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怨毒
任谁也没有想到的是，那夜之后，龙盛宇再也说不出话来。祝祥之对此束手无策，他甚至连为什么龙盛宇会哑的原因都不知道。最后只能猜测是因为两种剧毒生生相克引起的副作用，又或者是精神引起的原因。为此秦烨甚至比龙盛宇还担忧。
秦烨对于龙盛宇平静的表象之下，透露出的浓重抑郁与绝望之情，感觉到恐惧。目前，他除了一些必要的公事之外，都几乎全天候的陪着龙盛宇。他若不在，也会有叶小冉一直陪护在旁。他对龙盛宇的照顾，甚至已经到了对吃喝拉撒都毫不避嫌的绝对照顾。但是，龙盛宇绝望的情绪和身体每况愈下的状况却越显严重，每日所进的食水日益减少。
这日，秦烨在议事厅里与盟中各堂主进行每月例会。众堂主垄长的进行着报告，有报本月收支状况的，也有报翔龙盟各地遇到的状况的，更有不少紧急待处理决定的事情等等，耗时漫长，足足从日间谈到了夕阳落山时分。这是秦烨这些天以来，参加过最长的一次会议。但由于其重要性，使得秦烨无法脱身。
也就在快进尾声的时候，秦烨正巧一眼瞥见在议事厅门外，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叶小冉，他不由眉头微皱。叶小冉自那次挟持事件之后，所幸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加之其对龙盛宇状况的熟悉，所以秦烨就派了他继续当陪护。而此刻，这叶小冉不在龙盛宇身边却跑来议事厅，这是为什么？难道是盛宇出了什么事？
秦烨想到这里脸色一变，略一挥手，打断了正在做报告的方文骆的话，扬声道：“叶小冉，你在外鬼鬼祟祟的干什么？进来！”
叶小冉一听到秦烨的声音，先是一震，随即又惊急的扑进了议事厅，他几乎忘记了一切礼数，直接就朝着秦烨说道：“盟主！不好了，龙客卿已经一天什么都没有吃了。我刚送了药过去，可他全都吐了。我看着这样实在不行，所以就来报盟主。但是……但是盟主您一直都在开会……属下不敢有所打扰……”
秦烨闻言一震，脸色变的相当难看，他立刻站了起来，道：“我们这就去……”
“等一下！盟主！”打断了秦烨话的正是万子衣，此刻他正一脸严肃的看着秦烨，而和他同样神色的在翔龙盟十二分堂的堂主们脸上，也有半数之多。
秦烨眼神扫了一下四周，沉声道：“子衣，有何话说？”
万子衣踌躇了片刻，仿佛豁出去似的咬牙道：“盟主！难道您不嫌对龙客卿关心过分了么？”
秦烨眯眼看了下万子衣，仅仅发出了一声质疑“哦？”后，他就沉默了，似乎在等万子衣的解释。
万子衣深吸一口气说道：“盟主！自从发生了龙客卿被挟持的事情之后，您就始终无心与盟中的事物。虽然我等皆知龙客卿因此事颇受打击，但是，盟主，您应以翔龙盟为重，而不是一个已经成了废人的客卿啊。”
秦烨一听到“废人”两个字，心中压抑着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他不是不知道万子衣想说什么，但这些话真正的刺到了秦烨的逆鳞，他不禁冷笑着看向万子衣，道：“废人？这话也是你该讲的么？万城主！你不要忘记，也就是你无故亲手废了盛宇的一双腿。你可见过他怨过你一句？他深知你是为了翔龙盟，所以才不责难于你。可看看你说的那些混账话！如果没有盛宇自废手筋，又识破了年会余党的阴谋，你以为翔龙盟还能安生到现在么？”最后一句话，秦烨几乎是低吼出来的！
万子衣的脸色在这一刻变的相当难看。正因为是他害残了龙盛宇，虽然当时看来是实事所迫，但现在盟中有不少人对他都有些微词，认为他是怕龙盛宇夺权，所以才趁机下的黑手。秦烨含怒说的这些话，对万子衣来说，可谓是一点面子也没有留给他了。
“大哥！”这时，秦欣出来打了圆场，道：“盟主请息怒，万大哥也是为了盟内事务才出此言。”
秦烨深吸一口气，他自知刚才确实是语气重了，而且最近他也着实忽略了很多盟中的事务，看看现在议事堂内坐着的十多位堂主，虽然他们表面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很明显他们其中该有大半是支持万子衣的说法。
一股烦躁的心情在秦烨的心中升起，一边是他亲手建立的宏大基业，而另一边则又是他牵肠挂肚的心爱之人。换作以往，孰轻孰重秦烨心里都有一个计较。可如今，面对几乎已经到了生死边缘的龙盛宇，秦烨的冷静之心却再也没法静下。他的那群忠心耿耿的属下，又怎么知道秦烨心中的挣扎。
秦烨终究还是坐了下来，他知道，如果此刻他再不说些什么，那么盟中的高层不仅会出现对与龙盛宇的不满情绪，很可能就有更大的动荡。这两者都不是秦烨愿意见到的。可他更不愿的却是离开这种状况下的龙盛宇。
秦烨扫视了一下众人，说道：“我知道，近日我对盟中的事务有所忽视。诸位的不满我也很清楚。”话音才落，十二堂的堂主们都纷纷摇头，表示自己没有那种意思。
秦烨挥了挥手，示意安静，继续道：“诸位也不用否认，但是我们翔龙盟亏欠龙客卿的也不是只字片语就能偿还的了的。龙客卿为了我手脚被废，更被人毒哑。换过我们任何一个人，这份罪恐怕都受不得。他的性子本就高傲，现在的状况可说是糟糕至极。而我也不想让江湖中人说我秦烨忘恩负义！”
“可是大哥，我们都知道龙客卿对翔龙盟的恩惠。可是你也不用亲身照顾啊！”秦欣终还是忍不住说，却多少还是有所顾忌的咽下了“你这样做有失翔龙盟体统”这句话。
秦烨淡淡看了眼秦欣，道：“他的伤因我而起，人因我而废，我亲自照顾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说完，又看向众人道：“诸位的意思，我很明白。今日后，所有的事务要卷都送往潮汐阁。若有任何紧急要务，也都直接报潮汐阁。”
秦烨的决定无疑是平地惊雷，这摆明了是龙客卿要是一天不恢复，那盟主岂非就一日不离了？这算什么事？除了内医堂的祝祥之和站在秦烨身后的萧林战飞面无表情外，其他人都有些惊疑不定。
万子衣更是没想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不禁失声道：“盟主，这怎么行？”
秦烨此刻站起身，挑眉望向万子衣道：“有何不可？”
秦欣见状生怕秦烨又起了怒火，忙道：“万大哥，大哥这样做也正是两全的办法。要卷往返于议事堂和潮汐阁会耽搁不少时间，大哥每日也颇费脚力。如今，倒可省去不少时间。”秦欣深知秦烨不可能放下龙盛宇不管。这么些天来，作为秦烨的妹妹，秦欣早就看出秦烨对龙盛宇的感情恐怕不一般。
她知道甚至从很久之前开始，秦烨和龙盛宇两人之间的感情就已经隐藏在彼此的深处，只是一直都没有曝露的机会。而现在龙盛宇的状况却着实叫秦烨这个从来都不认为会有什么事难的住他的人，都感觉到了束手无策。秦烨心中的焦急可想而知。
对这样的情况，秦欣只能在心里叹息上天弄人。更为自己的亲哥竟会陷入这种感情而担忧。秦欣不是不知道龙盛宇的毒正是她和秦烨的生母所下，可秦欣也在想为什么龙盛宇不就干脆这么死了，反倒是干净。
秦烨并不知他妹妹心里的诸多想法，在丢下那句话之后，就朝着叶小冉一颔首，示意他跟上，随即朝着众人道：“若还有事，就等明天一起报潮汐阁。今天就到此为止！”说完他脚不粘地的出了议事堂，直往潮汐阁而去，身后则跟着苦苦追赶的叶小冉。
殊不知，秦烨的这一番举动，在其他人眼中似乎也不算什么，但看在某人的眼中却无疑是一把利刃。曾几何时，秦烨会如此重视一个根本什么都不是的人了？万子衣眼中的怨毒之色犹如蛇蝎一般。他看重的秦烨，是傲视天下的秦烨，是辣手绝然的秦烨，是野心不羁的秦烨，却不是现在这样……甚至和他这个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都有了隔阂。龙盛宇，你为何不死？
按下议事堂内的窃窃私论不表，且说秦烨匆匆来到了潮汐阁。他推门而入，就闻见满屋的药草味，再走到龙盛宇的床边时，满地都是药草汤汁的残迹。而龙盛宇此刻却似了无声息的躺着，若非那微微有些起伏的胸膛，秦烨说不定还真以为龙盛宇已经……
秦烨深吸一口气，压下自己心中涌动的痛意，轻轻坐在塌旁，伸手轻拍龙盛宇的脸颊，唤道：“盛宇？盛宇！你醒醒，该吃药了！”
龙盛宇迷糊中听到了唤声，就在刚才，他又经历了一场让他感觉整个人和魂都疼到分裂的头疼。为了不让叶小冉知道，他才在喝药时吐了一地药汁。现在的龙盛宇似乎已经很熟悉那种古怪的头疼即将到来的先兆了。
龙盛宇缓缓转醒，他心里明白，如果不是秦烨在此刻叫他，他恐怕真的就再也醒不过来了。绝望的情绪弥漫，就让他这么死了不是更好？没有失去知觉，却只能躺着，什么都不能动，甚至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要秦烨用最羞耻的方式帮着解决。这种打击对龙盛宇而言，简直生不如死。
龙盛宇不是没有想过自杀，可秦烨看的他实在太紧。他一有个风吹草动，秦烨的反应几乎比他自己还快。而身体的状况也让龙盛宇连自杀的力气也没有了。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恐怕就是龙盛宇现在的写照。
不过这几天，身体和精神的状况，让龙盛宇已经预感到些什么。几乎没有丝毫的食欲，龙盛宇有时想，或许绝食而死也是不错的选择。所以他根本就从心理上开始厌食。
秦烨见龙盛宇转醒，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轻轻的托起龙盛宇，让他靠在自己怀中，说道：“盛宇，喝药好不好？”说着接过叶小冉从一旁递过的药碗。
叶小冉好不容易才追上了秦烨来到房内，看着这副光景，送上药碗后，就再度轻轻的退出房外，小心的关上房门。心里则是暗叹了一下，以他的经验来看，这位龙客卿恐怕是挨不过这几天了。盟主又是这样的用情之深，该怎么办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