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联邦封禁课题
推着慕容弘文的担架床突然被什么东西用力拉向一边，正在发呆的三人赶紧回过神来。
两个白色机器人不知何时将手术床收起，奇怪的是人体悬空却没掉落。这应该不是失重环境，包括四个大活人还有这若干机器人在内都是直立接触地面的，唯慕容弘文横浮在半空。
阮芸熙仔细一看才发现，原来四个机器人用手托住他的身体。
这是一款被命名为rhro－5的仿人医疗服务机器，由加赛大学研制。她大学期间曾经去看过当时的科技展会，只是没想到短短几年就运用到实际领域来。
它们被设计了友好的外表和复杂的运动系统，配上纯白的碳纤维外壳。强大的仿生结构让它们能像真人一样行走，只是动作略显笨拙一点。
不过，就算再怎么像，甚至让它们穿上衣服，依然可以判断出这是机器人。rhro－5向前步行不断弯曲的膝盖总会发出呼呼的机械轴旋转声。另一个可以判断的地方就是眼睛，即便运用rkme技术使其视觉系统高度仿生化，但那双眼睛依然只能泛出冷光。
来不及细想，阮芸熙感觉慕容弘文的身体被机器人带着向前移动。赶紧碰了一下同样发呆中的封俊楠和童苑杰。患者身上还有输液管连着，护送的人需要完全配合机器人的运行速度，不至于拉脱了十多条细小软管。
阮建超随即反身对着刚进来的地方按了一下腕表，门应声消失，并且和刚到外面时看到的一样，没留下任何痕迹。
这个所谓的stu应该占了整个四十层，之前的估计没错，走进来之后便能感觉到它真得很大。
跟在机器人后面一直向前，穿过好几道拱门才向右拐，进到一个手术室模样的房间。很明显，这是索拉里亚医院一处高级别的临床试验室，里面的仪器连童苑杰这等高材生都没见过。
窗边，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听见有人进来，缓缓转身从眼镜上方看向门口：“阮主任，你这是……？”
阮建超赶紧上前一步，向老者解释道：“院长，这个伤者头部中弹，已经进行了心脏复苏，但他没有意识。可以算作是脑死亡，不来stu完全没希望。”
看来这个人就是医院里人人敬仰的晏致远院长。
本以为他会热情一点，谁知他只是冷冷地说：“来这里也没希望。按照正常程序他应该躺在icu而不是stu，这不是他应该来的地方，请带走这个人。”
“院长，我们不正在找一个这样的临床试验机会吗？”
“是，但报告送到联邦医疗局之后，还没有得到议会的表决。而且表决……。”
阮建超明显有些急了：“不要等那份报告，现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晏院长指向一边的阮芸熙等人，不耐烦地问道：“这些人是谁？”
没等阮建超回答，童苑杰先打了招呼：“老师，您怎么会在这里。现在不应该是下班时间吗？您……？”
“我是院长，这是索拉里亚医院。怎么？不能在这里出现吗？”
童苑杰一时语塞：“我……”
“那这些又是什么人？”晏致远指着其它两人问道。
阮建超赶紧介绍：“我女儿阮芸熙，还有这位是在您医院工作几十年的封俊楠封医生。”
晏致远声音瞬间高了八度，大声吼道：“不管你们是谁，这不是你们能来的地方。其次，赶紧带他给我出去。永远不要告诉任何人你们来过，去吧！”
阮建超不甘心地说：“院长，这个机会我不会放过。”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知道！您不也一直都期盼着找到这样一个临床对象吗？”
晏致远气愤地指着一满屋子的设备，厉声说道：“在你进来的一秒钟之前，我们都只能用模拟神经元做试验，而现在你告诉我想用这个真人。你想过后果没有？他是个活生生的人，不是试验品。”
阮建超不服气地反问：“您认为他就这样一直不醒，一直没有意识，也能算是个活生生的人吗？多少人像他这样一睡不醒，多少人想要醒过来？多少人的家属日夜哭泣？”
“不论你怎么说，至少今天晚上我是不会同意的。”
见院长根本就没有答应的意思，阮建超还是不放弃：“求您了！”
“不行，今天晚上你们必须离开。”
阮建超一下子声音也大了起来：“那您就看着这个年轻人死去？就这样永远失去他的美好生活，您知道他是谁吗？”
晏院长走到一边，气得不想和这些人面对面说话。听阮建超的语气有些变化，便又开口道：“他是谁与我有什么关系？作为医生，我们的职责是救死扶伤。但那必须用已经掌握的医学技术，用安全的手段。按联邦的医疗条例，这样的情况已经可以宣告成为植物人。脑死亡，脑死亡你不懂吗？”
阮建超指着院长刚指过的这些设备，高声争辩道：“院长，知道您在担心什么。您所讲的传统医学技术我承认，这个人已经脑死亡。但这是stu，这里所拥有的完完全全超出大家了解的传统医学技术，这里有全木卫二最新的科技，全人类最先进的医学技术。”
院长摇摇头，自言自语：“那只是个设想。还没完成验证，没有审批，甚至连临床都没有过。”
阮建超理直气壮地说：“那么，现在就是机会。现在就是完成它、试验它的机会。”
晏致远反身走过来，看了看rhro－5型机器人托着的慕容弘文，平静地问大家：“那，他……，是谁？”
阮建超赶紧走上前一步回答说：“女儿的男友，我未来的女婿！”
似乎也会察颜观色，一个rhro－5走过来，帮阮芸熙接过输液瓶。看来它们被训练得很专业，并且有一点点智能的感觉。
院长不冷不热地说：“就算是你亲儿子，今天晚上也不能用这个试验室。送回icu吧！明天我会安排去联邦催要批复结果，如果通过的话，医院会通知你安排实施临床。”
本以为他会因为这人是阮主任的女婿就开后门儿，哪知道给出如此一个结果。
阮建超严肃地说：“可您明明就知道，保守派议员穆门的反对意见在议会很有说服力。他不会轻易就点头放过这项目，甚至被列入封禁之列。这是索拉里亚连续第三次提出申请……”
“那也得等，必须等到议会通过，这是个联邦多部门监控的项目。联邦医疗局的官员们正在努力，应该很快便有结果。”
这次轮到阮建超摇头了：“不会有的，这个，您心里比谁都清楚。他们害怕的事情太多，政权、人权、伦理等等，而不是首先考虑患者本人及家属的诉求。”
晏致远是个一生谨慎的人，不然也做不到院长这职位。他的结论还是不变：“现在这技术很不成熟，议会不通过有他们的理由。媒体公布巴布特地下组织的那些试验事故你这么快就忘了吗？大脑崩溃，神经元瞬间熔解，如果是真人的话，医院会被起诉，你和我都得去蹲监狱。”
“院长……”
晏致远摆摆手向门口走去：“好了，不说了！按我的要求，带走他，去icu维持体征。申请批复下来之前不可妄动。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第一时间做出安排的。”
“院长……”
“行了，我还有事先走了。”话音未落，人已离去。
童苑杰不知道阮建超和老师具体在说什么项目，但一定是超级科技的医疗新技术，还没用于临床甚至还没完成最基本的实验和论证。
在大学时，知道医疗新技术是需要联邦医疗局审批之后才可以用于临床的，关系到人类文明和伦理的技术更是需要议会通过。从刚才两人对话里可以听出来这技术不仅要议会通过，差一票都不行，看来影响力非同小可。
阮建超呆呆立在原地，一是因为院长的拒绝，二是因为在女儿以及被自己瞧不起的两个医生面前失了脸面。他轻轻闲上眼，仰头将气息从鼻孔里重重呼出。
有rhro－5机器人在，这几个人虽然一直站着，倒是不太累。只是这种气氛太过压抑，冰冷的试验室加上门外走过的白色机器人，一切都显得那么遥远，似乎不在这个熟悉的木卫二星球上。
阮建超单手托着下巴，围慕容弘文转着圈儿。他的思想在激烈地斗争着。对医学试验的狂热向往和对人类伦理的沉重压制正在激烈较量。
阮芸熙本是想催促爸爸快点儿决定的，但冰雪聪明的她一样能感受到这项目不同寻常。
“那……，我们先回icu吧！”
“不，等等！”又沉寂了差不多十分钟，阮建超突然咬牙说：“准备手术！”
童苑杰提醒他：“这样风险太大，项目还没有通过医疗局审核，不能用于临床试验。”
阮建超怒吼道：“我是主任还是你是主任，有什么我担着，什么时候轮到你反对了？”
“对不起！我……”
阮建超指着刚才晏院长离开的方向，几乎贴着童苑杰的脸冷冷地说：“要么，给我滚出去，要么留下来。”
旁边一直没开口的封俊楠终于忍不住了：“这到底是一项什么技术？”
环视在场的所有人，包括rhro－5，阮建超娓娓道来：“好吧！既然你们留下来，那就告诉你们吧！这是一项全新的技术，利用超小的纳米机器虫进入患者的脑内，清除或修复受损的脑细胞，更甚至是激活死亡神经元。不过，近百年以来，纳米技术在医疗领域的应用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并没能取得很大成果。”
童苑杰不失时机向阮主任请教：“那对于眼前这个病例，您所讲的纳米机器人如何实现治疗功能呢？”
阮建超接着介绍这项新技术：“上个世纪，人类已经能造出纳米级的超微机器人，这种机器人只有原子般大小。能经由极小的通道进入狭窄工作空间，比如一个细胞内部。然后经由大量的集结协作产生超强的力量，纳米机器人可以根本性的改变物质结构。它们能从某一堆细胞里分离去除不需要的，甚至从一个细胞里取出某一个特定的部分。”
女儿阮芸熙本不是医学专业，也不是物理天才，她哪儿能听得明白：“还是不太懂。”
阮建超伸出一根手指在自己太阳穴上敲击着：“这些机器人，可以进入人的神经元，去除不要的留下需要的。或者可以重新激活那些已经死亡的人类情感、记忆，激发人的潜能等等。用人类的话来讲，这个叫做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