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29白毛女
“瞧不起尔等怎么了?一帮新兵蛋子装什么老鸟,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刚下船你拽什么拽,哪个军门标下的?懂不懂规矩?”看到西洋兵呛声,立刻从红衫军人群中走出一个校尉训斥道。
佛朗西斯.德雷克虽然是外籍军团把总,但是由于部队本身的级别比较低,属于皇协军的层次,所以只能忍气吞声,低头不语,那帮红衫军的长官们继续肆无忌惮地取笑着西洋兵们头上的绿帽子,虽然外籍军团士兵们都是来自于中华文明传播不到的“荒蛮之地”,但是这些大兵们还是有廉耻的,虽然不知道人家为什么取笑自己,但大家都憋足了一股劲,一定要在战斗中打出水平来,打出外籍军团的气势。
把外籍军团调来只是为了充当炮灰,减轻红衫军的伤亡,当然如果有表现出色的士兵,刘子光一样会加以表彰、提升,甚至可以越级提拔到红衫军里来,因为红衫军向来有使用俘虏兵的传统,最初阶段的效死营就是万国牌的部队,经过多年征战,外籍人士都死的差不多了,这次能补充一些还能恢复效死营当年的风采呢。
但是西洋兵们渴望的战斗并没有立刻到来,刘子光需要消化他占领的地盘,现在天津周边已经尽落于明军之手,京杭大运河被切断,京城通往山东的陆路也被明军截断,现在满清的统辖地域已经被明军切割成三大块,一块是关外的白山黑水,一块是孤城北京和他背后的茫茫燕山,以及蒙古草原,还有一块是山东山西,北京的命令想要传达到这两个地方,必须绕过燕山或者太行山,走极远的山路才能到达,政令基本上是切断了,物资运输更是完全中断,这三块地方只能各自为战了。
既然敌人已经在笼子里了,就不用那么着慌收拾他们,趁着天空之城进行改装的空当,刘子光在天津大肆犒劳部下,不但从上海拉来了大批酒肉,还从南京征集了数百名妓女来劳军,镇武侯在烟花柳巷的名头可不是盖得,自从上回帮老妓女打赢官司之后就变成了青楼行业的保护神,各家妓院都将原先供奉的弥勒佛改成了镇武侯的塑像。
这次红衫军组织前线劳军团,京城青楼行业踊跃报名,赚钱都在其次,为国效力才是主要的,秦淮两岸的妓女们难得摊上这么光荣的任务,能为朝廷奉献一点绵薄之力,一个个兴奋地什么似的,而且还能坐上几层楼高的大海船漂洋过海,简直开心死了,一路上叽叽喳喳,等到了天津却都蔫了,反不如从中原地区征集来走陆路的那些戏班子,生龙活虎精神得很。
天津城搭了三座大戏台,连天加夜的开堂会,白天唱过五关斩六将的武戏,晚上唱十八摸、王二姐思夫的荤段子,大兵们聚在台下听得开心,看的热闹,不时大声叫好,把碎银子随便往台上扔,红衫军的大兵们就是阔绰,这几个戏班子都赚得钵满盆满的。
将军们另有高档享受,刘子光花了大本钱将秦淮头牌董小宛给请来了,专门给功臣们唱曲儿,京城烟花界原本有三大头牌,柳如是已经嫁入豪门,陈圆圆也嫁了吴三桂,只有董小宛一枝独秀了,不过也是半退隐状态,多少达官贵人出千金都难请到她出堂会,可镇武侯一句话人家就颠颠地跑来了,可见侯爷面子之大,手段之高明。
董小宛千里迢迢来到天津,本来以为刘子光会亲自接见,哪知道人家根本就没露面,搞得董大家很是失落,自古美人爱英雄,董大家对镇武侯早就芳心暗许了,只是苦于自己身份低微,攀不上高枝,一直郁郁寡欢,这次听说前线劳军,立刻主动请缨,期望一展所长,吸引住侯爷的目光,上演一出英雄美人的经典折子戏,希望落空后自然百般失落,不过她依然强打精神,施展全身解数,为大明的将士抚琴高歌。
刘子光没有立即接见董小宛是因为他在忙着一件大事,行军打仗排兵布阵是李岩的事情,他正在做的事情和思想工作有关,那就是写剧本,编两个段子来激发战士们的爱国热情,经过一夜苦思冥想,终于被他写出一个感人至深的剧本来,军中都是丘八,没人欣赏他的作品,刘子光这才想起来董小宛,差人将其唤来。
这是刘子光和董小宛的第二次见面,上次见面还是两年前在乱世佳人的二楼上,那时候刘子光还只是一个阴阳脸的九品把总,现如今已经是权倾朝野的重臣,这次见面自然和上次有着天壤之别,一边是朝廷高官,一边是风尘女子,地位落差之大犹如天渊之别,但是刘子光丝毫没有摆架子,简单客套之后就拿出一个写满字的纸,请董小宛观看。
董小宛被称之为董大家可不是浪得虚名,诗词歌赋样样精通,来往的都是文化圈的大才子,虽说唐诗宋词元曲明清小说,但是现如今才子们依然流行写曲子,也就是戏码,董小宛对于这一套也很精通。
先粗粗看了一遍,只看见满纸拙劣的毛笔字,这武人的字就是难看啊,想来一些镇武侯题词的牌匾都是找人代笔的,只是故事的内容董小宛倒没有细看,不过抬头一看,刘子光殷切的目光正瞧着她,董小宛又低头看了一遍,嗯,故事性倒是很强,不过唱词粗俗不堪,平仄也不通,简直就是大白话,这算什么玩意啊,比起他当初创作的那首“长亭外古道边”的送别歌简直差了不是一点半点。
好像看穿了董小宛内心似的,刘子光淡淡一笑,解释道:“这是本帅写给将士们的曲子,他们可不是那些文人墨客,喜欢咬文嚼字,要得就是通俗易懂,只要意思表达出来就好,当然本帅并不擅长此道,所以还请董大家润色一二。”
董小宛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人家是故意写成这样的,再看第三遍,这次和前两次的感觉截然不同,简直字字珠玑,无一字可以改变!董小宛放下手稿,盈盈下拜:“侯爷高才,小女子折服,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改动的。”
刘子光哈哈一笑:“那就组织个戏班子开始排练吧,还请董大家亲自指导才好。”
董小宛自然欣然允诺,能帮刘子光做事可是她梦寐以求的。当即带着手稿回到下处,根据剧本再补充创作出据中人物的戏装,唱词音韵能,同样是一夜功夫,一出新的折子戏就出炉了,戏码名为“白毛女”
白毛女由河北梆子戏班出演,这年头戏班子都是靠真本事吃饭,一个新本子很快就能上手,更何况这个本子是简化版本的,台词也极其简单通俗,基本上听人讲上两三遍就能记住。
当夜白毛女公开演出,戏台搭在天津城中心,数千人围拢观看,本地百姓也趴在屋顶上,大树上远远地瞧着,看侯爷亲自写出来的本子到底有多精彩。
故事发生在满清占据时期,天津城外的一个贫苦家庭,只有父女两人相依为命,当爹的辛辛苦苦给旗人老爷抗了一年活,过年连顿饺子都吃不上,只能给闺女买上二尺红头绳,大年夜邻居大春哥给凑了一点面粉白菜,包了一顿素饺子正准备吃,旗人老爷的管家来了,强逼着老汉杨白劳还债,利滚利的高利贷,借了一两银子现在要还一白两,要不然要拿闺女——美丽的喜儿抵债。
这个戏码比较新奇,因为非常贴近生活,虽说戏里的地点是在天津,但是完全可以代表清占区汉人百姓的生活,尤其是红衫军中山东籍贯的士兵,都从戏里找到自己父母姐妹或者邻居亲戚之类的影子,平常看堂会总是乱哄哄的,有人吹口哨有人起哄,要不然就是哄堂大笑,轰人下台,这次却出气的平静,几千人都鸦雀无声地看着戏台。
当看到杨白劳拿出二尺红头绳给女儿扎上,锅里下了几个可怜的饺子,观众里有些感情丰富的已经眼眶湿润了,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想到了那些穷苦的岁月,演到旗人老爷的管家带着家丁掀翻了老杨家的饺子锅,将大春哥打伤,抢走喜儿的时候,观众们已经有些义愤填膺了,不过还能克制。年轻的士兵们都将自己代入了角色,觉得自己就是喜儿青梅竹马的大春哥,自己被殴打,不能保护心爱的邻家小妹,让他们觉得心理堵得难受。
布景变换,喜儿被抢到了旗人老爷家,而杨白劳已经服毒自杀,这时候观众们的情绪开始不稳定起来,当看到猥琐肥胖的旗人老爷将马褂一扒,拖着丑陋的金钱鼠尾小辫子扑向楚楚可怜的喜儿时,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了,忽地站起,端起火铳就往台上瞄,一边瞄一边带着哭腔地破口大骂:“毙了你个狗日的!”说时迟那时快,这名士兵身边的小旗一举手,将他的火铳抬高了三寸,一声脆响,子弹打在戏台的檐子上,打掉一块瓦,正落在那个饰演旗人老爷的演员脚下,要不是这一抬,恐怕这会“旗人老爷”的脑袋瓜就开花了。
小旗怒喝:“干啥呢!这是堂会你知道不!”
那开枪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已然是满脸泪水,泣不成声道:“总爷,小的的妹子就是被清狗这样逼死的。”
小旗默然,全场默然,戏台上也停止了演出,坐在贵宾席上的刘子光看到火候到了,给站在人群中的部下文戈涛使了个眼色,文戈涛立即扯着一口江淮官话声嘶力竭地喊道:“杀光清狗!为亲人报仇!”顿时全场雷动,无数人振臂高呼:“杀光清狗!为亲人报仇!”声震霄汉,连天津城外运河上的战船也跟着拉响了汽笛,一时间群情激奋,大众的抗清热忱被调动到了最高点。
看看差不多了,刘子光才示意可以结束喊口号,堂会继续,后面的剧情就比较简单了,喜儿逃出旗人老爷家,藏在山洞里过了数年,因为吃不到盐而变成了白毛女,直到镇武侯率领的朝廷天兵杀到了济南,才将她解救出来,而大春哥已经穿上了大红色的战袍,成为光荣的红衫军一员了,带领战友将旗人老爷满门抄斩,和喜儿终于结成良缘。看到这一幕,观众们一起流下了激动的泪水,长时间的鼓掌,巴掌拍红了都不顾。
戏唱完了,群众的情绪却久久不能平静,文戈涛再次跳出来引导大家的思路:“喜儿的大仇得以洗雪,要感谢谁?”
红衫军广大指战员和天津城的老百姓一起高呼:“感谢镇武侯!”
文戈涛继续大喊:“喜儿的仇报了,可是还有千千万万父老乡亲的仇没有报,清狗还盘踞在北京,咱们应该怎么办?”
人群中跳出一个小伙子,憋得满脸通红,挥着拳头怒吼道:“打进北京城,杀光清狗!”然后上万人一起大喊:“打进北京城,杀光清狗!”声浪一波接着一波,军民们的爱国热情在口号声中得到了升华,对镇武侯的爱戴也进一步增强了。
听着口号,看着激动的人群,刘子光暗暗感慨:老子不当政委可惜了。不过这也提醒了他,是时候在军队设置搞政工干部了,不然光靠高额的军饷维持士气,不是长久之计,毕竟金钱买不来忠诚啊。
刘子光陷入思索的样子落入戏台另一端董小宛的眼中却是另一种感受:这个男人简直太有才了!他写的曲子虽然直白,但是能带来这么大的轰动效应,比那些所谓文人雅士强了不知道多少倍啊,想到以前自己经常和那些酸文人聚在一起风花雪月的往事,董小宛就觉得脸红,比起刘子光来,自己真是太卑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