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亲吻(下)

  ——————停水不知道还要停多久,而停电的期限已经清楚了;还有一周才会来电……感冒,头晕得越来越严重了,没办法,这就是扑克,这就是生活。
  坐在观众席上的阿莲、阿湖她们,看不到我和林帆的底牌;而且因为相距太远的缘故,就算是发下来的公共牌,也没法看得清楚;但她们完全可以从我和对手的表情、动作;判断出在这把牌里,究竟谁处于劣势——很明显的,现在领先的那个人,并不是我。
  我看到,阿湖已经闭上了双眼,仰头向天;她每一次紧张得无法自抑的时候,都会这样习惯性的祈祷;阿莲却一直保持着那份从容淡定的微笑;看着这微笑,我觉得自己心平气和起来——于是我也对她笑了笑,然后转过头,等待着发牌员发下河牌。
  “你好像看上去不是很紧张的样子?”芭芭拉小姐有些奇怪的问。
  “将军难免阵前死,赌神也怕第五张……”我不由自主的说。可说完后,我突然反应过来,这是在拉斯维加斯,很少有人听得懂我的普通话,我赶紧用英文把这句话说了一遍,然后说道,“芭芭拉小姐,我的意思是,翻牌前为自己争取到最大的优势,至于翻出什么牌来,那就是天意了,没什么好紧张的,对吧?”
  “你说的确实没错,不过你的这份沉稳,和你的年龄看上去太不相配了。我听说东方有个叫做‘道家’的古老法术,修炼后的人可以返老还童,你不会就是这种修炼者吧?”
  “当然不是。”我微笑着回答。
  就在这时,发牌员已经销掉了一张牌,他发下河牌——
  “河牌是——方块j!邓克新先生顺子,a大获胜。”
  “这真是太神奇了……”芭芭拉小姐惊呼起来。
  “这确实太神奇了。”林帆也这样说,他无可奈何的站起来,对我伸出右手——他看上去有些失望,但更多的是满足;毕竟,他差一点点就倒在了钱圈外面,能有这样的成绩,已经非常不错了。
  “我也是这样认为的。”我微笑着点头,也站了起来,和林帆握过手后;我用中文对他说,“下次偷鸡的时候,试着洗洗一千元的筹码;再把筹码分成小叠一次性推出去;也许效果会更好。”
  他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然后感激的看向我,对我说了一声“谢谢”——同是赌场鲨鱼的他,当然不可能不明白,我给他的这个建议,至少价值一百万美元。
  赢了这把牌后,我只是对着观众席挥了挥手;并没有如往常一样走回去庆祝——这里头固然有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阿湖和阿莲两人的因素;但更重要的是,我似乎并没有什么兴奋的感觉,好像不管输赢,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已经变得习惯于这胜胜负负、起起落落的感觉了……
  就算看到詹妮弗-哈曼捧着她那接近两千万美元的筹码,坐到林帆刚才的座位上,我也居然能够心态平和的、微笑着和她点头打招呼。
  她一边把筹码从盒子里拿出来,堆在牌桌上;一边笑着对我说:“小男孩,说实话,现在已经很难再看到你这样的牌手了。别人都是先积攒经验,再参加wsop;可你却拿了十万美元出来,在wsop中慢慢成长;你简直是把我们这些人和整个wsop当成了你的训练营……据我所知,在你之前,除了斯杜-恩戈;再没人这样做过。”
  “您太抬举我了,坦里罗夫人。”
  “我说的是实话,你知道那天晚上,在你先走了之后,我们说了些什么吗?”
  我摇了摇头,扔下二十万美元的小盲注。
  詹妮弗微笑着从上家接过红色d字塑料块,继续对我说了下去:“我们大家都说,为什么没人在第一天就把你踢出去;真是养虎为患啊。”
  我笑了笑,没有作声。就在这时,赛场的扬声器里传来一个声音——
  “特色牌桌丹尼尔-内格莱努同花,a大获胜;陈大卫先生第287名出局。”
  陈大卫出局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那个在比赛前还处在筹码榜前十名位置的巨鲨王;就这样出局了?
  “你只有一张10?只有一张10你就敢跟我的全下?”
  “如果你失去了信心,给你8000筹码也一样会输光。”
  “很好,半个月后,我在拉斯维加斯等着你们的光临。”
  “不过……我建议你去重温一下《哈灵顿在牌桌上》的第二章第二节。”
  “人各有志;阿新的确很有天份,但并不是每一个有天份的人都要靠玩牌为生的。”
  “……”
  我身不由己的站了起来,跟在詹妮弗-哈曼的身后,走向那个矮矮胖胖的巨鲨王;他的右手依然拿着那个橙子,微笑着和各个牌桌上的熟人打招呼。我突然发现,他的鬓角已经花白了;而在此之前,我却从来没有注意到这一点。
  “东方快车,你怎么出局了?”詹妮弗-哈曼还隔着老远,就开口问道。
  “詹妮弗小甜心。”陈大卫走向我们,他和詹妮弗拥抱了一下,笑着说,“转牌后下面有三张方块,我有方块kq;鲍牙全下,我知道他只有一张方块a在偷鸡,于是我就跟注全下。没想到河牌还有一张方块。然后……”
  詹妮弗微笑着、摇头说道:“那真是太不幸了。”
  “哦,没什么;我应该庆幸,没有在昨天就坐在特色牌桌;要不然,照你们的赌局,我可就得大出血了;呵呵,好了,你们继续去战斗吧。现在还早,我还可以赶去凯撒皇宫抓几条小鱼弥补一下损失呢。”
  他向前走了几步,又转过身来,他看了我一会,然后对我说:“阿新,你要加油,不管怎么样,最起码也要活进day6。”
  我对他点了点头:“我会的。”
  话是这么说,但当我回到牌桌上的时候,我的心里还是没底,我依然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过今天的比赛。
  mtt是这样玩的,你必须尽力让自己的筹码数量跟上大部队,这个大部队通常指的是,比人均筹码略少一些的数量;当然,如果能够能让筹码数量超出平均数,那么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一段时间了。但这段时间里,你还是不得不更努力的积攒筹码;否则的话,随着人数的不断的减少,人均筹码数量会越来越大;然后你就会在某一把牌或者某一次牌局休息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掉队了。
  今年的wsop有八千多人报名,每人有十万美元的筹码;也就是说,总筹码的数量是八亿多美元。day3结束的时候,这八亿多美元在一千人的手里,也就是平均数量八十多万美元的样子,那时我有一千多万美元,占据了筹码榜的榜首;day4结束的时候,这八亿多美元在四百人的手里,也就是平均数量两百多万美元的样子,那时我也还有四百多万美元。
  可现在,赛场里只剩下了两百多名牌手,也就是说,每个人的平均筹码数量应该是四百万美元!上一把牌,我在河牌里幸运的击中了一张j;勉勉强强差不多跟上了大部队。可随着淘汰的牌手越来越多,我很快又会掉队;除非,我能够再将筹码翻上一倍……
  可是!我一直没拿到什么好牌,而现在坐在我上家的詹妮弗-哈曼,也不像林帆那样,可以和我和平共处;她总是一次又一次抢夺我的盲注,而我却只能软弱的一次又一次退让……
  直到第二次休息,我也只拿下了两个彩池,这让我的筹码上升到了五百万美元;在这张牌桌上,我的筹码是第三多的——但我知道,这还不够;远远不够。
  当我回到观众席上的时候,第一个和我说话的,居然是堪提拉小姐,她站了起来,笑眯眯的说:“你干得真不错,有几把牌你玩得精彩极了。”
  本来我是想用一句“谢谢”敷衍过去的,但我想起了day4那天的事情;于是我笑着回答她:“我也是这么想的,那几把牌我感觉自己玩得很好。”
  龙光坤也从后面的座位上伸出手来,搭在我的肩头,他已经兴奋得语无伦次了:“嘿,阿新,这真是太刺激了!你知道吗?这太刺激了!几十万、几百万美元的筹码在牌桌上推来推去;一把牌就可以让筹码翻上几倍,或者把别人送出局……我以前一直只看wsop的决赛桌,现在我才感觉到,本赛比决赛桌要刺激得多!陈大卫那么多筹码,居然都在两把牌之内出局了;你比他的名次都还要更高!阿新,你玩得太精彩了,明年再带我一块来吧……”
  我淡淡的笑着,等他说完。然后我走向阿莲和阿湖。她们都微笑着看向我,可从这微笑里,我发现了截然不同的心情。一个,是真正的兴奋;而另一个,却带着些许伤感,和恐惧。
  我站在她们的身前,思绪却开始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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