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五章
豹子很快消失在文顷的视域里,文顷紧随其后跟着跑了过去,很快林子里就只剩下他奔跑的脚步声了。豹子的行动力果然迅捷得很,他明明已经很快速了,却连豹子尾巴都没见到。
跑着跑着,文顷就停下来了,周围响起了沙沙声,是一种极其厚重的摩擦着草皮的声音。他感觉这声音有点不对劲,于是找了棵较大的树,藏在了树干背后。
忽然树顶的叶子轻微晃动了一下,他感觉后领一紧,整个人被提了起来,“小白?”他惊觉过来的时候,豹子已经把他拖上了树。
他坐在树杈上,豹子蹭了蹭他,很快跳了下去。
借着这个高度,文顷大致可以看见下面的整个情形。豹子往远处跑,那些被瞬间压平的草丛顺着豹子奔跑的方向快速蔓延,文顷敢肯定,那里面有东西,豹子在引开注意力。
豹子渐渐跑远,不明物体也跟随好远,直到文顷的视域再也搜寻不到它们的身影。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文顷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回去,奇岐那怪力女就要上山翻个底朝天的时候,豹子回来了。它爬上树,鲜血淋淋的大口想要叼着文顷的衣服下树。文顷被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吓住了,他推开了豹子,“我自己下去吧。”
豹子默默退了下来,它蹲在树下注视着文顷一点一点地顺着树干滑下来,文顷安全着地之后,它忽地扭头朝另外一个方向奔去。
眼前的景象让文顷有些忡怔,一条与成年男子腰身差不多粗细的巨莽死僵僵地横在他面前,浑身都是牙洞和爪子的划痕,七寸的地方最为明显,血还在汩汩地往外冒,显然刚死没多久。文顷吃惊地望着这一幕,空气里弥散着一股刺鼻的腥味,想来方才豹子是去狩猎巨莽的。
单单看着这巨莽的血肉模糊样,文顷就可以想象方才的恶战。他倒吸一口凉气,坐在地上等着豹子回来。
豹子再次出现的时候,身上的血腥味已经很淡了,它不敢太靠近文顷,就远远地蹲着,注视着。直到文顷朝它招了招手,它才默默走过去。
“小白,你的伤还没有完全好,这样剧烈运动会让伤口裂开的。”豹子安静地趴在文顷脚边,头颅蹭着他的胸脯,像在撒娇。
文顷抚摸着它的毛发,豹子渐渐眯起眼睛。
“这条蛇,够你吃好几天了吧。”说着他站起来,“也不早了,我要回去了,不然奇岐会怀疑的。”
豹子发出低沉的呜咽,它的牙齿勾住了文顷的衣衫,文顷奇异地看着它,“你不想让我走?”
豹子松开嘴,又发出一声呜咽,碧绿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文顷忽然也萌生出一种不舍,他抚摸着豹子的下颚,说:“明天晚上我会再来看你的,今天我真的要走了。”
文顷转身,心里酸酸的,虽然不舍,可他不得不回去,豹子终究不属于这个村子,总有一天它会走的。他这种卑微的感情不能在豹子面前显露出来,不然终有一天会害了它。
豹子再次拉住他,文顷扯了扯衣服,“好了,小白,别闹了,我要回去了,我说过明天会来,就保证会来的。”
这次豹子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它一下子就松开了,文顷微微忽了口气,起步往山洞的方向走。他需要拿回衣服,还有那些鱼。
不想没过多久,豹子一下子从文顷身侧窜出来,整个身体横在眼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文顷一时没有准备,被这突如其来的气势吓得倒退几步。豹子张开嘴,在文顷面前吐出一个拳头大的东西来。文顷看那椭圆形黑乎乎的玩意儿,是蛇胆吧,不过那绝对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蛇胆。
豹子用鼻子拱着往文顷跟前挪,文顷看着它,“你要把它给我?”
豹子轻呜一声以示回应。
“谢谢,我会带回去的。”虽是这么说着,可是文顷心里又想,这玩意儿要是被奇岐发现了,他该怎么解释,他忖着要不要中途把它藏起来,或者就放在豹子这儿?
文顷正进行着思想斗争,豹子却已用尖牙把蛇胆咬破了。它转到文顷身后拱着他的背,文顷往前一个踉跄,正巧看见了那破裂的蛇胆和流出来的乌黑胆汁。
文顷咽了下口水,说:“你要让我现在吃?”生生地吃?
豹子还在推挤他,文顷顿感胃里一阵恶心。他不得不离远点,为难地说:“小白,我不喜欢这样生吃,最起码要煮熟了,然后配点烧酒,那滋味才叫棒。”
豹子歪着头看他,似乎不明白文顷在说什么。文顷手舞足蹈比划了一阵,豹子没有理会他在说什么,犹自舔了舔流淌出来的胆汁,倏地将文顷扑倒在地,文顷还未反应过来,豹子已将舌头伸进他的口腔,胆液顺着舌头的蠕动滑落进文顷的咽喉。文顷感觉满嘴苦涩腥臭,他挣扎着左右晃头,想要避开豹子的强迫行为,豹子的前爪紧按着他的双肩,显示着一种不容抗拒的野性。
文顷忽地抬腿发力,生生踢在了豹子腹部,豹子猛地脱力后退,嘴里发出更为低沉的呜呜声,它匍匐在地,耷拉着脑袋。
文顷拿手背擦了擦嘴角,有些气恼豹子强迫他食用蛇胆的行为。嘴里的味道真的让他受不了,虽然来这里一月多了,可是他还从来没有吃过生食。
本来想对着豹子训斥几句,可是看到它那垂头耷耳的样子,心里的气又提不上来了。他想到自己方才踢豹子的那一脚,忽然有些心疼,问道:“小白,我是不是把你踢疼了,要不要紧?”
豹子意识到文顷的关切,它侧过身来,微微张开四肢,露出了白扑扑的肚皮。文顷知道豹子又向他撒娇了,于是走过去,蹲下.身抚摸着它腹部的绒毛,那里有个很不和谐的泥巴印,就是自己刚才的杰作。
文顷把泥巴一点点掸开,有些感慨地说道:“小白,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是我还不适应……”文顷想想这么说似乎不怎么准确,好像在告诉豹子,我以前就是个普通人。于是他又添了一句:“我以前没吃过蛇胆,我不喜欢它的味道。”
豹子轻轻呜了一声,它爬起身,走到那蛇胆边,看了看文顷,然后低首咬起来,含在了嘴里。文顷以为它要自己吃下去了,没想到豹子不识相,一眨眼工夫,又把文顷扑倒在地。这一次,豹子直接用上下颚挤压着蛇胆,让胆汁尽数落进文顷的嘴里。文顷挣扎得比方才更加厉害,可因刚才的事情,他不想下狠手去踢豹子,只是侧着脑袋紧闭着嘴。
最后胆汁弄得满脸都是,文顷单是闻着那味道就快反胃作呕了,看着豹子把残渣吞咽下去,文顷终于忍不住喝斥:“小白,够了,从我身上离开,不然我真要发怒了!”
豹子没有听文顷的话,它用舌头慢慢舔着文顷脸上的**,最后全部推送进他的嘴里。文顷左躲右闪避不过,只能生生将那些恶心的玩意儿吞咽下肚。
待脸上的胆液都舔干净了,豹子才松开爪子,离开文顷的身。然后它趴伏在远处,像之前一样耷拉着脑袋,时不时地瞟一眼文顷。
这回文顷真的生气了,也顾不得那些鱼和自己的衣服,爬起来就往家里奔。他一边走一边擦脸一边吐口水,嘴里胃里都太难过了。他知道豹子逼自己吃蛇胆一定有它的用意,可是他就是不喜欢不自在,甚至很厌恶。
豹子爬上树看着他,注意着周围可能出没的野兽。
文顷一路飞奔,遇到一水潭就噗通跳了下去,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等他回到家的时候,奇岐正准备着家法伺候。
“翅膀硬了啊,敢背着我偷偷摸摸跑出去,带去的弓箭呢,衣服呢,你倒是说说看,你做成了什么事?”奇岐叉着腰问他,身旁的桌子上摆着一条手指粗的鞭子。
文顷看到那鞭子的时候,整个人的感觉都不好了。他立刻低下头,弱声弱气地说:“本来想抓野兽的,结果反倒被追得到处跑。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奇岐一巴掌拍在他的脑门上,怒道:“后面的山林子,就算是村里的壮丁,也要结个伴儿才敢去,你一小屁孩,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了。什么叫下次不敢了,绝对不能有下次!”
文顷连连点头,不敢说半个反驳的字眼。
奇岐盯着他,又问:“有没有遇见白豹?”
“什么白豹?”文顷装疯卖傻,半晌摆出醍醐灌顶一般的表情,“哦,你是说昨天那只跑走的豹子,我当然没见过。要是见到了,我还回得来吗?”
奇岐看了他好一会儿,她似乎闻到了一丝豹子的味道,隐隐约约的不是很真切,好像其中还夹杂着其他一些野兽的气味,但闻着闻着,又好像没有了。奇岐没有多放在心上,很快催促着文顷上床睡觉。
文顷庆幸自己再次躲过了一劫,唯有奇岐,他是万万不敢得罪的。可是第二天,厄运就缠身了——文顷发烧了,而且烧得很严重,浑身都发烫。
奇岐虽然也是懂点医的,但是这样的状况她还是第一次遇见,她不停地给文顷的身体扑水,希望能降点温,可是文顷的身体实在太烫了,水扑上去没多久,就被灼热的皮肤蒸发得无影无踪。
后来奇岐慌了,她请来了村里医术最好的医生,恐吓他说治不好就别想走出这个门。那医生并不怕奇岐,却对文顷的病症吃惊不已。温度高得吓人,皮肤除了稍稍发红之外没有半点损伤,这几乎是他见过的最难以解释的事情了。
医生有点为难,奇岐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除了父亲死的时候落过泪,她这辈子从来没有哭过。
“医生,我求求你了,你一定要治好他,我就他一个弟弟,他死了我也不活了。”奇岐满脸泪水。
医生只好安慰她说:“你别这样,他这个症状怪是怪了点,但不代表没有救啊。”
奇岐赶紧抹掉泪水,“那你快点治啊,我不缺钱付你。”
文顷躺在床上,紧紧闭着眼,他的意识处在极其模糊的状态,渐渐地,一副完整的画面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那是一个有着漆黑长发的英俊男人,他全身裹着银白色的甲胄,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棵大树底下,他的身侧放着一柄长刀,只用简单的白色布条缠着刀体,没有刀鞘。
文顷发觉自己在靠近这个男人,然后稚嫩地声音从他嘴里传出来,“父亲。”他欢快地喊着。
男人侧过身,“奇穆,是你啊。”男人的声线非常好听。
文顷坐在男人身侧,嘴里又不受控制地说出来:“父亲又要出战了?”
男人点点头:“是啊,不得不战。”
文顷的小手抚上了男人的刀,那确实是一只小手,他问:“父亲,你的刀为什么不装进刀鞘里,而是用布条缠着呢?”
男人摸了摸他的头,眼睛望向远处,“因为啊,那个能够成为父亲刀鞘的人已经离开了,所以父亲再也没有刀鞘了。”
“那我可以成为父亲的刀鞘吗?”
“傻孩子,你和父亲一样是一把刀,需要找到属于自己的刀鞘。”
文顷歪着头看他,嘟囔道:“可是他们都说,我很没用,一生出来就是人的模样,不是兽的模样。这样的我,能成为一把刀吗?”
男人看了看他,把他搂进怀里,“你是最棒的,因为你有一位了不起的母亲。”
然后文顷的意识又开始模糊了,男人的影像开始破碎消散,最后只剩下他一个人……
“父亲……”文顷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说着。
很期待文顷兽化的样子,还有呆萌呆萌的小豹子,其实他化身成人后更加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