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4章 江城子

  祖大乐连忙躬身一礼,笑着道:“末将明白。咱们广宁城战兵六万,本来粮饷就紧巴巴的,现在一下子涌入了一万百姓--呃,不,十万!涌入了十万百姓,粮草那是大大地缺乏呀!”
  祖大寿冷哼一声,“善意”地纠正道:“五万。前次入城躲避建奴兵锋的百姓就是五万,这才两年,百姓一下子翻倍,你就是现生也来不及呀!”
  祖大乐倒吸一口凉气,自己竟然将这茬儿忘记了,连连自责道:“末将驽钝!嗯,就是五万了!”
  祖大寿微微颔首,似乎有些不高兴地道:“五万百姓的口粮,有三万都被朝中那些文官君子们漂没了,咱们广宁卫也落不到几石粮食!唉,聊胜于无吧!”
  这话祖大乐就不敢接了,非议文官左都督祖大寿可以,他祖大乐一个小小的总兵,可是不敢说文官老爷坏话的。
  议定了城中一万百姓口粮之事,祖大乐忽然想起,还有一件事也必须说一下。祖大乐故作为难之色,小声问祖大寿道:“都督,若是建奴入寇,打到北京城下的话--唔,如崇祯二年之故事,朝廷下旨勤王,咱们又该如何应对?”
  祖大寿哈哈大笑,却不说话,这下可就搞得祖大乐有些没趣了。
  过了好半晌,祖大寿才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广宁卫离京师可就太远了--勤王之事嘛,让离得近的山海关吴总兵头痛去吧!”
  ……
  战争的气氛越来越浓,整个团山堡已经高度动员了起来。将士们都知道即将出征自不用说,就连军医队的小妮子们也个个神经高度紧绷。
  这日“校长”张力给军医队员们讲解了给伤员灭菌的正确方法,正要离开之际,齐英带着百灵等人将张力堵在了团山堡医馆教学大院的大门前。
  齐英和百灵现在可是军医队中的副队长了,虽说队长紫苏资历老,奈何人家齐英和百灵男人给力,木头哥和朝鲁哥那都是升任千总了--啧啧,这叫做“朝中有人”呀!
  大门前张力有些头大。这些活泼的莺莺燕燕的声音让他没有丝毫的“歪念”,他心中一痛,想起了若晨。
  虽然嘴上还在回答着军医队员们的提问,可是张力的心早已不在此处。
  齐英是个有心眼的。一瞅张大人这精神状态,心知肚明,肯定是想起主母了……
  齐英对还想提问的百灵等人道:“百灵,张大人事务繁忙,每月能来讲三次课已经很不错了--唔。张大人讲课不是还有个提问环节吗,有什么问题咱们下次再问吧!”
  百灵一听齐英这话,也知道她说得在理,便悻悻地收住了问话。
  张力微微一笑,看了齐英一眼,道:“你们有不懂的问题,可以汇总起来递一个书面材料给本……本校长。本校长会抽出空闲时间做解答的。”
  齐英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躬身福了一福:“多谢张大人!”
  张力从团山堡医馆教学大院出来以后,径直往那高干病房走去。
  来到病房之后,张力问了问侍卫长孑然一些若晨的情况。便示意孑然和一众护士退下。
  张力走到若晨的病榻之前,轻轻地抓着若晨冰冷的小手,眼中全是关切之色。
  虽然团山堡事务繁重,但是张力几乎天天都会来这里,来看望若晨。
  近段时间通过天眼之术的检查,若晨脑部的淤血已经消散了约摸十分之一,按这个速度继续下去的话,也许再过三五年,若晨就能醒过来吧?
  张力轻轻叹了口气,理智告诉自己。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即使淤血散尽,这种昏迷的症状,谁又敢保证若晨一定会醒来呢?
  “若晨,我对不起你……”张力眼睛一红。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儿。
  “不行,我要发展工业,我要发展精密仪器,我要……我要给你做开颅手术!”
  张力几乎是一声低吼,重重地用手捶打着额头!
  然而很快他便沉默了下来,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唉!以现在的科技水平,根本达不到啊!如之奈何?!”
  穿越到大明朝两年之后,张力的言行举止,已经完全融入到了这个时代,毕竟环境对人的影响是巨大的。他经常也能说一些“之乎者也”的话,譬如这“如之奈何”,听着怎么也比“怎么办”高大上了许多……
  张力一抬眼,看见了墙壁上挂的那张“回春堂初遇图”,心里像被钝刀子来回切割,撕扯一般……
  还记得在晓月山庄之时,若晨曾经说过,有机会的话,希望自己画一幅画,将“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场面画下来。
  张力对若晨的话一刻也没有忘记过,所以若晨刚刚住进病房,张力便找来“炭笔”,用后世的“素描”,画出了那“回春堂初遇”的景象。
  张力在后世兴趣广泛,素描也是有一定功底的,区区一副素描图,还难不倒他。只是在团山堡找不到铅笔,张力也没功夫去四处搜罗打探,想必欧洲应该有吧?张力只能以炭笔代替,暂时将就用着。
  这幅画,没有色彩,那种淡淡的忧伤力透纸背--是的,一黑一白之间,正说出了张力的心事。
  而那画纸上还写着一首苏轼的《江城子》,张力当初考会试之时,专门下苦功夫练习过“馆阁体”。纸上之字却写得浑圆方正,自有一番风骨: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这首苏东坡的悼亡词,堪称千古绝唱。此刻张力低声吟诵了出来,似乎能够领略到苏轼当年的心境。
  虽说若晨昏迷不醒只有短短数月,然而在张力心中,却早已超过了“十年”。
  张力一词念罢,又开始伤感起来。屋子里只有他和若晨的呼吸声。若晨的呼吸很轻,可是在张力听来,那正是人间最美妙的天籁之音。(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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