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2章 多事之秋
这次几乎所有大夫都坐不住了,不知道杨子璐到底是怎么想的。到了此时还不整军备战,好让汉军趁吴国主力远征之际偷袭吴国。须知现在吴国调动了虽然说五万大军出征,但并非是仅仅五万大军,还有民夫。而且这距离可不断,从姑苏城也就是现在的苏州调集粮草,运送到鲁国,也就是现在山东西南部一带。
换算成春秋时期的距离,大概三千里左右。这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啊?另外沿途保护呢?这可不仅仅是齐队,沿途的山贼之类的,他们有的是想沿途捞一笔的。
如此一来吴国的人力物力可谓是用到了极致,虽然说还留给太子友大概四万兵马,但这四万兵马放在偌大的吴国土地上,却是那么的稀疏。
昭关一带,方便楚国就防止了一万大军,还有散落在吴国各城邑的,这又占去了一万好几。在吴国国都姑苏城,现在大概也有八千多人左右。吴国可谓是前所未有的虚弱,而夫差又在三千里外,按照正常行军速度,一天大概一百四十里(约为四十九公里),正常行军都需要二十一天左右,哪怕急行军,最快也需要十五天。
只要汉军速度够快,加上够突然,完全可以在吴军主力回来之前占领姑苏城,将长江以南的土地都占据了过来,和吴国划江而治!这是多么诱人的前景啊!
大夫们实在难以忍受这种诱惑了,不过他们这次不找御瞭了,而是找阚平田。虽然论起资历,御瞭比起阚平田还要早投奔杨子璐。而且御瞭还是杨子璐的弟子,要知道在古代可是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一说,就好像子贡,在鲁国担任季康子的家宰,其权利堪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孔子不过一卷竹简写的书信,就让子贡乖乖的回到孔子身边。这固然有子贡孝顺的缘故,但当时的观念还是占据不少的比重的。
但其实杨子璐麾下最得到重用的,却是阚平田,因为杨子璐为人一向都讲究唯才是用。御瞭虽然忠心,但阚平田更加有能力,比起后熊这个智囊,阚平田可谓是杨子璐麾下第一权臣。
阚平田原本不想去的,但架不住众多大夫劝说,便在朝会后去找杨子璐。杨子璐这次同样也是在后花园接见阚平田,杨子璐一见面就开口说道:“可是为了出兵吴国的事情?”
阚平田也不惊讶,仿佛早就知道杨子璐会这样说的。说实在的,杨子璐不知道阚平田才奇怪,阚平田对杨子璐施然一礼后,坐在一边的石凳子上,这才不咸不淡的说道:“主上英明!”
“那你明白为什么寡人为什么到现在还丝毫都没有准备吗?”杨子璐问道。
阚平田思索了半响,道:“有些明白,主上可是认为现在时机还没有成熟?”
杨子璐点点头说道:“没有错,难道你认为齐军主帅鲍牧是一个笨蛋吗?田乞强令其驻步不前连续两个月,这难道不会让他起疑心吗?”
阚平田露出思索之色,道:“鲍牧此人臣见过数次,也许不如田乞奸诈狡猾,但兵法上的造诣还是不错的!”
杨子璐点点头说道:“所以寡人估计,夫差这次要么不胜不负,要么就是小胜!”
阚平田闻言,好奇的问道:“主上为何齐军没有取胜的可能呢?”
“有田乞在,你难道认为鲍牧能够取胜吗?”杨子璐反问道。
阚平田呆了一呆,眼中闪过一抹恨意,叹息道:“可惜先君不听晏子所言,除了田氏,否则齐国怎么会沦落到今时今日的地步呢?”
“齐景公老了!”杨子璐闻言,不以为意的讽刺道。这句话是齐景公用于拒绝当初投奔于他的孔子所用的理由。
“那主上难道就这样不作为吗?”阚平田问道。
“当然不是了!”杨子璐神秘的一笑道:“你难道没有注意到,熟悉商务的鸥辟疆不见了吗?还有回来叙职的于庙,你可记得他走时可是走那一城门吗?”
阚平田稍微思索一番,震惊道:“他们莫非到了吴国?”
“聪明!”杨子璐笑道:“他们到了吴国民间收购粮食!”
“吴国明年,如果再出兵,一定会发生饥荒!而这也就是寡人出兵的时机了!而且就算今年能够出兵,你们认为寡人有能力出兵吗?寡人吞并越国不过半年!别看现在越国很平稳的样子,但实际上如果寡人和汉军主力走了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谁也不敢保证!”杨子璐说道。
阚平田闻言,深有同感的点点头说道:“主上所言甚是,臣这就下去安抚众大夫!”
而夫差留在国内的太子友和伍子胥对于杨子璐的阴谋却毫无察觉,倒不是他们笨。而是杨子璐太聪明了,杨子璐先来了个声东击西,声称浙江出现大贼,为祸四方。杨子璐则是调集一千大军联合当地的士兵围剿这只存在在嘴皮子上的巨贼。
伍子胥和太子友只道杨子璐想过江,于是他们都非常紧张的在南方边境加派士兵以作警戒。再加上当时村落则是国家统治力非常薄弱的地区。在官员任命上,邑宰的什么的,这些都是由国家任命的。但到了村长什么的这一级别,这些却基本属于当地豪强世袭的。只是到了征兵和征税的时候,附近城邑才会派出胥吏到村落来征兵、征税。而且他们也没有什么渠道去沟通上层,所以他们可以说对于国家最没有归属感的一帮人之一。
这也让于庙和鸥辟疆的动作,哪怕聪明如伍子胥这样的人,也完全没有发现到杨子璐的小动作。鸥辟疆和于庙从容用劣质的吴国钱币和食盐,足足换取了十五万石粮食。这些粮食不过是相当于五百户普通人家一年所得。但别忘记了吴国还在打仗,每日所需要的粮食都数以千计,而且人缺粮一个月就是大问题了,而十五万石粮食,足够十万人一个月所需。
说回在鲁国的夫差了,夫差在和齐国的战争上,正如杨子璐所料那样,仅仅是取得小胜而已!甚至可以说夫差并没有取得胜利。鲍牧在得到田乞以齐悼公名义送来的命令后就有些不解了,也有些怀疑这是不是田乞的阴谋。他便让心腹送信回到国内给自己的儿子鲍息,让鲍息调查。
究竟是什么原因,鲍息调查不了,但他也知道这道命令是田乞怂恿齐悼公发过来的,便将这个消息传给父亲鲍牧。鲍牧一听,立刻心道:这事情得警惕啊!田乞这家伙可是奸诈狡猾之极啊!
想到这里,鲍牧禁不住想到现在齐国国家阳生被立的原因,禁不住有些不忿。当初鲍牧和田乞加上朝中大部分大夫联手下,将国、高二氏的家主逐走后,但鲍牧和大部分的大夫并没有打算废立当时的国君公子姜茶的。但田乞暗中派人到鲁国,迎回公子阳生。阳生回到齐国,被田乞藏在自己家中。
过了几天,田乞邀请大夫们说:“田常的母亲有祭祀后留下的酒食,请各位赏光来聚会饮酒。”
大夫们不疑有他,自然欣然答应,都来到田乞的家饮酒。田乞把阳生装在口袋里,放在中央的座位上,饮宴中,田乞打开口袋,放出阳生,他说:“这才是齐国的国君呀。”大夫们都俯身拜见。即将订盟拥立阳生,田乞编谎话说:“我是与鲍牧合谋一起拥立阳生的。”
鲍牧之前是不知情的,自然是不愿意用力阳生了,立刻怒冲冲地说:“大夫们忘记景公的遗命了吗?”
大夫们闻言,立刻想反悔,阳生则是按照田乞的教导,叩头说:“看我可以就立我,不可以就算了。”
鲍牧恐怕灾祸落到自己身上,就重新说道:“都是景公的儿子,怎么不可以呢!”
最后虽然鲍牧有些不愿意,但还是在田乞家中立阳生为国君,这就是现任齐国国君——齐悼公。于是鲍牧和田乞两人再次联手,派人把公子姜茶迁到‘骀’这个地方,并且在没有多长的时间后就杀死了被流放的公子姜茶。而田乞也因为一手策划这次的计策,被齐悼公任命为左相,几乎独揽齐国政权。而势力比田乞更强大的鲍牧却只能够屈居右相。
鲍牧想罢,立刻心中更加警觉,便让大军加固占领了鲁国的两座城邑。
等到吴队来到了鲁国,鲍牧立刻恍然大悟,原来田乞这家伙是想借刀杀人!鲍牧非常谨慎,和吴鲁联军一连对战三日,都是稳打稳扎。固然齐军奈何不了吴鲁联军,但吴鲁联军也奈何不了齐军。
最后夫差用计,从八万吴鲁联军中挑选出一千名勇士,趁着夜色,将这一千名百里挑一的勇士埋伏在齐军侧翼,在战斗到最激烈的时候,这一千勇士猛然从器件侧翼冲出。人数虽然少,但却仿佛一把尖刀一般,插在齐军的软肋上。
但鲍牧又岂是没有准备的呢?立刻下令士兵边战边退,退入占领鲁国的两座城邑中。齐军有七万人左右,连续两个月加固两座城邑,其防御力可想而知了!吴军一旦靠近,立刻箭如雨下,擂木滚石翻飞。
夫差一时间也没有办法,唯有下令吴鲁联军士兵撤退。第二天后,鲍牧却打定主意,不和夫差打,以两座城邑为掎角之势,抵御吴鲁联军。
双方兵力差距并不大,夫差一时间也没有办法,毕竟强攻齐军实在太不划算了。再说,在这个情况下强攻,能不能攻下还是两说,搞不好还给齐军寻着机会来个咸鱼翻身。
双方就如此,从九月僵持到十一月,足足两个月的时间。最后鲁国僵持不下去,鲁国只是一个中等诸侯国,兵车不过千乘,甲不过数万。而且吴国虽然说自己有粮道,但为了鲁国而来,鲁国怎么可能不为吴军提供部分粮食呢?
时间短还好说,时间一长,鲁国根本支持不下去。于是鲁国执政季康子就对夫差说:“大王,现在僵持下去也没有办法,我看莫不如派出使者到齐国,无论怎么样,也比眼下毫无用功的对峙有用!”
夫差正好接到留在吴国监国的太子友送过来的书信,说现在吴国粮价飞涨,希望夫差可以尽快结束战争。夫差为此也颇为忧心,既然季康子如此说,夫差也顺水推舟道:“这也好,就由鲁国派出使者吧!”
不过这次出使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首先不能够无功而返,否则不仅仅自己会辛苦一趟,还会在季康子这些上位者眼中留下无能的评价。另外还会消耗国家不少粮食财物,这些都为让季康子肉痛的。
有人会奇怪了,为什么季康子会肉痛呢?春秋时代的兵制类似于西方中世纪,给你一个封邑作为俸禄。但打仗的时候要按照封邑大小出兵,这个出兵在以往还好,是讲究服义武兵役,士兵除了武器外,一切自备。
但现在兵制改变了些许,调用的士兵不再是国人,而是季康子的私兵,什么饷银、兵甲、粮秣这些,除了赏赐国君沾边外,一切都是季康子这个领主出的。
但时间又不能够因为挑选使者而耽误下去,季康子唯有召集一众门客,询问道:“你们谁愿意出使齐国,为鲁国平息这一次兵戈啊?”
门客们面面相顾,他们也不傻,都知道这次出使齐国麻烦大。当然回报也大,但谁也没有这个魄力和能力去接。
这个时候儒者樊迟站起来。
季康子挑了挑眉头说道:“子迟(樊迟字),莫非你想出使齐国?不可!不可!”
门客中也响起一阵充满嘲讽味道的讥笑声。
樊迟这个人虽然是孔子的弟子,但他最著名的不是道德、知识,而是他的勇敢和武力,兵法上的造诣。出名的笨嘴笨舌的,他竟然向孔子请教种庄稼,逼得孔子说:“吾不如老农!”樊迟还不死心,又对孔子请教种菜,孔子唯有继续无奈道:“吾不如老圃!”在樊迟退出去后,孔子也禁不住为将樊迟呵斥为小人。
可见其性情了,其他人自然看不起了。樊迟虽然听到季康子的话和那些讥笑声,但樊迟也不坐下去,而是对季康子拱拱手道:“主公,臣并非是想请命出使齐国,而是推荐一人!”
“哦!不知道是何人呢?”季康子语气敷衍的问道。
“乃臣的师兄,子贡!”樊迟一本正经的说道。
季康子闻言,眼睛一亮,坐直身体,问道:“子贡回来了吗?”
其他门客登时也不讥笑了,一脸复杂的看着樊迟,子贡的三寸不烂之舌,他们是知道的。
樊迟点点头说道:“臣师兄刚刚从北面归来,正好停留在距离这里五十里外的防邑的馆舍中休息!”
“好!”季康子闻言,兴奋的霍然站起来。开口吩咐道:“你立刻去请子贡来!”
季康子话音刚落,还没有等樊迟说话,季康子已经摇摇头,将自己刚才的话否定了。“不行!还是我亲自去寻子贡才可以!来人!准备马车!”
樊迟请命道:“如此,臣为主公驾车!”
“好!”季康子点点头,忽然顿了顿,似乎在思索什么,没有多长时间就侧头对坐在右手首位的冉有说道:“子有也随我一同前往吧!”
“诺!”冉有脸色有些复杂的应了一声。
和子贡一样的是,冉有是孔子的得意弟子,有人问孔子三千弟子中处理政事谁最好,孔子就说了子贡、冉有、子路三人。可见冉有在孔子心目中的地位,但和子贡不同的是,冉有算得上是一个不肖弟子。他为季康子做事,还为季康子改革田赋,让季康子得到更多的财富。
孔子怒斥他,而让他回到自己身边,但冉有却并没有答应孔子的要求。而同为季康子家臣的子贡,则是乖乖的回到了孔子身边。
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也让冉有被不少人批判,也让冉有对子贡产生了一种独特的情绪。你说是妒忌又有妒忌,你说是敬佩又有敬佩,你说痛恨又有痛恨,你说内疚又有几分内疚。
在复杂的情绪煎熬下,冉有陪同季康子来到了子贡落榻的馆舍(也就是古代的酒店)。季康子一亮身份,掌柜立刻屁颠屁颠的亲自带着季康子来到子贡居住的房间外。掌柜刚想敲门,季康子拦住掌柜,从袖袍中掏出了一把钱币,递给掌柜,淡淡然的说道:“你下去吧!”
“是!多谢大夫赏赐!多谢大夫赏赐!”掌柜一双死鱼眼立刻两眼放光,眼瞳化为两枚金光灿灿的钱币。掌柜忙不迭的接过季康子给他的钱币,死死的抱在怀中,似乎有人想抢劫他的东西一般。
不过掌柜也聪明,接过赏钱后,立刻退下去,似乎没有想趁此机会讨好季康子一番的想法。实际上掌柜知道季康子和他是两类人,他的讨好,只会让季康子讨厌。
等掌柜走了,季康子这才敲门。
“谁!”隔着门板,传来子贡的声音。
季康子听到子贡,禁不住有些激动,深呼吸一下,平伏了略微激动的心情。语气平和的说道:“子贡,可认得季孙肥否?”
(季孙肥是季康子的名字,季康子是他的尊称。就好像孔子,他其实并非姓孔名子,全名叫孔丘,孔子将军是尊称。)
“哦!原来是执政!请稍等!”子贡闻言,声音透着惊讶。很快隔着门板,传来穿衣服的窸窸窣窣声。没有多久,穿得一身整齐的子贡打开木门,见道季康子,立刻笑道:“请!”
旋即见到冉有和樊迟在后面,子贡微笑着对两人点下头。
冉求有些复杂的勉强笑了笑,算是回礼。到是樊迟对子贡挤眉弄眼,让子贡有些哭笑不得。
季康子等人入内,分宾主坐下,子贡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道执政找子贡所为何事呢?”
季康子并不直接回答,神秘的一笑,问道:“你猜!”
子贡思索了半响,开口说道:“现在鲁国最大的时间,恐怕就是和齐国的战争。执政前来,定然是为了齐国的事情而来!”
季康子显然早就见识过子贡的智慧,脸上并没有太大的惊讶,只是脸露微笑的点下头,如同了子贡的话。
子贡接着说道:“既然是齐国的事情,那定然不会是找子贡问策了。论起兵事来,子贡自问远远不如冉有、樊迟。而子贡所长唯有口舌之争,那么看来执政是为了出使齐国而来!”
“子贡当非常人!可愿意继续为我的家宰吗?”季康子脸色诚恳的说道,而且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恳,季康子这权倾齐国的执政大夫,还向子贡方向,微微弯下腰。
子贡也难免有所感动,但想到杨子璐对自己也是恩重如山,子贡便摇摇头说道:“抱歉了执政,子贡已经投身于汉国!所以出使的事情,实在恕难从命了!”
其实子贡这样说,并非完全因为杨子璐的缘故,还因为他在这事情上扮演的角色。一个给田乞献计,让齐国大军和吴鲁联军死磕,但现在才过去四个月左右,立刻摇身一变成为和平使者,让这一场战争在齐军勉强算得上的小败的情况下结束。田乞会答应吗?不会,事后他就会恨上子贡,而子贡在田乞心目中也从贤能之士变成叛徒。
得罪一国权臣不算小事,更别说得罪齐国这么一个大国的权臣。子贡如果以后想在外交中吃饭,就不得不顾及一下田乞的感受。
季康子本来听到子贡这话很不喜的,但冉有想到,他立刻拉了拉季康子的衣袖,等季康子侧头看他的时候,说了个田乞的口型。
季康子接到过子贡写给他的信,也大体知道他这些日子来做过的事情。否则子贡冒充鲁国使者的事情被发现了,子贡可就得罪好几个国君。当然哪怕事后夫差知道了后,只要鲁国承认子贡是使者,大家都装傻充愣也并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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