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大凶之兆

  好巧不巧,聂月明从树上跌下,滚落山坡,惊喜的发现,有成千上百的山鸡在此筑巢繁衍。
  此地临江,雨水充沛,桃树下又长满了稀有的蘑菇。
  一行人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收获了七八只野鸡,还有满满一箩筐的蘑菇。
  宋老爷子难得雅兴,架起锅亲自下厨,做了一道原汁原味的小鸡炖蘑菇,荒郊野岭,可用的工具不多,于是干脆以斗笠做锅盖,倒入多余的桂花酒,不一会就咕嘟咕嘟飘出阵阵浓香。
  夏泽领着木桃,在宋熙灶火十步外,用手挖出了个泥土窑,捡些干枯桃枝生起火,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原本黝黑的泥窑变成了紫红色。
  木桃换上了一件花青色袄裙,柔顺青丝上还贴了一朵鲜艳的桃花,双手沾满了泥土,一对水灵灵的杏眼中,尽是笑意。
  她也不知道夏泽是要做什么,只是觉得这烧窑一事,格外有趣,遂玩性大起,便和夏泽挨在一块,夏泽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符契偶尔会和李猷过来看看,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就继续回到灶火旁,盯着那锅喷香四溢的小鸡炖蘑菇。
  木桃的俏脸被窑火映得通红,忽然听见夏泽起身说了一句,差不多了,就将窑顶的土块拔起,丢入了几只用荷叶包好的山鸡,一脚踹倒了好不容易的堆砌的土窑。
  木桃被震惊的无以复加,在龙胜洲的自家宗门,家里的厨子厨艺精湛,各种山珍海味她早就吃腻了,这种粗犷的烹饪方式,她真是闻所未闻。
  符契看着烧火的两人,面带笑意的向着李猷努了努嘴。
  李猷疑惑的说道:“我其实一直想不太明白,云溪镇上这么多经验老到的猎头,尧叔怎么偏偏就选了这小子。”
  符契想了想,开口道:“这倒也是。”
  到了开饭时间,两位女子负责分配饭食,木桃今天这身打扮,少了几分英气,显得清新乖巧,聂月明就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木桃这时甜甜一笑,递来一碗满满当当的汤泡米饭:“你是病号,要多吃些,早日康复。”
  聂月明顿时受宠若惊,不由得狂喜,哆哆嗦嗦接过,一口下去,齿间传来一阵令人肉痒的沙石碎裂声。
  他脸色骤变,张嘴就要将嘴里的食物吐出,对面的木桃眯眼一笑:“聂公子,这饭菜可还合胃口?”
  聂月明心湖之中却响起了木桃的声音:“全吃下去,但凡敢吐出、剩下一点,把你舌头剪掉。”
  苏纤察觉到聂月明脸色有些难看,关切的问道:“聂师兄你脸色好差,是不是先前受的伤复发了?”
  聂月明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得把苦水往肚子里咽:“没事儿,就是吃的太急,噎着了。”
  夏泽嘴角微翘,走到聂月明身后,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哎呀聂老兄你也真是,这饭再好吃也得细嚼慢咽啊。”
  聂月明呕的一声,狂吐不止。
  “师兄,你这是怎么啦!”苏纤吓了一跳,忙上前关切道。
  “哎呀哎呀,聂老弟你是怎么啦?是不是我拍的太用力了,可我刚才帮你顺气儿,力道不大啊。”夏泽假装关切道。
  他偷偷将手藏在身后,掌心之中,有一道细细的电流闪过。
  “这饭菜太香甜可口了,我吃太急咬到了舌头”,他脸色疲惫,“我去睡会。”
  他经过木桃身边之时,有些心虚的看了一眼木桃,心湖之中,再次响起了木桃的声音。
  “这次就放过你,再敢做那种忘恩负义的事,即使你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有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一直到众人,用餐结束,聂月明都一个人靠在一棵桃树下,郁郁寡欢。
  “主公,有些关乎大道的要事,需要您亲自定夺,可否移步别处?”吴骓问道。
  夏泽眉头一皱:“好。”
  来到某处僻静处,吴骓才开口问道:“主公是不是在怪我自作主张,给各路仙家散去了钱财。”
  夏泽摇摇头:“人情世故这方面你比我熟,待人接物怎么做,这些你用不着问我,家里的钱都是木桃让你搬过来的,我不问你要,怎么花是你的事,不过看着大把大把的银子向外流出,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主公属实是见外了,你我大道相连,您的事就是我的事,这笔钱看着数目不小,可有老奴这个不大不小的准五岳正神盯着,不管是缥缈洲上哪个宗门,我看谁敢不给您面子。以后主公行走江湖,这就是一笔用的上的香火情”
  夏泽点了点头。
  “既然主公理解了老奴的用心良苦,还有一事,老奴斗胆向您禀报。”
  “但说无妨。”
  他思索片刻,郑重其事道:“恳请主公,此次之行,只将木姑娘送到马哭坟外,便原路返回,切勿跟随众人一进入。”
  夏泽一愣:“这是为何?”
  “早些年在此地任职土地之时,曾听闻附近修为小有所成的精怪头领说过,这云溪镇,也就是三十六洞天中的神目洞天,乃是天帝散道之后,双目坠落之所,其气数之充沛,几乎可以排在三十六洞天前十。近万年来,人杰地灵,无数修道胚子、灵宝、灵兽在此诞生,外界之人把这视作扩充机缘的好地方。”
  “随着灵气的损耗,洞天某天坠落于地几乎是板上钉钉之事。可千年前太乙救苦天尊不忍看此地人族,因洞天破碎而枉死,自愿来到此地,以自身神格缝缝补补,才让这神目洞天得以苟延残喘至今日。”
  “可僵尸王、狐妖阿玉的暴动,只能说明一点,这神目洞天的崩塌,似乎仍是无法避免。老奴稍稍懂得一些卜卦之术,斗胆为主公算了一卦,这次如山,恐怕只会万分凶险。”
  夏泽忽然想起,在最初之时,乞儿爷也曾预言,这趟活儿是大吉大凶之兆,现如今他一介凡人,获得了一把半仙兵,一只不知姓名跟脚的洪荒异兽,三本乞儿爷所赠的法术书籍。
  那大凶之兆是什么?吴骓的话或许可以不信,可乞儿爷是神仙中的神仙,他是毫无理由的信任。
  也就是说木桃有危险。
  “那木桃她们也?”夏泽猛然抬头问道。
  “嗯”,吴骓点点头,“可木姑娘背后的宗门,势力大到无法想象,连我五岳正神的天眼都未能窥得一二,想必早已在她们动身之前,就做好了一切安排,主公无须担心。”
  “这样啊。”夏泽怅然若失。
  “有些事,涉及泄露天机,老奴不敢擅自开口,可主公须知,不只是单单一家宗门,许多来自九州各处的宗门势力,早在许多年前就已经盯上了您,您的命盘甚至也被人动过了手脚。若是主公想要彻底洞缘由,还是尽早从这次事件中脱身为妙。不单单是为了你我大道,也为您的亲人、那群孩子多想想”
  “好,有劳了,我会考虑清楚的。”夏泽点头。
  等二人回到众人扎营的地方,吴骓忽然说有些政务上的事要处理,于是和夏泽请辞。
  他将一物递到夏泽手中:“先前人多眼杂,老奴只好先帮主公保管,这是僵尸王千年修为所化妖丹,其灵气之精纯,可在关键时刻丢给屯田。”
  言毕,化虹而去,没入云头,不见踪影。
  于是一行人骑着马继续赶路,北上再走三十里,草木渐稀,耳边甚至能听到阵阵阴风嚎哭。
  木桃看着身旁的夏泽闷闷不乐,于是驱马跟上,笑着打趣道:“夏泽,刚才你在桃林里摸摸索索,干嘛呢,是不是头一年做猎头,本事不济,到了这个结果眼上,正打退堂鼓呢。没关系,本姑娘允许你临阵脱逃......”
  木桃只看到夏泽看了她一眼,又不像在看她,被弄得一头雾水。
  夏泽苦着脸咧嘴一笑:“木姑娘,这个送你。”
  “送我?是什么?”
  木桃接过来一看,是一把精致的玉簪,玉料说不上太昂贵,但是色泽和质地都还不错,簪头上还雕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桃花,用作送给女子的讨喜物件,恰到好处。
  她刚要开口,忽然听那傻乎乎的黑小子喃喃道:“木姑娘一定是要问我,为什么要送你这个簪子。”
  不等木桃回话,他又道:“木姑娘本就有一把簪子,又是与人搏杀的佩剑,每次动手都要将发簪取出,散落一头齐腰青丝。”
  木桃愣住了,只听他顿了顿又说道:“木姑娘或许不知道,你每次拔出发簪,青丝飞舞的样子,很好看。”
  “我有些小小的私心,不想以后木姑娘与人动起手来,在武艺上压了人一头,而对方又是个喜好美人的潇洒剑客,这......这对我来说是件令人苦恼的事,也是现在不敢想的事。”最后的最后,那黑小子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
  怔怔出神的少女噗嗤一笑,干脆利落的将手中的玉簪插进盘好的发髻中。
  “夏泽,这样好看吗?”
  她眉眼里有一种迫切的情绪。
  夏泽双眼通红,淡淡一笑:“木姑娘,好看极了。”
  等快要来到距离马哭坟还有一里地的地方,这片峡谷已经是寸草不生的荒凉模样,远处的葫芦峰真的是一个葫芦形状的险峰,直插云霄,像是要把天地都吸入葫芦之中。
  有一匹满身烂疮的瘦马,在那一片峡谷中悲鸣嘶吼,不停的奔跑。
  这荒凉之地,躺满了各式各样的白骨,新的旧的;各种仙人遗落的短剑折戟,依旧杀气凛冽。
  木桃难以按耐心中的激动情绪,刚要回头去叫那个少年,却看到远处有个仓惶的身影,牵着马,向着南方走去。
  她呆呆的望着,有些失落。
  李猷和符契都神情复杂,这几天的相处,他们几乎就要忘记,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今年才十四,在此之前只是个普通人。
  这一趟活儿已经到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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