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风啸白马(二)

  3、
  哈萨克的夜很美,星星很亮,天空很蓝,天玲鸟在歌唱,溪水在叮咚作响、小花笑盈盈的,如哈萨克的少女,散发着阵阵清香。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个小男孩躺在山包上,吹奏着悠远、婉转的心笛,一匹白马四蹄相接,朝男孩奔来。
  “坏,摔,摔坏了,一个小女孩从天……天上掉下来,摔坏了。”
  阿漠跑进草棚,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老人很老,满头银发,弓腰驼背,老人慈祥地看着阿漠,颤巍地问道:“什么摔坏了?”
  “一匹马儿,驮着小姑娘,她摔下来,摔,摔坏了。”,阿漠扯着计老人粗糙的手掌,朝草棚外的山丘包走去。
  蓝蓝的夜空,弯弯的月,老人把小姑娘抱进草棚中,女孩玉雪可爱,很讨计老人的怜爱。
  “像天玲鸟嘛?”
  阿漠纯净的眼睛似秋空般辽远,瞅着小姑娘,伸出中指头小心翼翼地戳了戳小姑娘粉红的脸蛋,又戳了戳他的小肚子,欢欣地蹦跳起来,喊道。
  “小姑娘,你的父母是谁啊!为何到大漠来。”待小姑娘醒来,计老人端给小姑娘马奶酒,和蔼地笑道。
  “爸爸叫白马李三,妈妈就是妈妈呀!”小姑娘一边‘咕咕’地喝着马奶酒,一边却因想念妈妈,抹起眼泪来。
  计老人问得几句,摸了摸小女孩的脑袋,走出了房间。
  阿漠撑着小脑袋,替秀儿抹去脸蛋上的眼泪,睁着澄净的眼睛盯着她,说道:“我叫阿漠,你叫什么呀?”
  “妈妈叫我秀儿。”秀儿一吸一顿地抽泣道。
  “秀儿!秀儿!秀儿”
  阿漠连续念了三遍,脸蛋微红,甜甜地笑道:“真好听的名字,像天玲鸟的歌声一样好听。”
  秀儿对阿漠并不理睬,只是掖着被子,戳着眼泪哭泣,哽咽地喊道:“妈妈,我要妈妈,妈妈,你在哪儿?呜呜……”。
  秀儿粉红的脸蛋挂满泪珠,灰旧的被子被泪珠沾湿,阿漠莫名的伤心起来,他痴痴望向窗外,细细倾听着什么。
  天玲鸟唱着银铃般的歌儿,阿漠水眸泛起丝怜爱,掀开棉被,戳着秀儿白嫩的小脚丫,柔声道:“秀儿,秀儿,你别哭,你听,外面有天玲鸟给你唱歌呢?你听,真好听!”。
  “我要妈妈!”
  秀儿拉下棉被,露出哭花的小脸蛋,泪眼婆娑,抽泣地说着,阿漠轻轻抹去秀儿脸蛋上的泪珠,说道:“听,鸟儿在唱歌儿,秀儿,你听,真好听呢!”
  秀儿好奇心起,细细去聆听,天玲鸟的歌声时而婉转,时而清脆,湿哒哒的睫毛下,那双洁净的眼睛笑弯了。
  “真好听,好像秀儿的妈妈唱着柔和的歌儿,哄着秀儿睡觉呢。”
  天玲鸟朝远方飞走了,好听的歌声渐渐远处,终于消逝,秀儿脆弱的心又悲伤起来。
  阿漠要关窗户,秀儿伸出嫩白的手臂,扯着阿漠的衣角,泪眼朦胧地望着他,说道:“让它这样敞着,好不好?秀儿的妈妈要来梦中找秀儿呢?”
  “她会来吗?”
  阿漠扰着小脑袋,望向窗外,蓝蓝的天空上几颗稀疏的星星睡着了。
  秀儿指着夜空中最遥远的那一颗星星,说道:“妈妈说她不,不见了,就会变成天上的小星星,我想妈妈的时候,就抬头看看夜空,妈妈就会来找我的!你关了窗户,妈妈就飞不进来了。”
  “妈妈变的小星星最美丽啦!它会发出柔和的光芒,就像,就像是一颗颗琉璃珠……”
  “可是星星会摔碎啊!”秀儿忽然想到什么,泪花在眼眶中打转,伤心的哭了起来。
  “摔不坏,我们用棉被接住秀儿的妈妈,星星就摔不坏了。”阿漠柔声地说道。
  阿漠轻轻将手伸进棉被中,牵住秀儿嫩白蜷曲的小手,他的每一步都非常小心,做着一件他认为最神圣的事。
  他温柔地握住秀儿的小手,望着草原上的夜空,沉默了好久。
  “爷爷说草原上有狼,不关窗户,狼儿要叼走秀儿的!”
  “秀儿不怕。”
  秀儿缩回小手,掖住被子躺下,眼睛中散发着星星的光芒。
  “我要睡窗边。”
  秀儿看到阿漠抢在窗边睡下,粉嫩的脸蛋上散发光晕,温柔地问道:“阿漠哥哥是怕秀儿被小狼叼走嘛。”
  “才,才不是呢!”
  阿漠拉住被子盖着通红的脸蛋,秀儿依偎着阿漠,雪白的手臂搂着他,甜美的进入了梦乡。
  阿漠露出脸蛋,看着熟睡的秀儿,她长长的睫毛沾着泪水,嘴角挂着丝微笑,他想秀儿一定在梦中和妈妈在一起了。
  …………
  夜幕悄悄降临,风呼呼刮过,阿漠和秀儿躺在小山包上,秀儿望着蓝蓝的天空,说道:“阿漠哥哥,你每天都要去牧羊嘛!”。
  阿漠笑了起来,说道:“是啊,我六岁开始牧羊,已经过了六年了呢?牧羊我可最拿手了,从不让小羊羔走丢的。”
  “阿漠哥哥真厉害,秀儿好想和阿漠哥哥一起去牧羊?”秀儿超一口吴侬软语,声音甜美清脆,异常动听。
  阿漠使劲地点头,阿漠想秀儿如果在身边,自己没必要和羊儿说话了,羊儿只会‘咩咩’的回答他,秀儿说话似唱歌儿,比羊儿可好多了。
  “每天除了牧羊,还做什么呢?”。
  阿漠想了想,睁着乌黑的眼睛看着满心期待的秀儿,觉得秀儿那么好看,似草原上的天玲鸟。
  他望着天边,认真说道:“挤羊奶,做马奶酒。”
  “我也可以做的。”
  秀儿很开心,她站起身眺望着一马平川的大草原,为自己所能做的事欣喜不已。
  远处捎来婉转动听的歌声,一只天玲鸟落在了山包上,它在寻找虫儿吃。阿漠仔细聆听,他想秀儿的声音可比天玲鸟的歌声好听多了。
  “阿漠哥哥,天玲鸟,天玲鸟,秀儿见到天玲鸟啦。”
  秀儿欢呼雀跃,阿漠却伤心起来,他想我总是笨手笨脚的,也不会捉天玲鸟,我如果和苏普一样,捉只天玲鸟送给秀儿,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阿漠回道:“可惜我太笨,捉不住天玲鸟。”
  “捉它干嘛,让它这样自由自在的飞,多好啊!”秀儿说道。
  天玲鸟忽地窜起,‘咻’的划过蓝蓝的天,展翅飞走了。
  草原上的太阳还没有钻出来,阿漠便拿着牧羊鞭,赶着羊群走进了草原,他每天的期待就是等太阳下山,那样就能见到秀儿。
  这天,他迎着风朝草棚奔去,看到计老人站在窗前,夕阳藏在他的皱眉中,闪着耀眼的光芒。
  一条威武的汉子出现在计老人身后,他拾起左掌猛地朝老人劈去。
  “爷爷,爷爷!”阿漠大声叫喊着。
  汉子的左掌离计老人仅剩半寸,这一掌结实打在了计老人的肩头,阿漠飞快地跑进草棚中。
  计老人手掌成爪朝汉子的左臂抓去,这是小擒拿手中的一招,叫‘金丝缠腕’,汉子左臂回撤,右臂化解了计老人的攻击。
  计老人冷笑一声,一招风卷残云,猛地擒住汉子的左臂,汉子面露凶色,乘其不备之时,掏出柄匕首刺伤计老人,又朝他胸口打了一掌。
  秀儿的爸妈是武林豪杰,她自小练过拳脚,见计老人受伤,发起狠劲撞向汉子,粉拳朝汉子一顿捶打。
  那汉子吃痛,发起狠劲来,挥舞匕首朝秀儿的脸蛋划去,阿漠猛地扑向恶汉,将秀儿推到一边。
  说时迟那时快,计老人强忍伤势,一掌劈出,这一掌势如急风,中途变指,直推大汉的中庭穴,大汉身子一软,倒在地上死了。
  鲜血染红匕首,阿漠的左手小指和无名指不翼而飞,秀儿跌坐在地上,浑身颤抖,计老人嚎嚎大哭着,抱起阿漠走进房中。
  “爷爷,呜呜……阿漠哥哥,他,他……”
  秀儿跪在地上,泪水如决堤的河流,哭喊道:“爷爷,是秀儿不好,他们要找秀儿……阿漠哥哥,你不要不理秀儿,呜呜……”
  不知跪了多久,她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当她醒来时已躺在床上,她想去看阿漠,可她害怕爷爷打她。
  这天,秀儿趁着计老人外出给羊儿看病,偷偷溜到计老人房中看阿漠,她轻轻握住阿漠的手,柔声说道:“阿漠哥哥,你快好起来,你好了,秀儿什么事都答应你,好不好!
  沙漠,冷月如钩。
  四五十个汉人强盗围坐在篝火旁,远方奔来一人一马,马背上是吕梁三杰中的老二,外号“青蟒剑”陈达海。
  陈达海翻下马,望向领头的魁梧汉子,笑道:“大哥,远处有个小部落,看来是哈萨克人,不如我们去歇歇脚,顺便抢几个娘们来干干。”
  魁梧汉子手拿一柄雁翎刀,神色清冷,外号‘神刀震关西’,名叫霍元龙,关西境内,无人能敌。
  霍元龙瞧向陈达海,沉声道:“哈萨族人骁勇善战,他们长于马背,骑射刀术样样精通,向来有一句话,一个哈萨克人抵得过一百个懦夫;一百个哈萨克人,便可横行回鹘,我等不在中原,不可为一时的爽快惹来大麻烦。”。
  陈达海恭敬地听着霍元龙的话,待霍元龙说完,他笑道:“大哥,哈萨克的汉子都去北方猎杀叼羊的狼群去了,我们正好来个趁虚而入,大伙这几天在沙漠上寻找那小丫头,阳火囤积,也该放松放松的。”
  “二弟既已探清楚情况,那我们便走吧。”霍元龙微笑着,手中雁翎刀在凄冷的月光下闪着寒光。
  霍元龙本是八卦门‘桑天刀’的徒弟,后来因心术不正,做了奸淫掳掠的关西盗贼,他们主要横行在甘肃一代,为夺高昌宝藏追逐白马李三来到回鹘。
  蓝蓝的夜空被乌云遮盖,天玲鸟不再歌唱,四五十个凶神恶煞的汉贼骑着马匹,持着火把冲进了草原中,强盗们三两成伴,杀入毡房,抢夺财物,奸*淫女子,哈萨克草原上燃起罪恶的火焰,回荡着凄厉的惨叫声。
  苏鲁克居住的毡房中,一个十七八岁的汉子(苏度)手持圆刀,紧守住毡房,不远处是他的母亲阿里美,苏普躲在羊皮袋内。
  毡房外传来女子的呻吟声与婴孩的啼哭声,苏度往毡房的缝隙瞧去,汉贼马匹上绑着四个衣衫不整,颇有姿色的女子,汉子紧咬住牙关,额头沁出冷汗来,看着缓步走近的强盗。
  陈达海掀起毛毯,一柄明亮的圆刀朝他脖劲处斩去,陈达海迅速避过,抽出腰间的四尺青蟒剑,使出一招‘青蟒翻腾’,旋转着长剑朝苏度的胸口刺去,苏度粗壮的胳膊抡起圆刀,撩开他的长剑,横劈出去,直戳陈达海的腹部。
  陈达海施展的青蟒剑法,招招狠毒,要毙苏度的性命,苏度身强力壮,舞起圆刀来,呼呼作响,萨哈克人只以‘摔跤’‘狩猎’为优势,武技终究不如中原人,两人过得十来招,苏度已处在下风,渐渐不支起来。
  “啊!”
  苏度惨叫一声,青蟒剑刺入苏度的左腿,微微弯曲的剑尖似蛇嘴般撕下一块肉来,陈达海阴沉地笑着,抽回青蟒剑,刺瞎了苏度的眼睛,勾出血淋淋的眼珠来。
  阿里美见大儿子受伤,痛不欲生,哭喊着扑得上去,陈达海哈哈大笑,使出擒拿法,抱住阿里美柔软的身子,回身刺死哀嚎的苏度。
  阿里美见大儿惨死,泪水夺眶而出,狠狠朝陈达海咬去,撕掉他肩头的一块肉,陈达海痛的惨叫,掌劲震晕妇女,走出了毡房。
  苏普躲在羊皮袋内,泪水不停滑落,在他心里,已埋下一粒复仇的种子。
  霍元龙见陈达海出来,笑道:“二弟,怎么去了这么久?”。
  陈达海捂着血流不止的肩头,笑道:“没什么,只是晦气的很,给这娘们咬了一口,待会我定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霍元龙朝阿里美瞧去,见她眼角虽生起几丝皱纹,容貌却颇为好看,打定心思笑道:“二弟,这……”。
  陈达海瞧见霍元龙的神色,心中暗自咒骂,把阿里美扔过去,说道:“大哥既然看上这娘们,兄弟自当孝敬给大哥。”
  霍元龙微微笑着,抱住阿里美,带领着众强盗朝沙漠驰去。
  当天清晨,哈萨克的汉子们从北方赶了回来,他们喝彩着,每一匹马背上都拖着一具狼尸,苏鲁克掀起毛毯,见到大儿惨死,妻子失踪,只有苏普颤抖着身子缩在墙角。
  苏鲁克眼睛血红,拾起马鞭朝苏普打来,喝道:“你阿妈凶多吉少,你大哥惨死,你这胆小如鼠的东西,怎是我哈萨克族第一勇士苏鲁克的儿子。”
  苏鲁克打得苏普衣衫尽破,血痕累累,方才解气走出毡房,哈萨克的汉子们被聚集了起来,他们骑着马,带着满腔的怒火朝沙漠去寻觅那群强盗。
  茫茫大漠,又怎么能找的到呢?
  他们只寻得七八个被掳去的女人尸首,全身被剥的精光,**裸的惨死在了无人烟的大漠上。
  4、
  秋天
  草黄了,俊马和羊群被勤劳的哈萨克牧民圈养了起来。
  馕饼似的夕阳落下,阿漠喂着羊儿,远远听见秀儿的哭声,心中便是一酸。
  阿漠知道计老人在秀儿身边安慰她,也知道苏鲁克踢了秀儿一脚,因为苏鲁克的大儿子和妻子都被寻找阿秀的汉贼给害死了。
  阿漠牧完羊,躺在草包上听天玲鸟唱歌。
  计老人说天玲鸟是天上的星星摔碎后变的,阿漠想起阿秀的妈妈来,阿秀的妈妈变成星星了,可自己的妈妈呢!她在哪里?他会变成星星吗?
  阿漠帮计老人牧羊,煮饭,计老人会酿酒、能给羊儿治病,哈萨克人需要他。阿漠、秀儿都怕去哈萨克人的部落,他们讨厌汉人。
  秀儿常说她梦见江南的桃花开了,她变成了一只轻盈的燕子,飞呀飞,从哈萨克草原飞到江南的水乡,在一处大大宅子里面看见了爸爸妈妈。
  某一天,秀儿,阿漠坐在草包上。
  “在江南,秀儿经常捉萤火虫呢?”
  秀儿望着蓝蓝的天,星儿忽闪忽闪的,好看极了,秀儿想伸手去抓,可星星那么远,怎么能抓得到呢?
  蓝蓝的天空,扑下一只淡黄色的天玲鸟来,天玲鸟用尖喙轻轻梳理着它的羽毛,秀儿站起来,欣喜地喊道:“是天玲鸟!”。
  秀儿朝天玲鸟跑去,天玲鸟婉转地唱着歌,扑腾着翅膀,飞走了。
  天玲鸟飞得一会,扑到草原上觅食,秀儿追到它后,天玲鸟又飞起来,一起一落间,秀儿已随天玲鸟跑了好远。
  阿漠追赶着秀儿,喊道:“秀儿,秀儿,要到哈萨克部落了,快回来!”
  秀儿眸中闪烁着星光,怜爱地看着眼前的天玲鸟。
  她匍匐着身子,轻轻靠近天玲鸟,想去抚摸它,不待靠近,天玲鸟扑腾翅膀又飞走了,秀儿连忙喊道:“鸟儿,鸟儿,你快回来,快回来,秀儿和你玩呢。”
  天玲鸟钻进茂盛的枯草丛中,“咕咕”天玲鸟发出悲鸣,一个黑漆漆的簸箕迅速落下,罩住天玲鸟,天玲鸟在簸箕中扑腾着翅膀,想要飞上蓝天。
  一个哈萨克男孩从枯长草中蹦出来,欣喜地拍手叫道:“哈哈!抓住啦,抓住啦!”,男孩走过去,在簸箕下取出天玲鸟,用宽大的衣衫裹住。
  “你是谁?干嘛!干嘛要捉天玲鸟。”
  秀儿既惊讶又愤怒,男孩站在草原上,威风凛凛,他比阿漠高半个头,也比阿漠强壮,阿漠像只小羊羔,柔声唤道:“秀儿,秀儿。”
  秀儿不理睬阿漠,只是看向眼前的男孩,她已经忘掉阿漠的伤口。
  男孩从衣衫中揪出鸟儿,用手指刮了刮它的头,笑道:“我抓鸟儿来玩呢!你要玩么?”。
  秀儿害怕地摇摇头,柔声说道:“你放了它好不好,它好可怜。”
  男孩站在蓝蓝的天空下,惊奇地打量着秀儿,草原的星空衬得秀儿愈加美丽,男孩拍打着天玲鸟,说道:“我用短棒支起竹筐,撒下秕谷,天玲鸟吃了我的谷子,我才捉住它的,它吃了我的谷子,我还要放走它么?”
  “苏普,苏普,那是秀儿妈妈变的,我求你放了它吧。”
  苏普笑了起来,将阿漠推倒在地,说道:“你是坏蛋汉人,我不和你说话,我爸爸看见你,定要打断你的腿。”
  苏普转动黑漆漆的眼睛瞧着秀儿,只觉得她十分好看,笑嘻嘻地说道:“你拿东西和我换好不好。”。
  秀儿摸着口袋,脸蛋微红,说道:“我,我没……我下次给你做个绣满花儿的荷包,你戴在身上,好不好?”。
  苏普见秀儿白皙的手腕上戴着一个碧绿的镯子,笑道:“你把那个镯子给我,我便把鸟儿给你。”
  秀儿双眸低垂,伤心地回道:“这是妈妈留给秀儿的东西,可鸟儿真的好可怜的。”
  秀儿一边说,一边取下镯子递给苏普,苏普拿着镯子对着星光瞧去,见镯子发出好看的光芒,把手中的天玲鸟丢给了秀儿。
  “鸟儿,鸟儿,下次你别贪吃了,快飞吧,飞高点儿。”
  秀儿两根葱白如玉的指头,轻轻抚摸天玲鸟的绒毛,她小心翼翼地张开掌心,天玲鸟梳理着翅膀,愉快唱歌,朝蓝天飞去。
  苏普惊奇地打量秀儿,说道:“你不要它来玩么?”
  秀儿望着夜空,笑道:“它这样快乐的飞,快乐的唱歌,多好呀!”。
  阿漠的心沉了下去,这句话她曾对自己说过的!
  江南女子的手都很小巧,很灵活。
  秀儿虽小,但这几日却缠着计老人教他做针线,计老人笑道:“秀儿,你为什么要做荷包,是要送给心上人吗?”
  秀儿只是笑,他想起夜空下捕鸟的苏普来,她心中暗暗想,我终究还是要做一个荷包送给他。
  阿漠一个人坐在山包上,看着秀儿幸福的微笑,她用小巧的手指缝着荷包,那样的专心。
  “阿漠哥哥,等秀儿把这个荷包做完,再给你做一个,好不好?”
  阿漠想,秀儿永远不会对他说出这句话的。阿漠越想越伤心,搂住一只吃草的羊,落下了炙热的眼泪。
  阿漠知道秀儿做出的荷包一定会很好看,因为他心中认定秀儿做出的荷包是世上最美的,可自己是不配去戴的,只有哈萨克最勇敢的苏普才配得上秀儿。
  秀儿做完荷包,把它送给苏普的那个晚上,草棚的门被敲响了,苏普把手藏在背后,变魔法似的提出两只天玲鸟来,开心地递给秀儿,说道:“秀儿,秀儿,我一宿没睡,给你捉的。”
  秀儿不喜欢苏普捉天玲鸟,但她心中还是十分的欢喜,秀儿悄悄把两只天玲鸟放走了,她没将这件事告诉苏普,她和苏普成了最好的朋友。
  渐渐的,只有阿漠一个人躺在小山包上,听天玲鸟的歌唱了,阿漠知道秀儿和苏普去山丘上讲故事了,他的心不知为何伤心,大哭了起来。
  秋风吹过,枯草嗖嗖作响。
  “阿漠哥哥,你早些回去吧”
  秀儿说完朝远处的山丘跑去,阿漠知道苏普在那儿等她,而自己呢?只能和羊儿说话。
  苏普很喜欢听秀儿给她讲故事,有些是秀儿的爸爸妈妈讲的,有些是她缠着计老人讲的。
  “后来呢?马家骏杀了那群牧民?”苏普问道。
  秀儿摇头道:“他是好人,没有杀牧民。”。
  苏普站起来,似乎早有预料,说道:“他师傅定会杀了他的,我不服从我的阿爸,阿爸就会打我,这是一样的道理”
  秀儿摇了摇头,计老人每次讲到这儿,便不愿再讲下去。
  苏普和秀儿坐在一起,望着草丘下的溪水,忽然一只大狼从他背后蹿来,这是一只在秋天被饿坏的大狼,它朝秀儿咬去。
  苏普双腿颤抖,害怕极了,但在这个柔弱的女孩面前,苏普毅然抓住了匕首朝大狼刺去,大狼跳开,朝苏普咬来,一双前爪死死按住匕首。
  大狼太重,苏普的手臂渐渐无力,他觉得自己要死了,秀儿鼓起腮帮,粉嫩的小手狠狠揪住大狼的尾巴,死死拽着它,大狼竟被秀儿挪动了几寸,锐爪在草原上划出条条的沟壑来。
  苏普胳膊流出鲜血,他迷糊中持着匕首朝大狼刺去,这一刀正好刺中大狼柔软的腹部,大狼翻滚几下跌下山丘,抽搐几下死了。
  秀儿朝苏普跑去,哭喊道:“苏普,大狼把你抓坏了,你流了好多血,你流了好多血。”
  苏普看着脚下的狼尸,高兴地搂住秀儿,大喊道:“我杀死大狼了,秀儿,你看,我杀死大狼了”
  兴奋过后,苏普便疼得哭起来,秀儿便哄着他。
  远处,四五匹骏马奔来,来的正是苏鲁克。
  苏鲁克翻下马,冷冷瞧着秀儿,大喝道:“苏普,你在这里做什么?”
  “爹,我杀死大狼了。”苏普抹掉眼泪,拖着大狼,欣喜地跑上前。
  苏鲁克瞧着秀儿,冷喝道:“你哥哥和阿妈都死在汉人手上,你难道忘记了吗?汉人是真主惩罚的混蛋,你不知道吗?”
  苏鲁克‘啪’地一下,鞭子打在苏普的身上,秀儿急得大哭,冲上前便要打苏鲁克,苏鲁克勃然大怒,抡起鞭子朝秀儿打去。
  阿漠藏在草丛中,他瞧见秀儿挨打,扑上前去,抱住苏鲁克的小腿哀求道:“苏鲁克叔叔,我求你,你别打秀儿……”
  苏鲁克怒火中烧,在阿漠的身上狠狠抽了几鞭子,抽着他遍体鳞伤、血肉模糊,才抱着苏普离开。
  秀儿抹着眼泪追赶着苏鲁克的骏马,越跑越远,越跑越远,跌倒在地上大哭起来。
  阿漠一个人躺在山包上,他想只有计爷爷是关心我的,可秀儿,秀儿她对我也很好,可秀儿太优秀,他只喜欢苏普那样勇敢的人,她说不喜欢捉天玲鸟,那为什么苏普捉天玲鸟给她,她很开心呢!
  回来后秀儿发高烧,说了许多瞎话,都是计老人在照料她。
  寒冬渐渐过去了,山上的白雪开始融化,山川上的雪水汇成一条条小溪流过草原,水的滋养让草原上冒起新鲜的绿草来,散发出芳香的气息。
  计老人在苏鲁克的养圈中给羊儿看病时,在地上看到了秀儿绣的荷包,它脏兮兮的,没有一点光彩。
  秀儿牧羊的时候,总喜欢一个人望着哈萨克人居住的毡房,她的话渐渐少了起来。
  那是个春天的清晨,阿漠很早便起来牧羊,他看见门口放着一张狼皮,秀儿很开心的把狼皮捧进了草棚。
  那晚,阿漠一个人躺在山包上看星星,他多希望一头狼能把他叼走。
  秀儿抱着狼皮偷偷跑了出去,阿漠在山包上等了好久,都没见秀儿回来,阿漠越想越害怕,他害怕秀儿被狼叼走。
  他越走越远,渐渐迷失方向,他走进了死亡之海沙漠中,那晚沙海上起了很大的沙尘暴,计老人找了很久,他想阿漠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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