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开始
曹锟顿时又看了看报纸页眉上的日期。竟然真的是8月11日的报纸，报道的则是8月10日的消息。他忍不住细细的把报纸仔细的读完了，这份首页上的报道十分详细，还将这些革命党的名字全部刊登了出来，同时每个人的定罪也清清楚楚的列出。诸如什么强奸、贩卖毒品、小偷、抢劫之类的罪名。如果单单听这些罪名的话，还以为逮捕的是一批市井流氓呢。
在这个时候，徐邵文开口说话了：“曹司令，这次逮捕革命党的行动，正是由我一手操办的。我为什么会在这一天进行这样的行动，曹司令你会怎么想呢？”
曹锟只听说过徐邵文在8月8日举办第二次婚宴，并且在8月11日这一天就离开了上海了。至于为什么会在临走前一天发出逮捕革命党的命令，他怎么会知道呢？
“徐将军，你的想法我自然不知道，还请徐将军你明说。”曹锟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下，但是依然冷森森的问了道。
徐邵文说道：“曹司令，在我8月8日我刚完成婚宴的时候，革命党派来一个人通知我，他们说革命党内部想要争取我站在革命的立场上，但是这件事却因为一个日本人走漏了消息，让日本特务机关知晓了。”
“什么？”曹锟没有等徐邵文说完，直着眼睛的问道。“照你这么说，你还真的与革命党人有勾结了？”
徐邵文摇了摇头，说道：“曹司令，如果我与革命党真的有关系，我怎么会在两天后又下令去逮捕这些革命党成员呢？”他一边说着，一边伸出手指在曹锟手中的报纸上强调性的点了点。
曹锟怔了怔，觉得徐邵文说的也很对，但是为什么革命党没事跑去通知徐邵文消息泄露了呢？他问道：“徐将军，你先前说话言辞简单，我根本就不清楚你与革命党究竟是什么关系。你说革命党要争取你拥护革命，这件事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徐邵文缓了缓气，脑海里飞快的想好了措辞，他觉得自己与孙中山见面的事情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说出来的，面对北洋旧式的派系，他们对孙中山的革命党那是非常痛恨的。如果自己说话不慎，恐怕还真是会出岔子了。
他说道：“曹司令，既然你要让我说实话，那么我便如实的告诉你吧。8月1日那天，革命党的孙中山确实有邀请让我去与他见面，可是当时我新婚刚过，而且对方又是革命党的首领，我自然没有去见他。孙中山在那天派来与我见面的是，我曾经在出任上海督军的时候就曾经见过他，这个人替孙中山向我带了一些话，他说孙中山先生现在被南方军阀所排挤，对中国的革命事业感到很悲哀，希望能够借助我的力量来与其合作。”
曹锟审视的看着徐邵文。说道：“你当真没去与孙中山见面？”
徐邵文说道：“曹司令，我与孙中山没有任何交情，以我一身督军的身份，怎么会随便去跟着一个所谓的革命党人去见他们的首领呢？难道我就这么不自重吗？”
曹锟想想也觉得是，他自从当上了**前敌总司令之后，就连以前的亲戚朋友要见面都是不容易的事情呢，更何况还是革命党人？就算革命党想要说服徐邵文，那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
他沉思了一下，说道：“徐将军，我一直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革命党人要想拉拢你呢？莫不是他们以前就与你有过什么关系吗？”他是一个老谋深算的人，自然而然要从各个方面来推敲徐邵文了。
徐邵文对于这个问题早就想好了对策了，当即就说了道：“曹司令，早先邵文还在上海的时候，曾经因为要对付杨善德的叛乱分子，所以利用了革命党的线报，这算是我与革命党的第一次联系了。”
曹锟对于当年郑汝成被炸死之后，徐邵文所代表的少壮派争夺上海的权益，在那晚发生的剧烈摩擦的事件，他还是有所知晓的。当时革命党人几乎在任何党政军方机关里都有埋伏的眼线，尤其还是在上海这样一个势力复杂的地方。
徐邵文看了看曹锟的脸色。然后又说了道：“至于革命党为什么要来策动我，我仅仅只能做出一些猜测。革命党人都是自诩为中华民族自强、民主而奋斗的人，当年我在山东与日本人发生冲突之后，革命党人自然认为我是一个重国家利益的人。”
曹锟微微的点了点头，但是眉宇依然紧紧的拧着。
徐邵文接着说道：“其次，我在四川发动统一战争的时候，与熊克武算是从敌人转为了盟友。这种政治上的博弈我也是身不由己的，我的目的很简单，无非就是希望能够尽快恢复四川的安稳，让民众与士兵们都能够修身养性。”
曹锟说道：“熊克武与孙中山的关系可是很密切的。”他这句话说的不快不慢，但是却有一种隐藏在深处的威慑。
徐邵文丝毫没有任何的辩解，直截了当的说道：“没错，熊克武确实与孙中山关系密切，到现在为止他与孙中山还是有书信往来。可是熊克武做为四川的一方大员，他自己眼下是绝对不能与孙中山有任何的合作关系，因为一旦如此，他必将与整个四川形成敌对了。”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也许孙中山之所以要拉拢我，也是因为熊克武的关系。原因有两点，第一点就是孙中山看到我与熊克武能够由敌人转化为盟友，那自然误以为认为我是心向革命。第二点，或许熊克武在孙中山联络当中，推荐孙中山来拉拢我，因为只要我这个四川督军站在革命的方向，他熊克武也就能名正言顺的来支持孙中山了。”
曹锟说道：“那你究竟有没有这个想法呢？”
徐邵文强调的说道：“曹司令，我从一开始到现在，有哪一句话是说我愿意与革命党合作的呢？我与熊克武化敌为友，那也是因为四川当时情势的原因。熊克武手握重兵，难道曹司令你真的要让我和熊克武打个你死我活。直至四川一塌糊涂才肯罢休吗？”
曹锟叹了一口气，总觉得徐邵文把什么话都做出了相应的解释了，而这些解释无论如何也算得上是可以理解的。不过他依然很担心徐邵文是在利用直系与皖系发生的摩擦，然后借机辅助革命党从中渔利，这才是自己真真切切需要担心的事情。
徐邵文看着曹锟脸色依然犹豫不决，他郑重的说了道：“曹司令，如果你还有什么疑虑的地方，或者认为我徐邵文所说的话根本不足为信，您就只管说出来。我徐邵文的人就在你面前，要生要死还不是曹司令你一句话的事情？我徐邵文大大小小的战斗也不比曹司令见得少了，岂能贪生怕死呢。”
他说完了这席话，脸色露出了一副微怒的样子，挺直着身子，俨然是视死如归的态度了。
这样一来，倒是让曹锟有些犹豫不定了，他打心底里可没有打算要弄死了徐邵文，就像他一开始对徐邵文所说的那样，就算徐邵文真的与革命党合作，他也不会为难徐邵文，并且安全护送他离开汉口。之所以这么说，倒不是自己惋惜徐邵文这个盟友，而是需要了解徐邵文到底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现在徐邵文直截了当的把话语都挑明了，倒是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不过刚才徐邵文的那一番话倒是提醒了他一些事情。现在自己还是有一些把握可以再相信徐邵文一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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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锟已经年过半百，吃过的盐比走过的路还多，他自然不会用什么赌博的方式在押注信任或者不信任徐邵文了。正如徐邵文刚才所说的，他徐邵文的人就在自己面前，难道还怕他耍什么阴谋诡计吗？
他暗暗的寻思了一下，反对皖系现在是好时机，自己还真是不想舍弃。所以如果有一切可能的机会，他都是抱着要去尝试的意思。而现在只要处理好徐邵文的事情就可以了。他决定可以先将徐邵文扣在汉口，并且利用徐邵文的川军部队和**38师应付皖系的先头部队，直到皖系成功下台之后，那时候才能证实徐邵文究竟是否可靠了。
徐邵文看了曹锟半天没吭声。忍不住问了道：“曹司令，你好歹给一句话了。”
曹锟略微改变了一下神态，说道：“徐将军，既然你所说如此坚决，我老曹虽然与徐将军你相处没多久，但是依然能够感到徐将军你的坦诚。我老曹收回我刚才对徐将军你的所有猜疑，刚才是我多心了，还望徐将军不要怪怨。”
听到曹锟这么说，徐邵文心中倒是有些奇怪了起来，不过他尽量往好的方向去想。淡然的笑了笑之后，他说道：“曹司令是性情中人，直率爽朗，而且在现在北洋大部分军政人士非议声中依然能够相信邵文，真是让邵文感动不已。多谢曹司令你了，有曹司令你一个人的信任，绝对胜过全国上下所有人对我的信任了。”
曹锟心中却暗暗忖道：废话，有老子来挺你，为你澄清，直系之中的人当然会相信你了。到那个时候北洋内部自然而然会减轻对你的怀疑了。
不过嘴边上他依然呵呵的笑了笑，说道：“徐将军太抬举我曹锟了。不过………”
“曹司令，有话还请明说，曹司令与我还有什么隔阂见外吗？”徐邵文听到曹锟拖着声音“不过”，心中就知道肯定这曹锟还有后招，果然是事情不是那么轻易就能解决的了。
“徐将军，我老曹觉得，既然我们邀请直系所有将领都来到汉口商议大事，那么自然而然需要将汉口设置为推翻皖系的总指挥部，直隶省保定则为前敌司令部。徐将军意下如何？”曹锟的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徐邵文，似乎一旦徐邵文不答应，他就会立刻翻脸不认人了。
徐邵文思索了一下，决定曹锟的这席话是另有深意，不过他依然回答了道：“曹司令的安排自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决定，邵文自当遵从。”
曹锟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于是进一步说道：“虽然现在直系各路将领还没有到来，但是徐将军必定是这次反对皖系的发起人，所以我想这总指挥部的全军指挥司令一职，必定是由徐将军你来担任了。由徐将军坐镇后方，这前敌司令部冲锋陷阵的事情就交给我们直系将领来承担，如何？”
这话说的似乎合情合理，而且听上去也真是太便宜徐邵文了。
可是徐邵文也不是吃素的，他在政治界打滚的时间可是不算短了。正所谓天下不可能下金币，地上不可能长捡金砖，他当即就猜测出了这件事似乎不太对劲。细细一想如果自己当上了全军总指挥一职的话，名义上是这次反对皖系的领袖，但是其中却有三点明显的风险。
第一点，那就是这次成败与否，徐邵文注定会成为一个焦点。成功了，则是声望大获，失败了，则绝对会要背黑锅。
至于第二点，那就是全军总指挥只是一个名义上的职位，根本就无法调动任何直系军队。所以对于布置军事行动根本就说得不算，而且就算是布置军事行动，在直隶还有一个前敌总司令的职位，明显就是一个是虚，另一个是实了。在前线进攻的直系军队总会想方设法向总指挥要武器、要军饷、要物资等等，而这些东西由谁来出呢？
能够把这些军用物资拿出来，那自然是没什么事了。可是一旦拿不出这些物资，直系将领们肯定会抱怨、大骂甚至采用更极端的方法来威胁总指挥了。
而最后一点，身为总指挥，那么势必必须时时刻刻留在汉口坐镇，也就等于把自己软禁在这里了。
对于徐邵文而言，出钱出力那是小事，可是四川现在威胁不小，隐患重重，刘存厚、田颂尧，甚至邓锡候、刘斌他们都蠢蠢欲动。如果他现在不返回四川稳住大局，那四川可就岌岌可危了。
不过徐邵文这个时候终于想到了曹锟为什么忽然改变态度，好言对自己道歉，并且表示信任自己了。原来曹锟这只老狐狸还是想为自己留一手，以防万一呢。不过这也不能怪曹锟，毕竟但凡在军政界混过的人都会小心翼翼。
而且，徐邵文觉得自己还得感谢曹锟，换做是其他人才不会这么轻而易举能信任自己了。他现在面临的问题就是四川的局势该怎么处理？
曹锟看到徐邵文陷入犹豫的神色，心中暗暗戒备起来：看来这小子果然还是有问题的了。他语气渐渐又冷了起来，说道：“徐将军，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吗？”
徐邵文没有说话。
就在这个时候，站在徐邵文身后的赖光辉灵机一动，立刻站了出来，对曹锟说道：“曹司令，徐将军是自以为资历尚浅，无法担任总指挥这一重要的职位。而且更重要的是，目前段祺瑞已经下来对我们徐将军的进攻命令，在陕西陈树藩、王成勋、刘存厚还有田颂尧这四路人马无时无刻不是在威胁着四川的安稳。四川是我们徐将军的立本之地，倘若有失，只怕徐将军会血本无归呀。”
徐邵文暗暗松了一口气，忖道：这赖光辉还真是灵活。这一番话如果是自己说出来，按么曹锟肯定会认为自己是在狡辩、寻找借口，但是如果是自己的手下说出来，那么情况就不一样，最起码会让曹锟更容易接受一些了。
曹锟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看来徐邵文的确是有身不由己的地方，不过如果放徐邵文回去，那么自己所要承担的风险就大了。
“曹司令，”徐邵文忽然开口说话了，他的神色显得很正气，同时也充满了一股严肃的神态，他说道，“我知道曹司令您必将率领直系将领奋斗在前线，如果邵文我不做一些什么的话，肯定会让各位志士笑话。四川之事，我相信我麾下的三大镇守使能稳得住局势，汉口若需要我徐邵文坐镇，自当悉听安排。”
徐邵文说出这样的话来，其实就是为了迎合曹锟，同时自己不顾四川后方立本之地的安危，俨然同意曹锟的要求，这必定会让曹锟更加感动。
看到徐邵文这样坚定不移的神态，曹锟倒是有些诧异了，难道徐邵文真的没有与革命党勾结，是真真切切想要推翻皖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