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话 濒死
风之使者号是一艘暗灰色的船，船身两侧绘有白色风卷图案，船底有两个忽明忽暗的魔法阵。制造出上浮的风，托住重达两千吨的船体，翱翔于空中。在船身之后，同样有一股大风做为推进力，将这艘船推向前方。
凯瑟琳站在船首，含笑向下望去，并摇晃着手中的酒杯，嗅着猩红色酒水中溢出的香气。他欣赏着黑珍珠号仓皇逃窜的样子，虽说不能百分百确定，但唐克身在这艘船上的几率很大。
“等到距离再拉近一点，立即释放强力逆风，拖住他们的脚步。”凯瑟琳的命令，很快就得到了手下的回应，他抿了一口酒，觉得这真是莫大的享受，“让我看一看，是你的黑色海水厉害，还是我的逆风厉害。”
双方的距离继续拉近，已经可以看到黑珍珠号上晃来晃去的人影了，不，与其说人影，还不如说是魔兽的影子更合适一些。这艘船，果然跟传闻中一样邪气森森。
忽然，一道漆黑闪亮的身影从上面跳了下来，落到了海面上，撒腿展开狂奔。人影跟帆船帆船走上了不同的方向，这样一来，打击目标从一个变成了两个，一下子打乱了凯瑟琳的作战计划。
凭自身实力在海上奔跑，这是只有六阶强者才能办到的事情。再加上那套从安德烈身上夺走的黑曜石魔铠，逃走的人必是唐克无疑。
“唐克竟然抛弃了自己的船跟手下，自己逃走了，真是一个懦夫。”在凯瑟琳的一侧，站着一名副官，他妄断情况，冷哼着发出了嘲笑。
凯瑟琳手中的酒杯僵在了半空，他皱起金色眉头，思虑了一下，反驳道：“唐克这个人重情重义，视手下如亲兄弟，凭他的个性，是绝不会抛弃手下的。我估计，他们这是故意兵分两路，想要给我们找麻烦。”
“重情重义也得看情况吧。在这种生死关头下，唐克保命都来不及，哪还会管手下的死活。”
“不要用你自己做为标尺来衡量别人。”凯瑟琳斜了副官一眼，“不是每一个人都像你一样把生命看得最重要。虽然无法理解他们这种思维，但要做出准确的判断。如果这一次因为误判而放走了唐克，我们拿什么回去跟司令交代。”
“上校教训的是。”副官愕然了一下，因为自己的误判而变得有点不自在，“我们赶紧掉转方向去追唐克吧。他只身一人，要是进入了海里可就麻烦了。我们带着的虎鲨鱼人小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面对副官的建议，凯瑟琳极为不满地哼了一声，微眯的眼眸里，抹上了一层寒意。
“你以后要是再出这种馊主意，我就降你的级。唐克之所以要跳到海里，就是为了当诱饵吸引我们，我们要是去追他，就中了他的计。我们一追唐克，黑珍珠号就能脱身，到那时候，唐克没了顾忌，就会沉入海底逃走。所以，正确的做法是死死咬住黑珍珠号，将黑珍珠号击沉，再把那帮海盗都抓起来。唐克担心手下的安危，一定会反回来救援。像是这种重感情的傻瓜，我见得多了。”
副官像是下错了棋的棋手，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恭维道：“上校英明。”
海面上，唐克正在极力狂奔，时而回头去看风之使者号的动静。让他惊讶的是，风之使者号竟然没有中计，并没有追上来，而是仍在继续追逐黑珍珠号！不仅如此，风之使者号还制造了一团诡异的风，用这股风阻碍黑珍珠号前进，导致双方距离渐渐缩短。
“可恶。”
唐克气得咬了咬牙，这条唯一的逃生方案也被粉碎了，按照这个情况发展下去，风之使者号一定能追上黑珍珠号，到时候一切就都完了。他不能指望逃走了，心里一发狠，决定跟风之使者号拼一拼。他改变了前进路线，在海面上踩出一道弯，追向了风之使者号。
当唐克追到一半的时候，风之使者号上面传来了灿烂的笑声。
“果然不出我所料，唐克你真的杀了回来。不过猜中你的想法也没什么好得意的，你这样的海盗，头脑跟猪猡兽一样简单，太容易猜了。要是把你这样的笨蛋埋到土里当花肥，估计连花儿都会跟着变笨的。”
唐克听出这是凯瑟琳的声音，反唇相讥道：“你这个手下败将有什么好嚣张的！有种的话，下来跟我决斗一场如何？”
“我有何不敢。当初要不是因为你们以多敌少，你以为你能赢我？”凯瑟琳似乎受激了，大喝道，“立即停船，我要跟他进行决斗。”
唐克大感意外，没想到凯瑟琳竟然会答应决斗，他觉得事情有古怪，凯瑟琳这种人不会这么冲动的。他害怕有诈，放慢了速度，免得太过靠近危险的风之使者号。
风之使者号从天上缓缓降落，但没有落在海面上，只是在低空停留。
一个英气逼人的身影走到了船舷，居高临下地看着唐克，笑问道：“唐克，你不是要决斗么？怎么畏首畏尾地不敢过来？”
唐克瞥了一眼正在前进的黑珍珠号，虽说用言语挤兑凯瑟琳答应决斗不太可能，但把风之使者号拖住也是好事。他伸出手，一指身前的海面，说：“我看这里当战场就不错，你放马过来吧！”
“在风之使者号的甲板上决斗不是更好么？”
“我是向你个人提出决斗，而不是向这艘四阶魔动船提出决斗。”
“呵呵，看来你还没有傻到家，知道不是那种会答应决斗的人。决斗这种东西，在我眼里就是莽夫间的愚行。我从来都不会跟人做无聊的决斗。不过……”凯瑟琳笑吟吟地摇了摇手指，“你虽然没有犯傻，但低估了这艘船的攻击距离。你现在站着的位置，已经很危险了。”
风之使者号的左舷处开启一扇炮门，从中伸出来的却不是普通的火炮，而是一个金属臂。在金属臂的前端，有一个刻有魔法阵的圆盘。圆盘上灰光闪现，喷出了一个结构复杂的魔法阵，魔法阵迅速旋转放大，悬浮在空中。接着，一道风刃从中探出了头，仿佛从冥界伸出来的死神镰刃。风刃停顿了不到一秒钟，接着便脱离魔法阵，直奔唐克而去。风刃发出巨大的劲力，将下面的海水都荡开了一道口子。
唐克一直保持着警惕，见状不妙，第一时间展开闪避。他用新得到的摄魂刀向一侧一刺，澎湃的剑气涌出，将他推向了一边。虽说摄魂刀内存有将剑气化为双翼的技巧，但是他的等阶不够，无法施展，还是得用这种笨方法加速。
那个风魔法阵是非常难对付的，不仅射出的风刃力量强大，而且有锁定跟瞄准的功能，就算风刃被射出去了，也能远程进行一定程度的控制，甚至连中途变向都能办到。
风刃的速度，远远超乎了唐克的预料，转眼杀到近前，连躲都来不及。风刃急速飞过，将他肩膀处的铠甲斩掉了一截。
唐克惊出一身冷汗，一头扎进了海水里，往深海中游去。
风刃却并不放过唐克，而是掉转回头，杀了一个要命的回马枪。风刃直贯入海，拐了一道刁钻的弯，从唐克的小腹边上擦了过去。
唐克要不是穿了黑曜石魔铠的话，半个肚子都得被豁开，现在已经是死人了！饶是如此，他的肚子上还是受了重伤，鲜血直冒，染红了发凉的海水。
这就是四阶魔动船的恐怖之处，这个等阶的魔动船，能够轻松击杀七阶强者！
唐克心胆俱寒，不敢再露头找死了，在海底猛游，拉开距离。具有盐分的海水，冲击着他的伤口，带来撕咬般的痛苦。
在海底有一群科曼索帝国的虎鲨鱼人小队，它们看到了唐克，但并不过分逼近，只是在后面保持跟踪。
唐克也没时间跟这群虎鲨鱼人纠缠，他观察着风之使者号的影子，游到了一千码开外，这才重新回到了海面上。
风之使者号并没有在那原地等待唐克，而是趁机追向了黑珍珠号，距离再度缩短。
唐克不能眼看着黑珍珠号被风刃斩断，更不能看着一只耳被杀死。他的心一横，做了一个冒险的决定。他只要能到达风之使者号上面，就能跟海军展开肉搏战，只有这样才有翻盘的希望。他跑到了敌船的船尾方向，从这里前进，应该能避免左右舷的风刃攻击。
“呵呵，唐克，你现在就跟疯狗一样狼狈。就让我看着你被撕碎的样子吧。”凯瑟琳惬意地笑着，端着酒杯，仿佛在看一场美妙的歌舞剧。
风之使者号的另一侧也伸出了一条金属臂，这两条金属臂继续延长，嘎嘣一声掉转到后头，对准了船尾方向。风之使者号上面的风刃可以进行三百六十度的攻击，毫无死角！
两个魔法阵同时亮了起来，天地间风云变色，周围的风向都改变了，变得极不稳定。海面像是沸腾了一般，浪花剧烈地跳跃着。
唐克光是躲闪一道风刃都很吃力，更何况是面对两道风刃了。
“拼了！”
唐克将一刀一剑背在身后，激发出两股粗壮的剑气，整个人拔地而起，以倾斜的角度，飞向了风之使者号。在两股剑气的冲撞下，海面被撞出两个大坑，震起的浪花足有三十码之高。
两道月牙状风刃从魔法阵中露出了头，泛着森冷的白光，激*射向唐克，在空中飞速自转，就像是两个大玉盘。劲风急剧旋转，割开空气，发出刺耳的尖鸣。
这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交锋。
唐克向上飞升，两道风刃画了个弧线杀了过来，两面夹击。他在半空中再度加速，结果两道风刃也随之调整角度，极为难缠。他看情况不妙，将一刀一剑向空中一挑，身体猛压了下去，第二次调整了方向。他险之又险地从两道风刃中间穿了过去，脸颊被劲风割得生疼。他心中一喜，看样子能成功！
风刃打空了，当即在空中紧急拐弯，从后面追赶唐克。
唐克继续猛冲，完全不去管那两道风刃如何如何。如果能顺利冲到风之使者号上就安全了，风之使者号总不能拿风刃往自己身上打。
“好本事。第二波，发射。”凯瑟琳冷笑一声，毫不慌乱，在他眼里，逐渐逼近的唐克就是前来送死的小丑。
魔力全开的魔法阵，再度浮现两道犀利无比的风刃，猛射了出去。
唐克心底一凉，他没想到风刃发射的时间间隔这么短，竟然能够连续发射！
现在的距离太近了，根本躲不开。他这个念头一闪而过，接着眼前一白，胸口有凉风吹过。他双手的刀剑跟断了线似的，无力地喷吐了两下剑气，最后安静了下来。他失去了推动力，身体向下落去。
“真是不错的戏码，你悲剧性的演出，让我由衷感到愉悦。这一剑之仇，我算是双倍还给你了。”凯瑟琳对着下落的唐克举杯，将最后一口美酒喝干。
“叮！你的身体受到重创，进入濒死状态。”
唐克向下落去，看着自己身体中的鲜血在空中飘飞，红色蒙住了他的双眼，身体的力气怎么也运不上来了。这两道风刃，一定切断了他运转内气的筋脉。
在生死关头，时间变得好慢好慢，他看着天空的红色云朵一点点缩小，之前的种种经历，像是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飞速闪过。他忽然很想说对不起，他辜负了海盗团众人，没能带着大家走向巅峰。
“虽说你命不该绝，但你这次打乱了既定的命运，会引发无数的变数，这有可能将你原本的寿命也改变，所以还是要多加小心。”
艾薇的警告在耳边回响，像是坟场回荡的钟声，凄凉悠远。
唐克第一次距离死亡如此之近，仿佛迈一步就能彻底离开这个世界。他虽然无法确定自身的伤势，但能在一击中落入这般田地，一定是脑袋或者心脏受损了。
海盗并非正途，也许这注定是一条不归路。
但是落到这一步，他并不后悔。
没有好结果就后悔的男人，最逊色了。
“我当海盗的日子，过得很快乐。只可惜，没能走到最高处，看到最美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