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残酷的现实
有了钱佳的保证,又拿了那二百元钱,张本根自然就不会拒绝方明远他们的登船参观了看看自家的船,再聊会天就能够拿到二百元钱,这样的美事,简直就如同天上掉馅饼一样。○如果说可能,他希望这样的事情天天都发生。那样的话,母亲的医疗费用,还有孩子的上学问题,就都不用再担心了。
“看来那边是谈好了,我们过去看看吧。”苏爱民注意到了钱佳他们那边的谈话是告一段落。
看到方明远他们走了过来,钱佳连忙迎上前道:“苏先生,方先生,您可以上船参观了。不过,他说旁边的那一艘船,是他母亲居住,老人这些天身体不大好,天气又不好,所以能不能就看看这艘船?”
“哦,没有关系,我们就不打扰老人了。”苏爱民摆了摆手道,“你做得不错!”他只是要借张本根一家实地地了解连家船民的生存状况,又不是抄家。
方明远、苏爱民还有郭晴儿上了船,张本根把自己的媳妇叫了出来,让她陪同着,破家值万贯,虽然说他不认为这些人会拿他家什么东西,但是还是有个人看着会比较地放心。
船并不大,从头到尾也就是六米左右,最宽处三米左右,就在这不大的地方里,是张本根一家人生活的地方。船里没有什么电器,唯一称得上电器的恐怕只有收音机和手电了。不过,看得出来张本根一家人还是比较爱干净的,虽然说家里的东西都是破破烂烂的,有些甚至于堪称古董,但是都比较干净,也没有什么怪味道。但是常年在水上,东西难免都带着潮气。
“你们方便就是在船上吗?”郭晴儿好奇地问李玉梅道,船尾那边看起来全无遮拦的。她无法想象人蹲在那里会是什么样?
“一般可以的话,都会上岸的,只有迫不得已的时候。”站在她身旁的李玉梅拘谨地道,“而且我们的船太小,有些家的船大,就会在后面弄一个。”站在郭晴儿的身边,李玉梅简直都不知道手要往哪里放了,简直就像电视里的大明星一样。
“没有电灯,没有电视,也没有手机。你们晚上天黑了做什么?”郭晴儿看了看左右,这里放眼望去,稍近点的村镇都得走相当长的时间。
“当然是睡觉了,实在睡不着的时候,我们就坐着船头数桥上过的车辆。”李玉梅指了指远处的公路桥道。虽然说也可以听收音机,但是买电池那也是要花钱的。郭晴儿怔了一下,一时间不知道要说什么是好,对于已经对夜生活习以为常的人们来说,简直无法想像只要天色一黑就要睡觉。没有电视,没有电脑、没有出外玩乐的生活是什么样了。
“那是你们的孩子?几岁了?上学了吗?”郭晴儿的目光落到了站在船头好奇地看着他们的张虎兄妹,随口问道。
“嗯,一个十岁一个七岁。没有上学。”李玉梅垂首道。
“为什么还不上学?”郭晴儿诧异地道,“是因为没有钱吗?你们连孩子上学的费用都支撑不起了?”
“晴儿!”方明远回头叫道,微微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问这类戳人心窝子的问题。虽然说国内实行九年制义务教育。但是在地方上实行的时候,还是有着很多折扣并不是所有地方政府都有潼宜的魄力和财力来支持义务教育。定点入学,就近入学。择校费等多种多样的要求,将那些没有后台没有财力没有足够聪明的孩子拒之门外。像连家船民这类渔民,船无定所,孩子有时也会随着他们流动,上学也确实是一个比较令人头痛的问题,哪一所学校也不喜欢自己的学生在学期里频繁地增减。
郭晴儿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对方明远做了个鬼脸。方明远笑了笑,又扭回头来道:“张大哥,你们如今一年打渔的收成怎么样?听说与前些年相比起来,收获越来越少了?”
“是,与前些年相比起来,没法子比了。”张本根叹了口气道,“我们每天早上一早出船一直到下午才回来,但是打到鱼是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小。就拿长江的刀鱼来说吧,您知道刀鱼吧?”
“知道,长江四鲜之一,生活在长江入海口淡水与海水的交界处,以肉质鲜嫩闻名。”苏爱民笑道,“不过这些年来,长江刀鱼的产量明显下降。”
张本根“啪”地一拍巴掌道:“您说得再正确不过了。我从小就跟着父母在长江上打渔,到现在也有三十年了吧,八十年代刀鱼鱼汛的时候,我们一家人每天能够打到六七十斤,最大的刀鱼足有一斤重。而到了九十年代,我们就只能打到二十斤左右了,到了今年,整个刀鱼鱼汛期间,我家总共就打到了八斤九两刀鱼,最大的也就是三两多。去掉成本,再去掉办刀鱼特许捕捞证的费用,我家就挣了不到五百元钱。”
苏爱民侧头对方明远道:“根据部里的资料,七十年代的时候,长江每年刀鱼的产量都能够在三千五百吨到四千吨之间,而到了八八年的时候,产量就下降到了三百吨,而到了去年,产量已经不足百吨。”
“如果说不改变的话,也许十几年之后,就没有了长江刀鱼。”方明远道。
“准确的说,应当是没有了野生的长江刀鱼,我听说有研究所正在研究如何人工养殖长江刀鱼,好像已经有了成果。”苏爱民道。
“咱们还人工养殖大熊猫和东北虎呢,但是能够和野生的一样吗?东北虎养殖中心现在整天发愁如何恢复东北虎的野性呢。”方明远不屑地道,“人工养殖那只能说是万不得已的办法,要是人工养殖的和野生的一样,干吗人们都喜欢吃野生甲鱼?”
“哎,对了,两位要不要野生甲鱼?”张本根突然想了起来,从船上拿出了方才儿子张虎抓到的那只甲鱼道,“这是我儿子运气好在江边捉到的,真正的长江野生甲鱼,您看这背甲和爪子就知道了。”这几个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们要是喜欢了,肯定给的钱多。
“为什么看甲鱼的爪子就知道是不是野生甲鱼?”苏爱民问道,“这家伙个头可不小啊,得有个三四斤了吧?”
“得过四斤了,您看这爪子,凡是长到了一定个头的,爪子要是钝的,那就肯定是养殖的。因为养殖的甲鱼都是在水泥池里,甲鱼的爪子常年与水泥地摩擦,磨钝了。而野生的甲鱼是在水中,水中的泥土可不会像水泥地那样结实。”张本根解释道,“还有这背甲、腹甲,都是可以分辨出来的。如今这长江里能够长到四斤以上的甲鱼可是不多了。您二位运气好,我儿子他刚抓回来就来了。”
方明远笑笑道:“这个回头再说,我还有些事情想要问你。如今这峄城市里,像你这样的连家船民还多吗?大家的日子都过得不好?”
张本根讪讪地将甲鱼放到了船板上,陪笑道:“具体的人数我并不知道,但是怎么也得七八百人吧?日子吗,大家都差不多。”
“日子这样苦,鱼也这样少,就没有想过上岸生活?”苏爱民问道。
“唉……”张本根叹了口气,“想过,这些年来收入是一年不如一年,鱼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小,可是……”张本根仿佛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子,将满腹的心酸苦楚都全部倾诉了出来,滔滔不绝地说了下去。苏爱民和方明远也不打断他的话,只是在一些问题上会追问一句。
“水产品捕捞农业税、资源费、港务费、教育附加费、兵役费、海塘费、公负费……”方明远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虽然记得并不清楚,但是算下来似乎也有十几种。
“最狠的是碰到渔政执法人员,只要我们打渔稍有不对的地方,罚款几百元那都是轻的,他们是会扣船的,而要是被他们扣了船,想要再要回来,不拿个几千元钱是不可能的。”张本根道。
苏爱民微微地点了点头,这种情况并不是只在峄城市存在,很多地方的渔政执法队伍由于尚未纳入公务员的编制,工作经费也不能列入财政预算,拨款又常常不足,尤其是基层渔政部门,很多地方只能靠向渔民收费和罚款维持机构运转,收费罚款越多,机构运转才能维持下去,员工们才有工资,这无疑使得那些渔政执法队伍对违规的渔民都实行重罚。这又加重了这些渔民的负担。但是这就是华夏的现实,很残酷的现实!
一直站在船头的陈忠注意到从远处过来了一艘渔船直奔这边而来,立时提高了警惕,当渔船来到了近前,他有意地将方明远和苏爱民都挡在了身后。
“张本根,张本根,你在不在船上?”来人突然大叫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