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九十四章 衣锦夜行

  南召号，本就是万宗圣个人的私物。
  在万宗圣的操控之下，南召号的速度，快到极点。
  此前萧勉追杀秦伯恭，虽然并没有将南召号的速度提升到最快，但也不慢——从五行门到无尽之海，飞了将近三天。
  这个速度，对于萧勉而言，也算快绝了。
  如今从无尽之海飞回五行门，却只花了半天……
  站在五行山下，眼看着南召号继续朝着东方的魔影宗方向疾驰而去，萧勉收回了目光，静观着五行山。
  自己第一次踏入五行山，是在多少年前了？
  当年自己十岁出头，如今自己年过半百……
  一眨眼，四十年岁月，匆匆而逝去。
  后二十年，萧勉流浪在外，游历天下；
  前二十年，萧勉却都是在五行门中度过的。
  如今，近乡情更怯，便是心智坚实如萧勉者，在关心则乱的影响下，也不由得心怀忐忑。
  虽然已经知道恩师冷凝玉陨落，虽然已经猜到碧波潭一脉的处境必定不会太好，午夜梦回时，萧勉也曾想过放弃游历天下的计划，回转南越，和傅青琼厮守终身，相伴到老。
  然则如今真真切切得踏足了五行山，萧勉却还是犹豫了。
  深吸口气，压下杂念，萧勉终归还是踏上了五行山。
  按着记忆中的路线，萧勉来到了五行山山门前。
  不等萧勉有所动作，山门处灵光乍现，多出两人来。
  看那两人俱是金丹初阶修为，萧勉倒是一愣——曾几何时，五行门守山门的弟子，都换成金丹强者了？
  须知当年萧勉离开五行门时，一门上下，也只有冷凝玉一个金丹强者而已……
  看来，到底是斗转星移，物是人非啊！
  那两个金丹修士，萧勉一个都不认识。
  再说五行门嫡传弟子中，最有希望结丹的便是皇甫灵和傅青琼，其他弟子，二十年内，怕是无望的。
  眼前这两人，应该是斗剑会之后，趁着五行门声势大涨，招进来的半路弟子，却并非五行门嫡传。
  说来也巧，那两人，正是之前当着萧初晴的面，恶语中伤皇甫灵的陶实和郝瑜。
  两人乍见萧勉，却也惊疑不定。
  萧勉并没有刻意收敛修为，神识波动，若隐若现。
  陶实和郝瑜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基本的眼力却还是有的，匆匆一瞥，便看出了萧勉准元婴修士的身份和境界。
  不过再一想，自家宗门，那可是有元婴老祖坐镇的！
  三天前，五行门宗主丹丘生，以一己之力，破了围攻五行门月余的魔影宗大军，五行门之围立解。
  如今，五行门的名声，可是越发盛大了……
  连元婴老祖都不放在眼里，又何况一个区区金丹？
  “这位道友！来我五行门，所为何事？”
  陶实，以区区金丹初阶修为，见了萧勉这等准元婴修士，竟敢口称“道友”，这一点，倒叫萧勉不知道该怎么接口了。
  萧勉游历天下，在中州倒确实碰到过一些世家弟子，眼高手低，在得知萧勉出身南越之后，便没将他放在眼里。
  这些人，最后往往都在萧勉手下吃过暗亏。
  不想如今回转南越，回归宗门，竟也遇到这等待遇。
  萧勉的沉默，让陶实和郝瑜心怀忐忑。
  亏得就在这时，萧勉发话了。
  “也没什么要事！就是来看望故人！”
  “故人？不知这位道友，是来看望哪位故人？”陶实这话一出，眼见萧勉神色不悦，一旁的郝瑜连忙帮腔解释道：“这位道友有所不知！我五行门，有五脉灵地，弟子众多，若是不问清楚，找起来怕不容易，当然，若道友不方便……”
  “是吗？也对！五行门毕竟是万年大教，人多势众，倒是在下唐突了！没什么不方便的！我找——皇甫灵！”
  “皇甫灵！？”
  陶实和郝瑜乍闻“皇甫灵”之名，齐齐色变。
  当日皇甫灵大展神威，将断水流等三名金丹修士一网打尽的事，两人可是亲眼目睹的——尽管事实并非如此！
  但在两人眼里，皇甫灵绝对是不能招惹的恶婆娘！
  想不到单单一个皇甫灵还不够，又来了一个修为更高的准元婴修士，竟然一开口就说要找皇甫灵！
  亏得看这人的态度，倒是还好的……
  两人对望一眼，终究不敢欺上瞒下，毕竟萧勉的修为摆在那里，皇甫灵又是碧波潭首座，不由着他们摆布。
  当下，便由郝瑜继续守着山门，陶实则带着萧勉，进入了五行门。
  眼看着既熟悉又陌生的五行门，萧勉喟然一叹。
  行过炎柱峰，绕过金晓峰，穿过长春峰，望过厚土坪。
  遥遥的，碧波潭若隐若现……
  一路行来，陶实本想从萧勉口中挖出些有用的情报，却在萧勉的七情心魔剑下，反倒吐露出不少传闻。
  要对付这么一个金丹初阶修士，还不劳无相心魔大驾！
  只是越走，萧勉的心情就越发沉重。
  陶实口中，自然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起初，陶实还警惕于萧勉和皇甫灵的身份，但是渐渐地，随着七情心魔剑的不断深入，陶实言辞间越发肆无忌惮。
  从冷凝玉在世时，从不和其他三峰交流开始，到冷凝玉不知好歹，贸然渡劫，到皇甫灵刚愎自用，独木难支……
  最终得出的结论，便是——碧波潭一脉，名存实亡！
  隐隐然的，陶实甚至吐露出一个信息。
  碧波潭一脉的凋零，隐有五行门掌教丹丘生的手笔……
  便在这时，两人来到了碧波潭边。
  寒风拂面，陶实猛然打个机灵，惊醒过来。
  “多谢陶道友！在下这里有一件小玩意儿，送于陶道友，权当答谢道友一路相送之情！”
  言辞间，萧勉随手取出一把中阶法宝飞剑，好似不舍一般，在手心中来回摩挲，再三抚弄。
  陶实听了萧勉的话，还没怎么样，再一看那把飞剑，却是连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中阶法宝飞剑啊！
  那可是一把中阶法宝飞剑！
  陶实虽然已经结丹，手头所用的飞剑，却不过是一把顶阶法器飞剑，别说中阶法宝飞剑了，连初阶法宝飞剑都没有！
  最终，这把名唤“幽影”的飞剑，落入了陶实手中。
  眼看着陶实得了飞剑，欢天喜地而去，萧勉淡然一笑。
  本以为，不用动用无相心魔。
  如今看来，五行门的局势，比自己想象的还要不堪！
  那把幽影剑中，萧勉存入了一枚无相心魔。
  此后，陶实只要随身携带着这把幽影剑，那么他见即萧勉所见，他闻即萧勉所闻，便是元婴老祖，也不能察觉！
  这，便是无相心魔最恐惧之处！
  打发走陶实之后，萧勉这才深吸口气，踏入了碧波潭。
  不想一步踏出，就有阵阵灵能波动扩散开去……
  这一重灵能波动，并不能伤害到萧勉，因为它不过是一重功能预警的防御机制，在有外人进入碧波潭时才会触发。
  一步踏出的萧勉，却脸色微变。
  按理说，碧波潭在五行门腹地，并无外患。
  然则就在五行门内部，碧波潭方面竟然需要运转这种预警机制——防的是谁？
  不等萧勉多想，便有两道遁光疾驰而来。
  落在碧波潭边，萧初晴和傅青珏，对着萧勉虎视眈眈。
  “哼！难得清静两三天，就又有烦人的苍蝇来嗡嗡嗡！”
  “这头苍蝇，可是生面孔！但好像比向无情还要难缠！”
  “……”
  看着萧初晴和傅青珏如此埋汰自己，萧勉虽觉好气，却也好笑，当然更多的，却是如释重负。
  至少，这两个孩子，没有出什么意外！
  再说萧初晴和傅青珏之所以没认出萧勉，并非他们忘了萧勉的长相，而是此时的萧勉，变幻了容貌。
  动用万化灵相，便是寻常元婴初阶老祖，也无法看破萧勉的真面目，更别说这两个筑基期小修了……
  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萧勉自然有他的考虑。
  “看什么看呢！？”眼见萧勉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萧初晴只道萧勉也是那些色中饿鬼，不由得火气上升，朝着碧波潭深处大声叫唤：“三毛！快过来！给姑奶奶喷了他！”
  三毛？
  什么鬼？
  萧勉才自摸不着头脑呢，却见一道火光，飞冲而来。
  火光掠过萧初晴身边，丝毫也不做停留，直扑向了萧勉。
  看着光头前端微微轻颤的三色豪光，萧勉心有明悟……
  三毛？
  是你啊！
  不等萧勉笑出声来，那道火光已经站在了萧勉肩膀上，两只小爪子死命地抓着萧勉的耳朵，吱吱不停。
  “是吗？我明白了！原来如此……”
  这边厢，萧勉倾听着三毛——也就是火光兽青菁的汇报，那边厢，萧初晴见到这一幕，可傻眼了！
  “三……三毛！你干什么！？”
  “三毛？这名字倒不错！要不你就从了吧！”
  “吱！”
  尖啸一声，青菁断然否决了这个让它寒毛竖立的鬼名字。
  便在这时，一道风影，踏波而来。
  风影一卷，显露出皇甫灵的身姿。
  乍见萧勉，皇甫灵也是一愣，她也没认出萧勉。
  不过再一看青菁，死死地趴在萧勉肩膀上，任凭萧初晴怎么召唤，也不肯下来，皇甫灵福如心至。
  好小子！
  出去转一圈，一身心眼是越发多了！
  萧勉乍见皇甫灵，神色一正，躬身见礼。
  “回来了？”
  “回来了！”
  “回来就好！”淡淡的，皇甫灵一脸风轻云淡，但是萧勉却敏锐地感觉到了皇甫灵的心绪波动，只是眼见皇甫灵沉默不语，萧勉也不敢轻易开口，顾左右而问道：“她呢？”
  “她……”
  皇甫灵脸色微变——她自然知道萧勉问的“她”是谁！
  打从青菁那里得知萧勉下落，这几天来，皇甫灵知道萧勉迟早要回转宗门，也知道他肯定会问起傅青琼的下落。
  但是直到如今，皇甫灵也没想到要怎么回答萧勉！
  不等皇甫灵想好措辞，便有两道剑光，破空而来……
  剑光及地，化成两人，一人，正是之前将萧勉引到此处的陶实，另一人，却是一名金丹顶阶修士。
  萧勉见之，一脸淡然。
  皇甫灵见之，脸色微变。
  陶实倒还罢了，另一人到了碧波潭，也不向碧波潭首座皇甫灵见礼，反倒是紧盯着萧勉，肆无忌惮，上下打量。
  “道友眼生得紧啊！周某舔为五行门金霄峰一脉首座，在这偌大的南越州，也算有些人面，却从没见过道友！”自报家门之后，那周姓修士眼珠一转，继续问道：“道友言称是来找皇甫灵的，然则据周某所知，皇甫灵虽然出身于皇甫世家，但也只有一个胞弟皇甫英有些往来，道友和皇甫灵是什么关系？值此敏感时期，来我五行门，又是什么目的？”
  好似刑讯逼供一般，那人对着萧勉咄咄逼人。
  “周凤都！这里毕竟是我碧波潭，而不是你金霄峰！”
  “哼！皇甫灵！说什么碧波潭或是金霄峰？这里，是五行门！但凡是五行门弟子，见到任何可疑者，都可以盘问！”
  一番大义凌然，说得义正词严。
  皇甫灵本就不善言辞，也懒得言辞。
  萧勉随手一摆，挡在了皇甫灵面前。
  “这位——周道友？周首座！在下的师门，和皇甫首座的师门，有些渊源，听闻碧落仙子冷凝玉前辈，不幸陨落于大天劫下，这才想来五行门凭吊一二，顺道探访皇甫首座！”
  “荒唐！皇甫灵的师门，不就是五行门吗？”
  “周首座有所不知！皇甫灵固然是碧落仙子冷凝玉前辈的弟子，但冷前辈本身，却并非五行门嫡传弟子，而是带艺投师！”不急不慢的，萧勉言道：“她是万宗城寒冰道的弟子！”
  “寒冰道？没听说过！想必是不入流吧！不过照你所言：冷凝玉竟然也不是土生土长的五行门弟子？哈！我还以为她有多了不起呢！还不是和我等一样，都是半路出家的和尚！”到了此时，周凤都倒是有些萧勉的言辞了，看着萧勉，摇头晃脑：“啧啧！你来晚了！冷凝玉那婆娘，死了也快两个月了吧？你怎么现在才来？恐怕是连她的尸首都见不到了！”
  周凤都这话一出，皇甫灵勃然色变，萧勉脸色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