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神龙往事
“杨兄弟,一别四年,可想死我了!”
黄瀚海给了杨文丰一个熊抱,激动的好久才松开,“杨兄弟,你现在可是越发的精神了,不愧是国家的栋梁。”
杨文丰淡淡一笑:“黄堂主客气了,刚才和贵帮兄弟动了手,得罪之处还请黄堂主见谅。”
“哪里的话!被杨兄弟教训是他们的福分,这般狗崽子,这几年好日子过惯了,松松他们的筋骨让他们好长份记性。杨兄弟下次觉得这般崽子欠揍,大可放手去做,不必手下留情!”
“四年不见,黄堂主的家业又壮大了不少?”
“江湖上过着腥风血雨的日子,不进则退。为了兄弟们有个好前程,也是不得已啊!”
“大嫂和小茜还好吗?”
“都好。小茜可是常常惦记着你,在国内一有机会就打听你的消息,总是嘟哝着嘴说你这个大哥哥早把她给忘了。呵呵……”
“这也是没办法,既然选择了这个职业,就得遵守它的规章制度,有时候我们也挺无奈的。”
“小孩子家哪懂其中的道理,杨兄弟所作所为都是为了国家的利益,哪像我们,不但尽给中国人丢脸,还让家人整日提心吊胆的担惊受怕。”
“此话怎讲?”
“哎……”黄瀚海重重的叹了口气,“你大嫂她早就劝我收手,退出黑dao,我们一家三口回国过普通人家的生活。不是我舍不得这份家业,而是没有合适的继承人选。我啊,欠他们母女太多太多了,特别婉晴,欠她的我这辈子都无法还得清了……”
说到这里,这个铁打的汉子眼圈都红了。
杨文丰怔了一怔,想不到这个神龙堂的老大也有柔情的一面,对家人倒是十分的眷顾。
“婉晴在外人面前总是蒙着面纱,要知道她是个爱美的女人,也是个美丽的女人……杨兄弟知道婉晴脸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吗?”
杨文丰默默地摇摇头。
“那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了……”黄瀚海长叹一声,“我和婉晴是同村,婉晴聪明、漂亮、学习又好,从小到大都是村里的骄傲,我父母死的早,除了一身力气外什么都没有,在村里本就不起眼,虽然和村里的男孩一样喜欢婉晴,但也没敢奢望什么,但事情的转折出现了,从此改变了我的一生……婉晴十八岁那年的夏天的一个晚上,她从邻村亲戚家吃完喜酒后独自一人回家,可就在半道上却被一伙人劫住了。劫住婉晴的是村支书的儿子长宝为首的一伙,长宝早就看上了婉晴,可婉晴根本看不上吃喝嫖赌的长宝,长宝让自己的父亲到婉晴家说亲,婉晴本人死活不同意,这让长宝嫉恨在心,于是这晚约了一群狐朋狗友劫住婉晴,想毁婉晴的清白。这一幕正巧被我碰到,我哪容这般畜牲玷污婉晴,就上前护住婉晴,长宝见我孤身一人,更恨坏他好事,便指使同伙围殴我,在村里,村支书势大霸道,换做平日,我也不敢得罪他的独子,但那晚我必须奋力反抗,不为别的,是为了自己喜欢的女孩不受ling辱……”
黄瀚海双拳紧握浑身颤抖着,表情异常亢奋,仿佛又回到惊心动魄那晚……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我虽有一身蛮力,但也打不过七人,他们费尽全力才把我制服,被我打了两拳的长宝恼羞成怒,他竟然当我的面非礼婉晴,我听着婉晴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求饶,却被束缚手脚而无能为力,眼看长宝就要得逞,我被婉晴一声又一声的哭喊刺激着,突然咆哮着摆脱束缚,我用手、用脚、用头,甚至像泼妇一样用牙咬,用指甲挠,我像一个疯子、一只受伤的野兽……那晚是我这一生最疯狂一晚,那般畜牲哪见过如此的场面,被我的气势吓破了胆,被我的拳头打疼了牙,最后一个个狼狈的四散而逃。直到那些人逃的无影无踪后,我才倒在婉晴的怀里,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但心里却是幸福和甜蜜的,因为死在婉晴的怀里是我这个傻小子前世修来的福分。婉晴哭着问我为什么要这样拼命?我那天肯定被爱神眷顾了,说了一句这一生最浪漫一句话……我说‘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的女神’。”
黄瀚海的脸突然红了起来,表情像个初恋中的小男生。杨文丰暗自好笑,谁说那时的黄瀚海是自称中的傻小子,就凭这句捕获情窦初开女孩的心的表白,简直就是情圣级的情场高手,他怀疑这句话早就藏在黄瀚海心里,只是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表白罢了。
“那晚后,婉晴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跟我在一起,我俩整天腻在一起,更让长宝嫉恨在心,他想尽办法想拆散我俩。终于有一天,他用了一个毒计来陷害我,他半夜跑到邻村持刀抢劫一户人家的两千块钱的现金,却趁机把钱放在我的床铺下面,然后跑到派出所报案说是我干的,我立刻申辩不是我做的,可村支书为了袒护儿子的罪行,违心地向办案民警撒了谎,持刀抢劫可是重罪,我没等调查结束,就偷偷带着婉晴到了南方去打工,但事情没有结束,公安局发出通缉令追拿我,眼见国内是呆不下去了,我只得忍痛离开婉晴,偷渡到了日本。
像我这样身负案底又无身无所长的人到了陌生的国度,只能干那些见不得光的苦力,在日本的日子过的虽然艰辛,但每周和婉晴通电话的时刻依然很温馨,虽然很苦,我却很开心。但好景不长,一年后的某天,打给婉晴的电话总是无人接听,婉晴可是我唯一的精神支柱,再苦再累,只要想到婉晴,听到她的声音,我心里便会平静很多,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每天都疯狂地拨打着无人接听的电话,可依就没有婉晴的音讯,失去婉晴的消息后,我几乎崩溃了,我酗酒、加入帮会斗殴打杀,靠着酒精和血腥麻醉自己……”
黄瀚海情绪有些失控,像个小孩一样抽泣着……杨文丰能理解黄铁汉的心情,一个正常人往往就是失去心灵上唯一可以的依靠后,才会变的狂乱。黄瀚海用手抹去脸颊的泪痕……
“后来联系到一个本村的亲戚才得知事情的真相,自从我偷渡到了日本,婉晴就被父母带回村子,长宝见没了我搅局,便整天死缠着婉晴,婉晴早就看透长宝卑劣的手段,根本不搭理他,长宝见挽不回婉晴的心,就死缠烂打地央求村支书老爹去婉晴家提亲,村支书虽然恨长宝不争气,但也看中婉晴做他家的儿媳,于是再次上门提亲,婉晴的父母原先还依着婉晴,但见我出事逃到日本,村支书又有钱有势,被传统思想束缚的他们这次不顾婉晴的反对,收下大笔彩礼后居然同意了这门亲事。婉晴又哭又闹、甚至绝食抗争,可她父母这次铁了心,对她的她哭闹置若罔闻,临近婚期前的那晚,婉晴绝望之下用剪刀划破自己的脸……”
杨文丰心头一震,原来小茜妈妈脸上那道伤疤的背后竟然隐藏着一段不堪回首往事!黄瀚海一脸的怜惜和愧疚,嗓音低沉沙哑地接着诉说道……
“长宝见美人变成了丑女,那肯再娶婉晴,他在婉晴家一阵撒泼闹腾,说婉晴毁容是想讹他家彩礼钱,结果婉晴的父母不但把彩礼如数退还给长宝,还以村里的风俗赔了一笔钱财才平息此事。自那后,婉晴的父母整日对婉晴恶言相向,婉晴毁容后情绪本就到了崩溃的边缘,哪受的了家人无止境的指责,她几次自杀都幸好被人发现……我知道真相后几乎发了狂,我通过亲戚再次联系到了婉晴,在电话里我反复的开导劝解,并向婉晴立下誓言,两年后我一定带她逃出苦海。在日本的一年里,日子过得再艰辛,我都本本分分做事做人,不偷不抢,不参加帮会。但得知婉晴的遭遇后,我就改变了主意,为了挣钱我做了个职业的打手,只要别人出钱,我就为谁卖命。就这样过了半年,要钱不要命的我在江湖中竟也小有名气,后来神龙堂的大哥看中了我的身手,力邀我入伙,我为了有个靠山就答应了。入了神龙堂后,我就如鱼得水,一年半下来,我就坐上了神龙堂的三当家。之后,我花钱了结了国内的官司,然后风光地衣锦还乡,在村里炫耀了一般后,给了婉晴的父母一大笔钱后就带着婉晴离开了……”
说完这些,黄瀚海长叹一口气,神色从回忆往事的苦涩回到现实中的安定,“我这一生,起起落落,有时也想安定下来,陪着老婆、女儿过过日子,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就算想停下来也收不住脚步。”
“神龙堂就没有合适的接班人了?
黄瀚海默默地摇了摇头。
“黄堂主,请恕我直言,黑帮虽然在日本存在了几个世纪,但毕竟这是本土环境不无关系,过去的黑帮趋附于封建势力,而如今的黑帮更是和上层的政治人物媾和在一起,成了日本一道难以根除的顽疾,本土之外的势力很难得到政治势力的庇护,这就如同行进在大洋中的小舟,只要遇到风暴,很难不受到舟覆人亡的结局。特别是日本所谓的选举型政府,只要民意稍有反弹,政府会毫不忌惮予以强力弹压取缔,到那时一切的补救都因得不到强力政治人物的援手而注定失败的,到那时黄堂主手下的兄弟呢何去何从?夫人和小茜知道后又会怎样的备受煎熬呢?”
“你呀,和军师一个样,文化人考虑的就是长远。可我也有自己的烦恼,不是我舍不得这份家业,而是舍不得兄弟们,日本人十分排外,政府的移民政策十分严格,我的这些兄弟大多偷渡而来没有合法身份,另一些更应官司缠身无法在国内立足,这些人因没有合法身份无法找到工作,跟着我打打杀杀虽然流血玩命,但至少大家在一起有个依靠,活得有尊严。现在神龙堂的地位都是兄弟们这些年跟着我玩命博来的,我要是解散神龙堂,这些兄弟们今后怎样生活?作为当家的,难啊……”
虽然黄瀚海一口一个为了兄弟们,为自己却只字不提,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他们的事业,他们拿刀拼杀自然而然自认与那些打拼的白领、蓝领没什么区别,现实也是如此,当家的地位与那些公司老总又能区分开几分?一个人一旦习惯缺乏法律约束下腥风血雨的江湖,他们万万难以回归正常社会,一个在江湖呼风唤雨的人必定难以适应正常社会,一个不能让他成功的环境他们不会有过多的留恋,就算有他们牵挂的人在。杨文丰原本不想说,他只是想到小茜,不想那一张阳光灿烂的面容下有任何的一丝的阴霾……留恋于江湖而不能自拔的,终究会成也江湖,败也江湖。看着黄瀚海那张掩饰不住的志得意满的脸,杨文丰只得暗自摇头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