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六十五章 今非昔比

  遁光及地，显化一人。
  身穿长衫，头顶方巾，手持折扇，顶天立地。
  “你……你终于来了……”仰面朝天，善财童尊看着那人，吐气如丝。那人弯腰扶起善财童尊，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却是善财童尊续道：“来了就好！我的路，走完了，你的路，才刚刚开始——守护好南越！守护好……”
  言未尽，气已绝。
  祥福商会会长、中州十天尊之一——善财童尊陶九江，这个被修行界戏称为最富有的男人，力竭而死。
  抱起善财童尊三尺残躯，那人站起身来，看也不看凌空而立的山河尊，自顾自地走向祥福号。
  “站住！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言辞间，山河尊招出神物，砸向那人。
  看似在问那人来历，实则，神物出手，不成天尊，必死无疑——山河尊，才没兴趣知道那人是谁呢！
  杀了善财童尊，夺了祥福号，自己便是最大的赢家！
  想必，光音尊就算有些不忿，看在同属于九大圣地的面子上，应该也不会将今日之事大肆宣扬吧？
  神物出手，山河尊已经开始盘算如何强夺祥福号了。
  在山河尊心目中，那人，已经死透……
  可惜，事与愿违！
  面对山河尊的神物碾压，那人随手一挥，便有一道神光透体而出，化成一页薄纸，斩向山河尊的神物。
  纸薄如刀，锋利如剑！
  纸刀与土块交击在一起，发出一声闷响。
  山河尊的神物，乃是一方土块，五行属土。
  那人的纸刀，分明也是一宗神物，五行属木。
  木克土，五行大道！
  闷响中，土块上开始掉落下一点点粉尘，虽然只是一点点，却也足以让山河尊脸色大变，心怀巨震。
  神物之道，微末缺失，即是重创！
  山河尊没想到：那人竟也是天尊强者！
  山河尊更没想到：那人的神物，如此霸道绝伦！
  一招不敌，山河尊哪里还敢谋夺祥福号？
  陡然拔高身形，山河尊这才不得不重新打量那人。
  “你……你到底是谁！？”
  “听好了！”陡然抬头来，正视着山河尊，那人无喜无悲：“本座姓尚名怀仁，从今日起，自号仁天尊！”
  仁天尊——尚怀仁！
  “你是南越那穷酸……，可恶！”
  话到一半，山河尊怒吼一声，转而远遁。
  山河尊的愤怒，可想而知。
  好不容易逼死了万宗圣，熬死了混元老祖，耗死了善财童尊，想不到，南越州又出了一名天尊强者！
  看这尚怀仁的架势，一时半会儿，怕是死不了。
  罢了！
  南越之事，又不是我一家之事。
  要烦，大家一起烦！
  抱着这种心态，山河尊，逃之夭夭。
  至于水邀月，早在山河尊和仁天尊神物比拼时，就先一步逃之夭夭——祥福号虽是天级宝船，却无能为力。
  如此一来，现场只剩下了光音尊……
  便在自称仁天尊的书生要将善财童尊抱上祥福号时，一直默不作声的光音尊，开口了。
  “尚道友！打算何去何从？”
  “……，阁下就是光音尊？”回过头来，仁天尊看着光音尊，淡然反问：“阁下以为：怀仁该何去何从？”
  “光音只负责记录，不负责出谋划策。”
  “是吗？敢问阁下：楚郡之事，如何记录？”
  “宁可玉碎，不为瓦全！”
  仁天尊闻言，看向光音尊的目光多出三分审慎。
  “阁下既然只负责记录，就请继续如实地记录吧！”
  言罢，仁天尊再不多言，抱着善财童尊入了祥福号。
  祥福号徐徐升空，转向南越，疾驰而去。
  会稽城的废墟上空，光音尊紧闭着双眸……
  虽然双目紧闭，光音尊却已经看到了楚郡的未来。
  那是一片荒漠——毫无灵气，毫无人烟！
  不光会稽城，整个楚郡，九大十八小共计二十七城，系数毁灭殆尽——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善财童尊！
  甚至不光是二十七城，整个楚郡，也被殃及。
  甚至不光是楚郡，整个天下，皆被裹挟！
  就在善财童尊死的这一天，天下除了南越州外，但凡是属于祥福商会的产业，系数轰然自爆！
  引爆的源头，乃是传送阵。
  祥福商会历经万载，辛苦构建起来的网状传送阵，一夕之间，化为乌有，以这些传送阵为导@火@索，祥福商会遍布天下的分部也在一夜之间系数破灭，损失，不可估量。
  损失最惨重的，还要数楚郡！
  整个楚郡，被事先预设了一重绝阵——灭世之阵！
  无数小型阵基遍布楚郡大地，二十七座城池便是二十七个中型阵基，最终，天下城旧址，便是大型阵基。
  层层递进，灭世之阵，毁天灭地。
  整个楚郡，一夜之间，沦为荒漠！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后世修行界每每提及此事，便是这八字评语。
  有人扼腕，有人叹息，有人赞赏，有人抨击……
  这一切，都和善财童尊无关了。
  他来过，他走了，他义无反顾，他问心无愧。
  楚郡之乱，给忙着瓜分天下的都天峰当头一棒。
  不可避免的，都天峰的目光再度落在南越。
  数日之后，都天峰顶，三清观中，九大圣地议事。
  三清观观主太精真人，高高在座。
  剩余八大圣地宗主，各列左右，依次落座。
  “诸位道友！南越又诞生了一位本土天尊，自称仁天尊，对于此事，诸位道友有何意见？”
  太精真人看似在询问众人，实则紧盯着山河尊。
  眼见其他人都看着自己，山河尊幽然一叹。
  “太精道兄！诸位道友！山河和那人拼过神物，怎奈他的神物五行属木，正好克制我的神物……”话到一半，山河尊话锋一转：“不过有一点很棘手！他还年轻！”
  仁天尊，寿过六百。
  但对于天尊强者而言，六百岁，真年轻！
  便如山河尊之流，已经寿八九百年，满打满算，也只有百年左右的寿元了，生死尊和冰火魔尊，大多如此。
  历数九大圣地宗主，怕也只有林宗雪还算年轻……
  这意味着：不出意外的话，未来三百年，南越定矣！
  天知道三百年内，南越州会不会出现第二个天尊？
  甚至第三个、第四个……
  “诸位道友！形势不容乐观啊！”陡然站起身来，太精真人语重心长：“那小子虽然死了，但早就听闻南越州很是有几个好苗子——便如姓白的那小子，听说已经是元婴高阶修为，更年轻的一辈也后继有人，不得不防啊！”
  “太精道兄所言甚是！以阵天观之，结症所在，便是那仁天尊！只要能消除掉这个障碍，南越可定！”
  阵天子，一针见血，众人却一筹莫展。
  谁都知道必须除掉仁天尊，问题是：怎么除？
  仁天尊，既然敢自称天尊，就必定是天尊强者。
  这一点，和仁天尊斗过神物的山河尊便是铁证。
  要想除掉一位天尊，必须由天尊出手，而且出手的这位天尊，很可能要冒同归于尽的风险……
  都天峰，不缺天尊强者！
  都天峰缺的，是缺心眼的天尊强者！
  历数整个都天峰，九大圣地，天尊强者以数十计，但没有一个天尊强者会为了除掉仁天尊，搭上自己的性命。
  “其实，也不一定要立刻除掉他！咱们可以先试探一下他的成色——以我所见，最好是剑修出手！”
  山河尊这话一出，林宗雪目光一寒。
  九大圣地，云海剑廷凋零，只余剑灵谷一家剑宗。
  “山河前辈这话，倒也没错！若那仁天尊的神物真是木属性，剑属利器，以金克木。问题是……”言辞间，一股森寒剑意充斥全场，林宗雪凝聚出自己的神物，苦笑连连：“宗雪不才！虽然凝聚了神物，却是冰雪一道！”
  林宗雪的神物，乃是一朵晶莹雪花！
  冰，水为之，雪，亦水为之，五行大道，水生木！
  在场天尊都是人精，便是山河尊，也不好再强求。
  却是林宗雪，收起神物，话锋一转。
  “不过！我剑灵谷，可并非只有宗雪一位天尊！”
  “你是说……那人？”
  “不错！我那位小师叔——剑灵谷太上长老，修炼的正是庚金一脉剑灵诀——《金霊太白剑诀》！”
  “那人强则强矣，可是自打当年事后，他就一直自闭于剑灵谷，不问世事。宗雪，你有把握说服他出山？”
  “宗雪没有！不过，有人有！恰巧那人也姓林！”
  “……，我明白了！宗雪，此事你只管放手去办！”
  “是！”顿了一顿，林宗雪计上心头：“那位仁天尊，不管是何出身，毕竟成就了天尊，与这方天地而言，也是一件大事！宗雪提议：咱们组个使团去贺他一贺！”
  林宗雪此言一出，在场天尊，神色各异。
  “好！就依宗雪所言，咱们先礼后兵！不过……”
  “太精道兄！诸位道友！祝融不才，愿出使南越！”
  炎极宗宗主祝融，主动请缨。
  “不错！祝融道友一身火系道法炉火纯青，五行木生火，想来那仁天尊的神物对上祝融道友，也是没辙！”
  山河尊这话，让祝融神色一喜。
  却是林宗雪，缓缓摇头……
  “若单论神物，祝融道友自然不惧那仁天尊！但是宗雪听闻，那仁天尊冰火同修，祝融道友怕会顾此失彼。”
  “以宗雪言，该当派谁？”
  “宗雪斗胆！不知冰火前辈，可愿辛苦一趟？”
  林宗雪一言既出，其他天尊，尽皆看着冰火魔尊。
  冰火魔尊不动声色，既不同意，也不否认。
  “宗雪还听闻：仁天尊的功法，似《冰火九如》！”
  这一下，冰火魔尊双目暴睁，一蓝一红，双色异瞳。
  《冰火九如》，冰火魔宫不传之秘！
  “此事，本座知道了！”
  淡淡一言，冰火魔尊，同意了出使南越。
  “我都天使团，总不可能只有冰火道友一人！这样吧！宗雪！大小事务，由你裁决！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是！宗雪明白！”
  一番秘议，圣地宗主各回各家。
  却是祝融，独自找上了冰火魔尊。
  “冰火道友！”
  “何事？”
  “这……冰火道友！可否让小徒阎魔同行，也好让他见识一下前辈风范，于御火大道，能有所突破！”
  “阎魔？他比之雷神如何？”
  “……，冰火道友，何出此言？”
  阎魔、雷神，曾经是稷周境炎极宗和殷商境雷震宫最杰出的门人弟子，双人齐名，一时并重。
  然则后来雷神强势崛起，阎魔却到底后继乏力。
  如今阎魔因炎极宗位列圣地，成为了圣地传人，雷神则自逐雷震宫，成为了孤家寡人。
  两人比较，倒还真有些无从下手……
  “听闻雷神和贵宗圣地传人冰漠于殷商境盘龙城大打出手，不知结果如何？”
  “雷神，九战九胜。若非我出手，怕还不肯罢休！”
  “哦？那小妮子，竟强横如斯？”神色微动，祝融好心提醒：“冰火道友小心了！莫做了旁人手中之刀！”
  “哼！商竣那小子，神物受创，自身难保！”
  两大天尊，话外有话。
  当日盘龙城一战，毕竟是在殷商境地界。
  按理说，应该是身为地主的雷震宫出面解决。
  若说盘龙城之战事发突然，雷震宫来不及做出反应，倒也情有可原，可是事后，雷神和冰漠大战殷商境。
  就像冰火魔尊所言，两人辗转殷商，雷神九战九胜。
  在这个过程中，雷震宫却好似集体闭关，不声不响。
  出了殷商境地界，冰火魔尊才悍然出手，重创雷神。
  这就是祝融所言——借刀杀人！
  若雷神死于冰火魔尊之手，商竣可就省心了……
  可惜，冰火魔尊有心绝杀雷神，却没能留下雷神。
  如今乍闻祝融提及阎魔，冰火魔尊才有此一问。
  三言两语，冰火魔尊同意带阎魔同行。
  此后数日，都天峰暗中筹备。
  七日之后，都天峰发布公告：
  大意是为庆祝仁天尊成就天尊，都天峰将派使祝贺。
  同一日，地级宝船精炎号，载着以冰火魔尊为首的南越使节团，离开了都天峰，目标——南越州！
  从都天峰一路南下，精炎号穿过了殷商境和华夏境的交界区域，再往前行，便是曾经的大好楚郡。
  然则如今，楚郡，名存实亡！
  精炎号才一驶入楚郡地界，周围灵气，荡然无存。
  整艘精炎号，微微一颤，便不得不用灵石供应能量。
  高踞精炎号船头，冰火魔尊，面无表情，心生波澜。
  好一个——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好一个——祥福商会，善财童尊！
  以极大财富为代价，将楚郡化为一片荒漠，看似疯狂又损人不利己，实则却有效阻碍了都天峰南下之路。
  都天峰若要南侵，大致有三条路径。
  其一，东入齐郡，南下东吴州，从东海沿岸入南越。
  其二，西入秦郡，南下西蜀州，从西荒边境入南越。
  其三，也是最直接的一条路线，便是直接南下楚郡，只要度过无尽之洋，便是南越腹地！
  当初祥福商会举派迁移，都天峰虽然上下震怒，却已经开始谋划如何以楚郡为跳板，远征南越。
  不想祥福商会留了一手！
  就是这一手，不光让都天峰吐干净了之前吃进肚子里的肥肉，也将整个楚郡变成了灵气全无的不毛之地。
  从此后，都天峰再想走楚郡入侵南越，便要承受楚郡的恶劣环境，布置好远距离的补给线。
  人力物力，将翻倍不止。
  苍茫楚郡，成为了南越的外延纵深！
  善财童尊虽死，冰火魔尊犹赞一声：好大的手笔！
  经过一段时间的疾驰，精炎号，终于横穿楚郡。
  眼前便是茫茫无尽之洋，无尽之洋对岸，便是南越。
  就在这时，一艘地级宝船，出现在无尽之洋南岸。
  仁天尊，当仁不让，站在船头。
  都天峰的公告，天下皆知。
  精炎号虽然是地级宝船，但船上毕竟只有冰火魔尊一位天尊，何况人家还是组团来贺喜的？
  仁天尊此来，并非交战，而是远迎。
  眼看着精炎号横渡了无尽之洋，眼看着两艘地级宝船聚在一处，眼看着两道流光，疾驰向万宗城方向……
  万宗城中，自然也早有准备。
  却是精炎号一行人，乍见万宗城，神色各异。
  天光之下，异彩纷呈。
  远远望去，大地上矗立着一座庞然大物，那庞然大物色分青黄，隐有红云，流光四溢，煞是好看。
  再行近一些，万宗城城墙扑面而来。
  城门洞开，城墙上数以千计的光能炮，同样洞开。
  便是冰火魔尊，见此一幕，脸色微变。
  当年第一次南征时，灵界地级宝船，被光能炮灭杀。
  能灭灵界的地级宝船，自家这艘精炎号自然也能灭。
  万宗城，倒是今非昔比了！
  这么想着，两艘地级宝船，齐头并进，入万宗城。
  迎面而来的，便是一尊百丈巨像——混元老祖
  冰火魔尊见之，瞳孔一缩！
  抬头一看，冰火魔尊的脸色阴晴不定。
  万宗城内，另有乾坤。
  城中心处有千层承恩塔，凝聚人心；承恩塔上有三天圣境，精进修为；三天圣境上有白银之城，镇压气运！
  此等底蕴，便是天都城，怕也有些望尘莫及了！
  呼……
  南越州，果然是今非昔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