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朝争又起

  洪武三十一年七月。
  燕王三子进京,于孝陵前吊丧哭拜朱元璋,其情悲痛欲绝,拜祭过后,燕王三子正式着郡王朝服,入宫觐见天子朱允炆。
  朱允炆召见三位堂兄弟时表现得很热情,相对于憨厚的朱高炽来说,朱允炆的表现更为单纯,他将亲情与恩怨分得很清楚,尽管天下人皆知燕王其志不小,严重威胁着皇权,但朱允炆却没对这三位堂兄弟有任何不愉之色。
  文华殿内,朱允炆为三位堂兄弟接风洗尘,御赐同宴,席间不提政事,只论亲情,萧凡亦奉诏于末座相陪。
  席间三人对朱允炆极尽恭顺,屡屡表示燕王戍边乃奉先帝之命,燕王于北平病重,仍不敢懈怠,每日勤练兵马,伺机北伐残元。并郑重其事说燕王一脉对天子对朝廷绝对忠心不二,今次燕王沉疴在身,不克远行,尽管如此,仍将他所有的儿子全部派遣进京师,给先帝吊丧拜祭,由此可以证明燕王胸怀磊落,绝无异心,奈何如今朝堂民间皆有谣言,说燕王有不轨之心,燕王满怀忠义,却被世人所误解,每思及此,终夜长叹感伤。
  三人说到动情处,不由声泪俱下,痛哭失声,仿佛燕王受了天大的委屈无处申诉一般。
  朱允炆听着三人似诉苦又似解释的一番自述,眼眶也跟着泛了红,甚至落下两行饱含亲情的泪水。
  萧凡俨然不动,冷眼看着三人在朱允炆面前发挥演技,心中不由冷笑。
  看来三人如此作态,必是受了朱棣的指使,连憨厚的朱高炽也不得不听从父命,假惺惺的演一场戏给朱允炆看。
  至于朱允炆……这家伙到底是跟着瞎起哄,还是相信了他们三人的这番鬼话?他没那么白痴吧?
  “朕自登基,不过两月余,年幼德浅,朝中诸事半通不懂,幸得各位皇叔相助,苦寒荒蛮之地日夜戍守大明边境,扶保大明社稷无失,其中尤以四皇叔燕王劳苦功高,朕实慰之。朕虽为天子,然需要仰仗众皇叔之处甚多,朕与众皇叔皆是天家子孙,血脉相连的亲人,怎会怀疑自家人的忠心?朝堂与民间有好事者造谣,说朕有削藩之心,这都是胡说八道大明万里边疆,朕不交给皇叔们戍守,难道还交给那些不知根不知底的外姓武将们戍守吗?造谣之人欲间我天家骨肉,其心甚为歹毒萧爱卿”朱允炆擦了擦泪,咬牙切齿的大喝道。
  萧凡一凛,急忙站起来躬身道:“臣在。”
  朱允炆俊脸蒙上一层阴影,稚嫩的脸庞渐渐流露出天子的威严气势。
  “朕命你悉数派出锦衣卫缇骑,察访朝堂民间,看谁造谣说朕要削藩,把他拿入诏狱,严惩不贷”朱允炆恶狠狠的大喝道。
  “臣……遵旨”
  朱高炽三兄弟飞快互视一眼,发现彼此的目光中充满了迷惑。
  今日本是试探天子对藩王的态度,可天子的表现却根本不像是想削藩的样子,反而在极力而坚决的拥护藩王政策,这……跟朝堂和民间的说法不太一样啊。
  三人不及多想,急忙感激涕零的跪拜,代父谢恩,并指天发誓燕王一脉绝不敢有二心,愿世世代代为天子戍边北平。
  朱允炆闻言龙颜大悦,当下御赐三人禁宫行走,并赏赐三兄弟黄金丝帛若干。
  御宴之上,宾主尽欢。
  宴后,三人恭恭敬敬跪拜谢天子赐宴,然后躬身退下,离开了皇宫。
  萧凡仍坐在文华殿内,见三人退出,于是朝值守殿外的锦衣卫千户袁忠打了个手势,袁忠轻轻点头,挥手领着十几人也跟着离开了皇宫。
  从现在开始,朱高炽三兄弟将日夜受到锦衣卫密探的监视,坚决不准他们离开京师半步。
  朱允炆站在殿门外,望着三兄弟远去的背影,脸上泪痕犹存,感慨道:“好人呐燕王如此忠心,真是好人呐……朕心实慰之,有如此忠诚的皇叔为朕戍守边境,那种感觉,就像春风吹拂心田,绽开了美丽的花朵……”
  一旁的萧凡听不下去了,轻轻扯了扯朱允炆的袖子,道:“陛下……陛下……”
  “……又如久旱的枯土降下珍贵的甘霖,土湿了,朕也湿了……”
  “陛下……cut停再说就过了”萧凡大声道。
  朱允炆终于回神:“……嗯?怎么了?”
  “陛下,他们已走远了,麻烦您把这副虚伪的表情收起来,太瘆人了”萧凡无奈道。
  朱允炆感动的表情顿时消逝得无影无踪,神情兴奋的笑道:“怎么样?萧侍读,我刚才演得怎么样?”
  萧凡竖起大拇指:“实力派,绝对的影帝标准”
  朱允炆狡黠的眨了眨眼睛,笑道:“别说你们了,刚才演得连我自己都快相信了,哈哈……”
  萧凡犹豫道:“陛下,……你该不会真的相信那三人说的鬼话吧?”
  朱允炆撇了撇嘴:“我信个屁把我当傻子糊弄呢边境无战事,一年之内北平府无端扩充到了十五万兵马,却根本未经朝廷同意,狼子野心,昭然若揭,他还好意思说自己绝无二心哼当朕年幼可欺么?”
  萧凡正色道:“陛下,燕王为堵天下人悠悠众口,不得不派他三个儿子进京吊丧,燕王子嗣尽在京师,此三人绝对不可放他们回去,一定要把他们拿捏在手里,燕王才会多了几分顾忌,短时间内不敢轻举妄动,如此也给朝廷多留了一些准备时间。”
  朱允炆赞同的点头,随即又面带犹豫:“可是……黄先生那些大臣恐怕不会答应,萧侍读,你知道的,黄先生一直教育我,要我做个堂堂正正的国君,心正则行正,行正则天下景从,如此方为明君所为,若扣押燕王之子,恐怕……”
  萧凡皱起了眉:“陛下,你是大明天子,这天下该由你说了算啊若放那三人回北平,燕王再也没了忌惮,这后果有多严重,你应该比我清楚……”
  朱允炆嘴唇嗫嚅几下,讷讷道:“我虽为天子,但黄先生却是帝师,还有,朝堂中那么多大臣唯其命是从,我若一意孤行,满朝皆反对,如今我初登帝位,外有藩王虎视耽耽,地位尚不稳固,怎可与大臣们闹僵?”
  萧凡楞了半晌,接着神色萧瑟的长叹口气。
  朱允炆有些愧疚的道:“萧侍读……天下这么大,皇帝不可能一个人能治理好它,还需要满朝文武的帮助,有些时候,天子行事亦身不由己,做皇帝,并没有外人看上去那么风光,皇帝也有不得不向大臣妥协的时候……”
  萧凡看着他,深深道:“看来皇帝也有值得同情的地方……”
  朱允炆神情无奈的叹道:“是啊,自古以来皇帝被称为孤家寡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萧凡释然笑道:“罢了,此事留到朝堂上再去议论吧……”
  朱允炆无奈点头。
  于是萧凡躬身告退,走到殿门口时,萧凡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回头道:“陛下……”
  “怎么了?”
  萧凡一脸迷惑道:“皇帝若是寡人,后宫三千佳丽是不是该叫寡妇?”
  朱允炆沉默,擦汗:“…………”
  第二日,文华殿内一片争吵。
  黄子澄,黄观,暴昭,还有萧凡,茹瑺,齐泰等知悉削藩之事的朝中数位大臣齐聚文华殿。
  朱允炆刚试着起了个头,流露出想将燕王三个儿子留在京师的想法,便遭到清流一派黄子澄,黄观等人的激烈反对。
  “子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君子当以德行为尊,明君愈然,燕王不轨,暗藏祸心,此乃不臣也陛下纵伐,当须伐而有道,今若以天子之尊,私扣燕王之子,如此卑下伎俩,岂是明君所为?臣万万不敢苟同”黄子澄语气激烈道。
  黄观站出来附和道:“陛下若扣押燕王之子,此举已失了道义,更给燕王提供了一个谋反的正当借口,陛下此举,实为卑鄙之行,与那欲谋朝篡位的燕王何异?两厢皆不义,将来若生战事,天下人何所从?臣以为,此举万万不可”
  朱允炆被二人顶得气闷不已,二人又是朝中重臣,黄子澄还是他的帝师,朱允炆满肚子的火发作不得,神色尴尬中更浮上几分不愉之色。
  “两位黄先生,此言差矣”萧凡再也忍不住,上前几步驳斥道:“道义?何谓道义?救一人性命是为小义,救万千生灵的性命方为大义,扣押燕王之子或许不太地道,但此举很有可能将一场累及万人的战事消弭于无形,敢问两位黄先生,救三人与救千万人,二位如何选择?”
  黄子澄面色铁青,向前跨了一步,盯着萧凡阴森道:“无知小儿你以为扣押燕王之子能消弭他的谋反之心吗?根本就是妄想燕王,虎狼之辈也,此人乃世间枭雄,胸怀异志久矣,岂肯因儿子落在朝廷手中而放弃谋反?你若扣押他们,其结果只能是逼得他横下一条心与朝廷决裂,那时天下人也都知道是朝廷不义在先,燕王是逼不得已才谋反,届时民心向背,朝廷失道寡助,萧凡,你担得起这样的后果吗?”
  萧凡针锋相对道:“燕王仅此三子,皆困于京师,朝廷只需对外宣称三位郡王为表孝心,自愿留京代父为先帝守陵三年,燕王他敢反对吗?他敢说半个不字吗?燕王别无后嗣,三子皆在朝廷手中,纵然世间枭雄又如何?他难道就不会有丝毫顾忌?”
  黄子澄怒道:“枭雄者,绝情寡义之辈也岂会顾忌儿子的性命?”
  萧凡气得直跺脚:“怎么就不顾忌了?你儿子被绑票了,你不着急啊?”
  殿内众人一齐倒抽口凉气:“嘶——”
  朱允炆面色古怪道:“绑……绑票?”
  黄子澄面皮急促抽搐,脸色越来越青:“萧凡,你这竖子你把朝廷当成了什么?占山为王的土匪么?你眼中可有君父大统?”
  萧凡自知失言,急忙干笑道:“抱歉,说错话了,换个说法吧,若你儿子被人扣下,你会不会有顾忌?特别是在你子嗣全部被朝廷拿捏住的前提下,如果你是燕王,你的儿子都在敌人手里,你就算造反成功,将来你把皇位传给谁?”
  朱允炆瞄了瞄黄子澄的脸色,道:“黄先生,朕觉得萧爱卿的话不无道理……”
  话音刚落,黄子澄扑通一声跪倒,浑浊的老泪唰的一下就流出来了,语声哽咽道:“陛下此举万万不可啊燕王遣子进京,本是为了堵天下人之口,做出一副光明磊落的样子给天下人看的,若朝廷扣下燕王之子,必将陷朝廷于不义之地,王若不义,何人肯从?两国交兵尚不斩来使,更何况陛下血脉相连的骨肉兄弟?老臣进谏,请陛下收回成命,放三位郡王回北平,陛下若不肯答应,老臣……老臣今日便撞死在玉阶之下,省得日后史书给老臣留一个千古骂名……”
  萧凡好心提醒道:“黄先生,你与仙仙姑娘艳照门的事儿已经记在史书上了,纵然一头撞死,只怕你也干净不到哪儿去……”
  “闭嘴奸贼误国误君,祸乱朝堂,皆因你而起”
  紧接着,黄观,暴昭等人皆跪拜道:“臣等附议黄大人所言……”
  朱允炆见一半大臣跪下来反对,不由有些无措,讷讷道:“黄先生,朕觉得……萧爱卿的话并没说错,先生是不是……”
  黄子澄粗暴的打断道:“陛下年纪尚幼,怎识得清对错?难道满朝数百文武大臣,只有他萧凡一人有见识?他说的话都是对的,我们这些饱读数十年圣贤书的人都错了?”
  朱允炆皱起了眉,生平第一次,他对这位自他幼时便谆谆教导他的帝师产生了反感,这种反感来自黄子澄对皇权的不敬,还有他那腐朽僵化的古板性子。
  深吸一口气,朱允炆忍下心头不快,无助的望向萧凡。
  萧凡脸色变得很难看,他从不知道一个大臣在皇帝面前竟敢表现的如此强势,他倚仗什么?无非帝师的身份,无非曾教授过皇帝学业而已,若换了朱元璋在位,黄子澄敢这么大声说话吗?敢如此不客气的顶撞皇帝吗?
  萧凡抬眼,正好与朱允炆四目相对,他从朱允炆眼中看到了无奈和愤怒。
  萧凡也气极了,他二话不说,扭头便往殿外走去。
  朱允炆急了:“萧爱卿,你到哪儿去?”
  萧凡头也不回道:“回家陪老婆去一帮顽固不化的老混蛋,老子没兴趣跟他们闲磕牙”
  声至,人已远。
  殿内沉默了一下,接着便炸了锅。
  “太过分了那家伙骂谁混蛋呢?他才是混蛋天子第一号大混蛋”
  “如此嚣狂跋扈,好一副权臣嘴脸”
  “…………”
  “…………”
  朱允炆看着义愤填膺的群臣,心头不知怎的,忽然浮起一阵烦躁之意。
  “都给朕闭嘴”朱允炆怒声大喝。
  群臣见一向温文尔雅的朱允炆难得的发了脾气,全部楞住了。
  朱允炆看着黄子澄余怒未息的脸,眼珠子转了转,忽然朝黄子澄和善的笑道:“黄先生,有个重任,朕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不知先生可愿为朕分忧?”
  黄子澄一挺胸,激昂道:“为君分忧是臣子的本分,陛下尽管吩咐,臣绝不推辞”
  朱允炆眉开眼笑道:“太好了朕想派一位钦差大臣往北安抚各地藩王,主要是安抚燕王,顺便看一看北平的军备,以及燕王麾下将领军户等等情况,黄先生可愿往?”
  萧凡脸色铁青出了午门,无视一队队巡逻禁宫的锦衣亲军们向他行礼,气冲冲的往宫外走去。
  黄子澄……这个祸害一定要把他整下去,立刻马上不然朱允炆和自己都会被他害死
  满怀忠义又怎样?他干的事情却是祸害大伙儿祸害整个建文江山忠义不是原谅他的借口,萧凡有家庭有老婆,将来还有孩子,一大家子人的性命不能葬送在这个老家伙手里
  一定要尽快把他整下去,否则大伙儿都会为黄子澄的愚蠢买单,原来的历史上,朱允炆之所以丢了江山,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黄子澄出的馊主意造成的,历史,在他萧凡的眼皮底下绝不能重演
  走过金水桥,出了承天门,萧凡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朝锦衣卫镇抚司衙门走去。
  进了衙门,萧凡还没到前堂,便大声吩咐道:“来人请曹千户来见我”
  未多时,曹毅匆忙来见。
  一进门曹毅便见萧凡满脸铁青色,曹毅吃了一惊,忙问道:“大人,你这是怎么了?谁得罪你了?”
  萧凡咬牙切齿道:“除了黄子澄那老混蛋,还能有谁?”
  曹毅恍然,接着同仇敌忾道:“姓黄的老家伙上次挨揍没挨够是怎么着?大人,要不要我再去揍他一顿?”
  萧凡摇头:“揍他一顿解决不了问题……”
  曹毅想了想,露出阴狠的表情,手掌狠狠往下虚切:“派人杀了他?”
  萧凡摇头:“那更不行了,满朝文武都知道我和黄子澄有怨,他若死了,这笔帐绝对会算到我头上,那时我的处境就不妙了,天子都保不住我……”
  曹毅苦恼的挠了挠头,接着又兴奋道:“再往他家里扔大粪?这回我把整个京师的大粪都扔进他家,让黄府变成化粪池……”
  萧凡满头黑线:“曹大哥,咱能想点儿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法子吗?”
  曹毅瞪了他一眼:“那你说怎么办?”
  萧凡沉默半晌,忽然长长叹了口气,道:“如果你能穿越就好了,穿越到黄子澄出生之前,把一颗名叫手榴弹的东西拉开引信,然后扔进黄子澄他爹妈的被窝里……轰的一声,整个世界省心了……”
  曹毅目瞪口呆:“…………”
  晚上还有一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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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哎。。。你们千万别当真啊。。。我乱说的,晚上没了。。。
  愚人节快乐
  顺便求个保底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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