手指西方,大声说道,“袁绍、刘表现在会出兵兖州?你不要做梦了。在北疆军没有吃掉我们之前,他们绝不会出兵。只有等到北疆军吃掉了我们,北疆军精疲力竭的时候,他们的军队才会杀进兖州。这么简单的事情你也看不出来?换了你是袁绍,你愿意这个时候出兵攻打北疆军?现在出兵兖州,他们不但损兵折将,还把对手救了出来,他们愿意?你当他们是白痴啊?”
杨平悻悻地咳嗽了几声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你们此刻打昌邑,对北疆军的士气打击很大。”荀彧继续说道,“另外,你们攻打昌邑,肯定能把定陶战场上的北疆军吸引一部分渡河南下,这样可以帮助丞相大人尽快救出曹仁,率军急撤陈留。”
“荀大人,你怎么知道丞相大人会退守陈留?”
荀彧冷冷地看了一眼杨平,没有理睬他,转头望向张飞,并随之换上了一副笑脸,“翼德,你是否同意撤军?”
“我听大人的。”张飞恭敬地说道,“不出意外的话,今天下午敌人就有援军赶到昌邑了。要撤就早点撤,这对我们安全返回有好处。”
三个人正在商量撤退细节,快马狂奔而来。驻防东缗城的简雍急报,北疆铁骑杀到了泗水河东岸,正准备渡河攻击东缗。翼德若攻城无望,还是急速后撤为好,免得被北疆军团团包围。
“撤……”张飞断然下令。
黄昏时,姜舞率军飞速回到昌邑。听说徐州军已救出叛逆家眷,正在急速后撤,随即领军追赶。
田畴心有余悸,对姜舞说,张飞是个疯子,连续攻城一天一夜,连口气都不歇,不知道他那些手下如何忍受这种非人的折磨。更令人奇怪的是,他以折损数千人的代价攻克昌邑城后,马上又掉头走了。
“难道他攻打昌邑,仅仅就是为了把曹操和一帮叛逆的家眷救出去?”田畴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实在想不通这个人心里是怎么想的。就算是为了帮助定陶战场上的曹操和刘备,他也应该在昌邑待几天。
半夜,他们赶到了东缗城。徐州军刚刚弃城而走,而卫峻此时还在指挥士卒辛辛苦苦地渡河。
“徐州军把河上的桥一把火烧了,我好不容易找到几条船,忙了一下午,才让几百人过了河。”卫峻破口大骂。站在对岸望着徐州军从容撤走,自己空有数千大军却无力可施,卫峻当然要怒不可遏了。
田畴放弃了追击。此刻追杀张飞没有意义,当务之急是趁着张飞的大军在还没回援至防东、薄城一线时,攻克这一带的大小城池,为大军顺利攻杀陈留做好准备。
“传令各部,昌邑危急已解,请诸位大人各率大军,按原定计策向西攻击。”
“急告大将军,昌邑城安然无恙。”
四月下,陈留。
赵云率军以箭阵威慑了城内守军之后,随即在附近游戈寻找攻击之策。这时袁绍的大军已经推进到浚仪、小黄一线,距离陈留只有一百多里。赵云着急了,召集众将商议。司马懿很谦恭地对赵云说,你给我一千铁骑,我在三天内夺下该城。
赵云答应了。赵云带到陈留的铁骑是胡骑营。司马懿找到校尉祭锋,在铁骑中桃选了一千名髡头鲜卑人、乌丸人,然后带着军队出发了。祭锋看到队伍距离陈留城越来越远,不禁很奇怪,“大人这是去哪?城池在我们的背后?”
“你会杀人放火吗?”司马懿笑着问道。
祭锋诧异地点点头。
“他们都会吗?”司马懿又指指那些鲜卑、乌丸骑士。
“当然了。杀人放火的事,谁不会?”
“那就好。”司马懿笑道,“从现在开始,我们在附近村庄烧杀掳掠。说白了,就是能干的坏事你们都去干。”
北疆军的杀戮非常血腥,成千上万的百姓向陈留城逃去。
袁盛心痛不已,要打开城门。许攸坚决不同意,两人为此大吵起来。
到了第三天,司马懿带着这一千人回到了昌邑城下,他做了一件让赵云勃然大怒的事。他竟然指挥铁骑士卒冲击逃亡到陈留城下的百姓,把百姓向护城河里赶。一时间昌邑城下哭声震天,惨不忍睹。
袁盛趁着许攸唱醉的机会,打开了城门,让城外的百姓进城避难。早已伪装成难民的几百北疆士卒趁乱冲了进去。
半个时辰后,陈留城丢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