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六
也许是老胡不愿意这场话别变的过于沉重吧,突然开玩笑道:“我不怕!我知道你们国军都好色!都他娘一个个的色中饿鬼!我有招啊!我派翎如再次打进你的继任者身边!这样我便又能游刃有余的有恃无恐,立于不败之地了!”说罢便看着颜维低声笑了起来。
颜维陪着老胡笑过道:“说起翎如来了,我正好要跟你说她的事儿呢。是这啊老胡……”
这次换做老胡打断颜维的话了。老胡看着颜维笑道:“兄弟啊,我也知道你想说什么。其实我早就帮你们想好结局了,只不过是没想到会这么突然,这么快罢了。你带翎如走吧!我知道,这个翎如的心已经不在革命,不在我们党的身上了!硬留下来也是个无用了!”
说罢将垂目看着他面前一盘儿冷拼的头抬起看着颜维笑道:“何况我也没本事能留得住她了!这么说吧,正如你刚才所说,这个翎如啊,可能还真是只在你淞泉老弟的眼中,是个不可多得的心肝儿宝贝!可能换作他人,也就不见得还有对付你老弟的如此奇效了!再说了,若是你现在明码标价的跟我算账!就算是我现在将我整个南京地下党所有的女同志全部作价抵给你!怕也还是不够啊!你说,我怎会还想着留下翎如呢?”
颜维又是一饮而尽道:“如此说来,做兄弟的就先行谢过兄长大恩了!但不知……”
老胡笑道:“我知道,兄弟你位高权重身份显赫,不是那路边开字花档的混混!你们这些个当高官的,干个什么他也都得讲究个名正言顺!无名苟合那不是你们政府高官的行事作风!冷翎如同志在长期的地下对敌斗争中,表现优异成绩突出!是我党我军一名不可多得的革命功臣!但因在长期的地下对敌斗争中,长年处于极度的心理高压状态!导致心智长期以来得不到有效舒解,以至于心绪紊乱四肢不勤!其身体及精神状态已经不能再任何革命岗位上,适用于今后的任何革命斗争之需要!故,作为冷翎如同志的最高领导人,我决定,即日起停止冷翎如同志的所有工作!批准其脱离革命队伍退出中国共产党,以修整其身,缓解疗养长年以来为了革命所导致的严重身体及精神疾恙!”
老胡说罢看着颜维道:“我这么安排翎如在我们这边儿的人事手续问题,你看可有不妥啊?”
颜维笑道:“说白了就是翎如现在已经是个精神病了!你们不要她了,将她一脚踢出去了是吧?”
老胡笑着不理颜维。
颜维对老胡充满感激的道:“行了老胡,你能帮兄弟我这么打算,做兄弟的心里有数了!她能以如此情形从贵党全身而退,在你们那边儿已经是实属不易了!”
“来,让我们为了分别再干一杯!”
老胡今天明显是很激动,也很失落!激动是因为他即将失去一个好战友,即将与一个好朋友分别!失落的东西那就太多太多了……
老胡正在跟颜维兴致颇高的谈着他日后会怎么样跟傅道军转告,颜维对他这个老朋友的道别,却听见颜维一边专心致志的伸筷子夹菜,一边看着桌上的那盘儿红烧鱼,像是自言自语的道:“老胡,就当我在跟你说着废话,千万别有任何异常表现!告诉你老小子一个不幸的最坏消息!今天他妈的咱俩全都折进去了!”
颜维说罢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放筷子于桌上,看着老胡像是还在跟刚才没有丝毫分别似的继续道:“老胡,在我西南方靠墙角楼梯口的那一桌,肯定是不知谁家派来负责监视咱俩的特务!都怪兄弟我今天马虎大意了,在临走前放松了这最后的一口气!今天咱兄弟俩算是完了蛋了!那一桌的两个男人,半个小时前我的无意一眼瞟见他们俩抱着胳膊支在桌上,就是现在的这个姿势这个神态,我*!他妈的这再一眼瞟过去,*他妈的还是个这姿势与这么个神态!最不对劲儿的便是他们桌上的那些个菜了,明明都是热菜,可从我一上来就注意到全都他妈的放凉了放蔫了!到现在都没怎么动过!可就是他妈的硬是没有往那方面去想!还有就是你注意到了吗?楼下的那三个拉车的也不对劲儿!这都快一个小时过去了!三辆车还是原地没动的没生意!你我都知道,在这条街上可是绝对不愁来个生意的!另外对面儿街上那个卖烟的跟那个焗锅补盆儿的也有问题!那个买烟的后生叫卖的太过勤奋了!这么个喊法,一天下来挣的烟钱还不够买药治嗓子呢!至于那个焗锅的就更是做兄弟的瞎了眼了!那个小子手里的活,从我第一次瞟到他到现在,就他妈丝毫没个进展!摆明了也是个特务在哪儿装他妈洋蒜呢!”
颜维说罢看着一脸微笑毫不变色的老胡笑道:“老胡啊,你说今天咱俩是不是都活到头了?这么明显的一个现场居然硬是给到了现在才发觉!”
老胡夹了一口菜笑道:“不错!是该死了!确是不能活了!你不说我还不注意呢!听你这么一说,就现在还在扯着嗓子叫卖香烟的那货,咋听咋像昨天还在我们报社门口叫卖的那个声音!你大意了?哼!老子我也是这个江湖上吃肉的主啊!老子也是真该死了!”
老胡说罢也是悔恨的又是一饮而尽!
“身上装着本子吗?”
见颜维一边夹菜一边笑着点头,老胡接着道:“悄悄掏出来从墙边儿递给我,连笔!”
当老胡借助自己翘着的二郎腿作为掩护,紧靠着墙边在自己椅子面儿上用一只手费劲的写完后,又小心翼翼的在墙边一侧将颜维随身所带的本子与钢笔还给了他。颜维则假借一声喷嚏然后掏手绢儿擦拭的机会,将老胡递过来的那个随身小本子,重新的装回到了裤子后面儿的口袋里,那根钢笔则也重新的回到了自己的裤兜里。
大漠风尘日色昏,红旗半卷出辕门。
前军夜战洮河北,已报生擒吐谷浑。
“这首诗是王昌龄的《从军行》其中一篇,刚才我已经写在你给我的本子上了。种种迹象表明被人家给闹住了的应该只是是我而已,今天应该是为兄连累兄弟你了!不过最近我们都没有进行过联络,今天是第一次!我估计对方可能还闹不清你的真实身份及你跟我的关系!这的淞泉,若是今天你能侥幸没事,拿着我刚才给你写的那首诗,去夫子庙贡院街二十二号的翠微阁书画坊,找那里的老板柳东辰,对他说古月先生想买一幅郑板桥的《古梅图》,说古月先生愿意出价十一块钱收买真迹!你说完后他就会跟你说他这里没有郑板桥的《古梅图》,只有朱耷的《急峡风帆图》,不知道古月先生要不要。你说若是不高过十九块钱,那古月先生就要了。然后你将我刚才写的那首王昌龄的《从军行》交给他就算是完了。他是我手下的一名分区总负责人,是一个我绝对能信得过的老同志了,也是在这个城市里唯一知道我真实姓名及身份的两个人之一。当他见到我写的这首古诗后,就会明白我已经出事了!同时他还会接受你的任何命令与指示!我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跟他联系过了,相信他还不在敌人的视线之内!”
郑板桥没有画过《古梅图》,古梅图是清末明初大画家朱耷的作品。而十一块钱还要买真迹,那简直便是在开玩笑!而《急峡风帆图》也不是朱耷画的,是同为清末明初的大画家龚贤画的。显然十九块钱也只是个连赝品也买不到好货的价钱!而古月也正是老胡的这个“胡”字的拆字而已!这么一长串稀里糊涂乱七八糟的前言不搭后语,对于颜维来说当然是再熟悉不过的特务之间繁琐的接头暗语了,只是颜维不明白此刻老胡到底想让自己为他做些什么。
“说吧,想让我为你传达什么指示?”
“将我的情形告诉他,让他立刻暂时全面接手我在南京的一切工作!在日本人开办的大丰银行里有我租的一个秘密保险箱,里面有我们整个南京地下党的所有十三个分区总负责人的潜伏身份资料!只要他能拿到这个资料,他便能立刻接手我在南京地区的大部分工作,不至于使整个的南京地下党陷入瘫痪!”
“日本人的银行!你可真是敢兵行险招富贵险中求啊!保险箱号码、密码、钥匙。”
颜维的脸上还是平常无异,虽然他知道这已经是老胡在作临终交待了!虽然他也明白,说不定一会儿等待自己也许并不会比老胡的下场强多少!也许还会更惨!也许老胡刚刚塞给自己留有他手书的那个记事本儿,更会给自己最后的希望带来灭顶之灾!但是不管怎样都好,颜维现在能做的就是尽自己在这个城市里最后的能力,帮老胡这个他昔日眼中的一个乱匪,做最后一些事情,尽到自己作为一个好朋友的最后一丝情意!
“049号,密码73290,钥匙就埋在我家院儿里那颗桃树下面儿。我家在哪儿你定知道吧?剩下的就全拜托你了淞泉!”
老胡说完这些以后笑了,像是见到了他们伟大的思想导师卡尔·马克思,已经准备好了接受天堂的洗礼一样!
颜维看着老胡笑了一下,将彼此的杯中酒斟满,与其一饮而尽放杯于桌道:“你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现在注意听我说话!”
“我知道你的名字叫邵维德,是金陵日报社的发行部副主编,你也知道我叫江于,是特工总部南京区的副区长。我们不仅认识还比较熟悉,全是因为彼此工作的原因。由于我负责特工总部南京区的一切后勤工作,故,我经常要找你们报社给我们发社评。而你也很想结识我这样一个身份显赫的政府高官,于是我们之间首先是认识的,但却对彼此的了解都只限于此!今天是我主动打电话找你的,而找你的原因是为了近期的学生游行示威,我们特工总部开枪并逮捕学生的事儿,想找你们报社登一篇关于平息社会各界舆论的社评。你也知道我有一个太太还知道她叫什么,我对你的基本状况也就是这么多了。”
老胡看着颜维点点头,大义凌然道:“再见了好朋友,希望在将来我们抗日胜利的那一天,你能找地方给我这个老朋友立个牌位,再找上傅司令员,我们三人再一尽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