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歃血为盟
在任何时候,一个人的身份永远是最好用的武器。就像现在,蒙骜前一刻还在犹豫是留在韩国还是前往秦国,但太子然一把身份亮出来,蒙骜心里就决定效命韩国。
看一个国家的未来除了看它的地形,它的人口,更重要的是要看国君的德行。当初魏武侯沿西河而下,感慨说:“美哉乎!山河之固,此魏国之宝也!”吴起却是回道:“在德不在险。”
韩国如今地处四战之地,无山河之险要,确实危如累卵。但通过这几场传遍天下的战争,蒙骜却是发现了太子然的“君王之德”---前有出兵挫赵、魏,后有追亡逐北却强秦。这是积极进取,勇于改变困境的一面。减免赋税,立碑纪念战死的士卒,养其儿女赡其老人,这是仁爱的一面。
蒙骜认为,如果太子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子,虽对自己一家有救命之恩,但自己大可用十年回报。毕竟韩国虽好,但崛起不易,自己更看好有着崤函之固的秦国。自己没道理舍其易者而择其难者。
但如今却是太子然救了自己爱子,世人又皆知韩王年老多病,太子然用不了几年就会登基继位。这时自己若还是弃太子然而去,那真是猪油蒙了心,狼心狗肺了。
太子然察觉到蒙骜的动摇之意,趁机与蒙骜秉烛夜谈,描绘自己设想的宏伟蓝图---如何变法,如何强韩,如何征战天下。一番交谈的结果就是太子然成功收复了自己的第一个大将,顺便改写了蒙氏一族的命运。
如果不是因为天亮后有会盟要参加,太子然真想和蒙骜好好聊一夜。好不容易有一个同龄之人,尤其对方还是未来的名将,太子然将心中一直思索的军事变革畅所欲言,这种感觉真是好极了。君臣两人你言我语,说到尽兴处完全不顾礼仪,或痴或笑,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太子然为蒙骜严谨的推理分析所折服,蒙骜何尝不深深震惊于太子然各种天马行空的主意!
会盟将至,太子然不过睡了两个时辰就被叫醒沐浴更衣。在古代,会盟是一件神圣无比的大事,春秋之前尤甚。只是在战国时期末期,礼乐崩坏,各国其实更多的是会而不盟,靠派遣质子来保证盟约的执行。各国历任君王不乏在他国为质子的经历,眼下最出名的莫过于如今的秦王,可谓一代明君。对太子然来说,最高兴的莫过于这次会盟后不用派遣质子,否则自己岂不是还要“流亡国外”!这么“刺激”的事情太子然可不想体会。
关于会盟,会盟的流程虽然复杂,但最后达成的盟约往往极其简单。像齐桓公称霸中原时签署的葵丘之盟只有五条内容,翻译成现在的话就是:一、不孝的儿子该杀,太子不能乱废,小老婆不能转正。二、尊敬贤才和有德行的。三、敬老爱幼。四、提拔贤才,不能乱杀士大夫。五、不要随意修建堤坝蓄水,要修的话也要通知别国。
太子然很清楚,盟约的执行靠的不是鬼神而是实力。眼下结盟对韩、赵、魏皆有好处,等共同利益不存在了,盟约自是可以随时解散。但心里虽是这么想的,太子然却不敢有丝毫不敬的神色。
巳时一刻,韩、赵、魏三国会盟仪式正式开始。
先是三国国君将结盟一事恭恭敬敬地向司慎司盟、名山名川、群神群祀、先王先公等神灵禀告,然后来到事先凿好的方形坑,由巫师在坑上宰杀三国准备的白马。割其左耳置于珠玉装饰的盘中,白马血盛入玉制的容器中;随后,蘸着白马血书写盟书;之后,由盟主赵王与会盟者魏王、韩王手指蘸着白马血涂抹于嘴上;再在赵王的带领下,对神宣誓盟书。
盟书规定:“凡赵、魏、韩无相加戎,好恶同之,同恤菑危,备救凶患。若有害赵,则魏、韩伐之;在魏,赵、韩亦如之;在韩,赵、魏亦如之。交贽往来,道路无壅。谋其不协,而讨不庭。有渝此盟,明神殛之,俾以其师,无克胙国。”
诅祝作好三份盟书,韩、赵、魏三国各执其一。至此,会盟仪式成功举行结束。从此韩、赵、魏就是互为攻守同盟,任何一国遭受他国侵犯,盟国有义务兴兵救援。
就在韩、赵、魏三国宣布结盟的时候,义渠庆阳也迎来了一支消失了近一个月的大军。
两个月前,义渠王率领十五万义渠狼骑兴兵为报兄仇,到如今大军仅余两万五千骑,可谓惨败。范睢亲眼见识了这支军队的辉煌,也经历了它的败落。如果不是范睢身强体健,加之懂一些刺杀之术,范睢都怀疑自己会不会累死在这转战数千里的路上。
自己还是有些大意了,原本只是想尽可能拖着白起的大军,让太子然有更多的时间谋划更大的利益。谁知道玩笑开大了,白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封堵了自己大军的所有去路。
无奈之下,八万义渠狼骑只能全力突围。那是怎样惨烈的一战,足足五万义渠狼骑倒在冲锋的路上。冲出秦军的包围圈后,白起还不放过义渠,五万大秦铁骑一路尾随追杀。义渠王迫不得已只能率领残军向西逃入月氏。
月氏乃匈奴死敌,与东胡对匈奴成两面夹击之势。月氏没想到一向恭顺的“匈奴”居然会进犯月氏,当即猝不及防。义渠狼骑长时间没有补给自是不会客气,一阵烧杀抢掠。恼羞成怒的月氏误以为匈奴反叛了,当即征集大军,意欲消灭嚣张的“匈奴人”。
就在月氏怒气冲冲而来的时候,“匈奴人”却一下子没了影,月氏自然是十分气愤和不甘。这时尾随义渠人到来的秦军非常不幸被月氏大军撞了个正着,随即被月氏当成了“匈奴人”的同谋一顿“胖揍”。利用这个机会,义渠人总算摆脱了秦军的追兵,一路长途跋涉绕路回到庆阳。
“大王,眼下义渠国力大损。秦国遭此大难,怕是不会如此善罢甘休。为大王计,为义渠计,当早做打算。”范睢一脸疲惫地说道。
范睢当初和太子然的计划是让义渠出兵祸乱关中,但没打算损伤义渠太多的元气。毕竟一个定时炸弹只有时不时来那么几下才会让人恐慌,真爆炸了,倒是一时爽了,但却没了后续的威胁。义渠就是秦国后方的定时炸弹,眼下却是一下子爆炸了,为之奈何啊!
义渠洪这一番征战结束后好像老了很多,当初提师十五万,何等风光!纵横关内,所向披靡!但不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累得大军尽丧,几近全军覆没!当初范睢也曾委婉地说秦国白起用兵如神,义渠要当心被断掉退路。义渠洪却是信誓旦旦保证退路已有,哪料到自己深以为秘密的小道早为秦军所掌控。
“张先生,我义渠可战之兵只有这两万五千骑了。剩余三十万皆是老弱妇孺,不堪一战。我实在没有办法了。悔不听先生之言啊!”义渠洪灰心丧气地说道。
“依我之见,死守也非良策。既然守是守不住,不如北出长城,放马塞外。这样可以避秦锋芒,恢复元气,等上十年,未尝不能重回庆阳一雪前耻。”
“就依先生之见吧!”义渠洪有气无力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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