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可怕

  ‘我不想看见你的脸。’
  仿佛被某人按下了循环播放的按钮，而暂停键却没有用处，就算是现在，唯也的那句话，都还在黄濑耳边打转。
  简直比任何魔咒都管用。每听一遍，黄濑就的心理防线塌一层，等反应过来，他已经在校园的大小角落里，慌忙地寻找着那块手表了。
  不找到不行。
  唯也会生气。
  会讨厌他的。
  虽然之前黄濑也听过唯也说讨厌两个字……但他只觉得那是唯也一时赌气，很快就会回到平常的状态。
  可是在保健室的时候，黄濑听见的，看见的，只有唯也倦怠的语气，疲惫的表情，仿佛只说出那么几句话，就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那时候的唯也，不止是在用语言拒绝他。
  他仿佛能听见唯也沉默着，所说出的话语。
  那话语，无声，却有力。
  像是一根钉子，狠狠的钉在了黄濑的心上。
  ‘——快消失。
  快点。
  再·也·别出现在我眼前。’
  黄濑有生以来第一次觉得恐慌。
  这种恐慌简直像是潮水，从脚背，迅速淹没到头顶，而他却无法浮上水面，更无法呼吸——他就像是一个即将被溺毙的人，被动的，将这叫做恐慌的潮水吸入胸腔，于是片刻过后，他的全身都被这种东西充斥着了。
  现在，这种恐慌提示他。
  ——如果不做些什么的话。
  就再也见不到唯也了。
  没有根据，他就这么觉得。
  或许这种想法根本就是错误的，但只要有这个可能性，就让黄濑打心底里厌恶。
  找到七海，问了些问题之后，黄濑就开始满校园的寻找那只手表。
  事发的体育馆旁边。
  上体育课的操场。
  唯也最常待着的教室。
  进校一定要经过的玄关。
  还有理科室、化学室、家政课教室，就连老师的办公室他都慌忙的冲进去了。
  可尽管黄濑找遍了所有他能想到的地方。
  没有。
  哪里都没有。
  寻找花了黄濑整个下午的时间，上课和篮球部的训练都被黄濑扔到了脑后，也并不是故意的，只是没办法记起来，现在的黄濑，只剩下找到手表，和求得原谅这两个念头。在他脑袋里来回交换而已。
  垃圾桶是最后实在没办法才去翻的。
  校园里唯一没找过的地方，也就只有这里了。
  等学生们都走了，保安巡逻了一遍之后，黄濑开始翻起了校内的垃圾箱，垃圾箱翻完了，又来到了垃圾存放处。
  再蠢不过的办法——可就算是蠢办法，只要有用就好。
  只要能挽回唯也，做什么都好，做什么都无所谓。
  再说……
  就像唯也说的一样。
  反正他是个蠢货。
  蠢货做一些蠢事，再正常不过了对吧？
  找到手表，然后送还给唯也，即便唯也不会原谅他……但只要愿意再看他一眼，黄濑觉得就值得了。
  但如果他找回了手表，唯也还是不愿意见他……
  黄濑想不出来。
  或者说，只是想象就已经让他无法忍受。
  所以这个想法，只在黄濑脑海里划过了一瞬间，随即就被否决了。
  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对吧？
  他们是关系要好的青梅竹马，不可能说断就断的，对吧？何况他们还是同班同学，父母来往密切，还有——还有唯也说过喜欢他。
  唯也明明说过喜欢他的。
  所以，怎么可能会讨厌他呢？
  一定是这样吧？
  只要好好的，诚恳的道歉的话，总会被原谅的……没错吧？
  可即便黄濑一遍遍这么为自己加油打气，也仍然恐惧着再次见到唯也。
  因为唯也说了嘛。
  不想看见他的脸……什么的。
  黄濑也知道自己的想法太过矛盾，明明很想见到对方，却又恐惧着见到对方。
  期待和恐惧，到底哪边更重要？
  连这个都没办法弄明白的黄濑，在听见唯也要求他转过身时，差点哭出来。翻垃圾的时候被唯也抓个正着，这种事已经足够令他心惊胆战了，虽然努力做出活泼开朗平常的模样，但当唯也一提到要跟他面对面时，黄濑就紧张的连开朗的模样也做不出来了。
  不行。
  这种时候转身，唯也看见自己的脸，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如果又是那样的，无声的排斥和拒绝的话……不要。
  只是想到，那恐慌就就仿佛要再次淹没他一般。
  仿佛被潮水溺毙一样痛苦的窒息感，黄濑再也不想尝到第二次。
  “为什么不转过来？难不成连看我一眼你都嫌烦？”唯也带着不耐的声音响起，惹的黄濑的心脏跳动速度猛地加速。
  “不是的！我最喜欢唯也了！”黄濑大声反驳，又急又快：“可我不要唯也讨厌我！所以、所以我不要看唯也！”
  “……只有这件事，我不要。”
  没错，不能让唯也看见自己。
  可是，又好想看一看唯也。
  仍然是个难解的矛盾。
  紧张的等了许久，黄濑终于听见了唯也的回答。
  那是并不严厉的语气。
  就像唯也以前对待除了自己的每一个人，所用的态度。
  温和，但平静无波的。
  就好像，青木唯也将黄濑凉太，也划分到了每一个人里面。
  ——“那就一辈子都别看我。”
  黄濑听的顿住，好一会，才慢慢转过身。
  黄濑的背脊仍然是挺直的，但唯也看着，却觉得黄濑萎靡的很，像一只被主人训斥了的大型犬类。
  “黄濑，”唯也看不清对方表情：“抬头。”
  “我不要！”黄濑缩了缩肩膀：“好可怕。”
  “……怕什么。”
  “唯也说过，不想再看见我。”黄濑耸耸鼻子，硬是把眼泪给逼回去：“我害怕唯也看着我的时候，露出厌恶的表情……真的好可怕。”
  “……我呢，第一次知道哦，”黄濑想露出个笑容缓和一下气氛，可笑出来的表情，却比哭更难看：“……原来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游乐园的鬼屋，不是满眼血腥的恐怖电影……而是……”
  而是唯也你的一句话。
  “唯也……你也觉得我很奇怪吧？”黄濑抹了把眼睛，想把眼睛里的水汽揉掉，但总算抬起了脸：“但是……我说的是真的哦？”
  “唯也……对不起。”
  “我还没找到那块表，但是没关系的，很快就可以找到了。”
  “就差一点点了！”
  “唯也，如果我找到那块表，可以原谅我吗？
  “为了唯也的话，我什么都愿意做。”
  “表我会修好的。”
  “也一定会再交到唯也手里。”
  “相信我！”
  “所以，唯也……”
  “求你了……”
  黄濑总算无法忍耐，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他慌乱去擦，却发现怎么也擦不完。
  “唯也！别讨厌我！”
  “原谅我！”
  “我不想和你分开！”
  “只是想象和唯也分开的情景而已……”
  “我就没办法忍耐了！”
  “眼泪也止不住！”
  “所以……唯也……别离开我。”
  “别再说‘一辈子都不要看我’这样的话。”
  “好可怕……”
  “真的好可怕……”
  说到最后，黄濑似乎已经没有了继续直面唯也的勇气，再次低下头：“啊咧……忽然……就掉眼泪了……什么啊……这不就是，根本在撒娇而已了……”
  “可是……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唯也。”
  “分开什么的，只是想象，就没办法忍耐了。”
  “不……就算只是唯也你这几天不和我说话而已，我也已经没办法忍耐了。”
  “不管怎么努力，打球都没办法找到手感，小赤司已经骂了我很多次了，小绿间也埋怨我篮球技术退步……可是呢，我根本就没办法反驳。”
  “满脑子都是唯也你的事情，想着唯也在做什么，会不会受欺负，要怎么样才能和你搭话之类的。”
  “就算叫自己别去想，也根本停不下来。”
  “然后，越想，手感就越糟糕。”
  “哈哈……根本是恶性循环嘛。”
  “还有那块表……那块电子表。”
  “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因为那块表的事情生气，但肯定，肯定是我的错吧。”
  “可是，唯也！我惹你生气的话，就告诉我原因！然后骂我！或者给我几拳！但……但是……”
  “‘不想看见你’什么的……请别再说出来了。”
  “我没办法忍受这句话。”
  “下次再听见的话，我一定没办法再振作起来了。”
  “说实话，这次，我觉得我已经……”
  “用尽所有的勇气和努力了。”
  作者有话要说：黄濑君被吓到了（。
  【“……原来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游乐园的鬼屋，不是满眼血腥的恐怖电影……而是……”
  而是唯也你的一句话。】
  _(:3」∠)_我一直这么觉得。
  世界上最可怕的，有时候，也就只是某人的某句话而已。
  ——顺说我觉得这章写的各种不对味儿……应该不虐吧。
  至少我是没觉得虐……
  我想想该怎么修改这章，但暂且先发上来吧（催更的好多
  顺便说，你们等我再酝酿酝酿，再过大概一两章就会甜起来了（这次是真的不骗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