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二十五章
亲卫队一行人来得突然走得也迅速。
那日夜晚,文顷睡得不甚踏实,总是断断续续地梦见豹子恢复记忆了,然后冷着脸对他说:“我们缘分已尽,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吧。”
惊醒过来时,他一身冷汗,脑子都昏昏沉沉的。然后发现豹子蹲在他床旁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豹子拉开他的被子钻进来:“文顷,我同你一道睡吧,你是不是又做噩梦了,我睡在你旁边,握着你的手,就能进到你梦里去了,谁敢在梦里欺负你,我替你教训他。”
文顷露出苦涩的一笑,依旧习惯性地抚摸着豹子的秀发,只说:“小白,梦里是进不去的,我只是白天胡思乱想过头了,没什么大事,你去睡吧。”
“可是文顷……”豹子往他这边挤了挤,“我想和你睡。”
“怎么了,一个人睡害怕?”
豹子支支吾吾的,“不是,就是那个,我怕自己一睁开眼,又像今天下午一样,你不见了。我怕你突然不要我了,我也找不着你了。所以我要握着你的手,让你再也离不开我。”
豹子孩子气地拉着文顷的手,埋着头不敢看文顷的脸。文顷不由诧异得瞪大了眼,心中辨不出是何种滋味。这样的豹子,简直让他手足无措。
豹子见文顷没有反对,有些得寸进尺地揽过文顷的腰,整个身子缩进被子里,将头枕在文顷的小腹上,还选了个惬意的姿势。文顷整个人一僵,这种情况,他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小白,回自己床上去。”文顷拍拍他的背。
豹子的手钻过文顷的衣衫,摩挲起他的脊背,那股粗糙的带着厚茧的特殊摩擦,以及豹子特有的体热,让文顷浑身一震,他几乎是立刻推开豹子抽身跑下床,蹙眉道:“小白,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豹子也跟着窜起来,手忙脚乱地跑下床,解释说:“文顷你别生气,我不做就是了,我这就回自己床上去。”说着他踢踏着鞋子立刻往自己床上跑,一骨碌钻进被子里,头一缩,整个上半身不见了,只露出一双脚。
文顷又好气又好笑,不由走过去替他拉好被子,捋了捋他散乱的头发,轻声说:“乖,我不会走的,再也不会了。”
那会儿文顷不知道,他的梦总有那么点预示性。
……
第二日,文顷方从肉铺老板家谈完生意回来,便见豹子汗涔涔地跑回来,扯着嗓子说:“文顷不好了,镇南的房子要被人买走了,我们得赶紧过去,不能让别人抢了先机。”
文顷那会儿正在准备午饭,看着豹子这副样子倒也没急,只说:“先喝口水,别急,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豹子从水缸里舀了瓢水,咕咚咕咚一饮而尽,末了拍拍胸脯继续道:“据说是个很有钱的人,他看中了那座房子,怎么着也想买下来。”
看豹子那样子,似乎还挺严重,文顷之前一直听豹子讲要买下那房子的事,说实话那房子长啥样他还不知道,只当是豹子一时冲动说着玩的,没想到现在看来,真有那么一回事。
于是他问:“那你之前见过房子主人吗,他有没有卖给你的意思?”
豹子急得直跺脚:“当然见过了,那会儿是凯迪哥带着我去看的,房主人说如果我真心实意想要,可以放宽期限,慢慢给他钱。没想到、没想到他见着有钱的就出尔反尔,真是太气人了!”
见着有钱的就出尔反尔?文顷忽然觉得这形容得有点熟悉,他示意豹子稍安勿躁,说:“先吃饭吧,吃完饭我同你一道去看看。”
豹子在厨房间转了几个圈,怎么着也安静不下来,末了吐出一句:“那房子我都付订金了!”
文顷倒是一惊:“订金?你哪来的钱?”
这会儿豹子一副说溜了嘴的模样,吞吞吐吐道:“是、是向凯迪哥借的。”
这下文顷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了,钱都付了,却要临时更换买主,做出这种事的人不是良心被狗吃了,就是本来就没良心。
露底的豹子显然底气不那么足了,小声说:“文顷,你别怪我,那些钱凯迪哥从我的工钱里扣了,我快还得差不多了。”
文顷道:“我没怪你的意思,你要是早想买,跟我说一声不就行了,何必绕这么多弯子?”
“我就是想,不能只靠着你,不能老让你操心,想用自己的本事让你过上好日子。”
这孩子真是……
“那你订金花了多少钱?”文顷又问。
豹子说道:“两个金币。”
两个金币算是不少钱了,文顷忖了忖,也算是心中有底了。那房子不管是好是坏,既然豹子喜欢,他一定要把它抢回来。
……
下午托了凯迪哥的关系,文顷和豹子兜兜转转好几趟,好不容易见到了那房子的主人。在走进房主现居大宅的时候,那股子熟悉感让文顷一下子惊醒了。
那宅中小仆出来领他们进去的时候,当即一愣,指着文顷道:“你是……”
文顷朝他扯了扯嘴角,“好久不见。”
凯迪也是一愣:“你们认识?”
文顷心下笑笑,认识,能不认识吗?想当初他要租集市摊位的时候,可来过这里好几趟啊。
豹子上前一步,一下子把那小仆的手指拍掉,瞪着眼睛道:“别对文顷指指点点的。”
文顷将豹子拉到身后,叮嘱他:“小白,等下我们进去,你什么都不要说,也什么都不要做,任何事情都是我来谈,知道吗?”
豹子微微蹙眉:“可要是他也对你指指点点怎么办?他那个人,可一点都不好说话。”
“总之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先出口,也不要先出手,不然我们说话会站不住脚跟。”
豹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好,我听文顷的话,不乱说话,不乱动手。”
文顷拍拍他的肩:“乖。”
镇长的小金库今日又是收获颇丰,此刻他正喜滋滋地倚在木椅上嗑着瓜子,瓜子壳吐了一地。那奇家二爷真是个金主,竟然愿意出那么多钱买他那几十年的老房子,不过说起来也确实值,当初他那房子可是娶媳妇儿用的,装潢考究,家具也是一应俱全,布局上也是经过细心研究的,冬暖夏凉,绝对舒适。那奇家二爷也算是有眼光,放眼整个小镇,还没几户人家能有他这种水平。
至于之前那小子,他啧啧摇头,等下随便说几句,打发他便好,实在不值得浪费时间与他解释,看起来就傻里傻气的,也不知道是怎么打听到他要卖房的事的。
小仆在门口躬身道:“主子,他们来了。”
镇长拍了拍沾满瓜子壳碎屑的手,头一扬:“让他们进来。”
三人陆续走进来,凯迪道了声镇长好,豹子没说话,唯有文顷,扬起音调说了句:“镇长,别来无恙?”
镇长翘着二郎腿还没抬眼呢,却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弄得一怔,他几乎是立刻抬起头,朝声源处扫了一眼,就瞧见一黑黑瘦瘦的小子。那小子朝他摆出个意味深长的笑,镇长看着那笑意浑身抖了抖,半晌才道:“你谁啊?”
文顷也不急:“您不记得我了?”
镇长撇撇嘴,“我每天见的人多了去了,哪会记得你是谁。”又不是像奇家二爷一般的金主,记得你作甚?
凯迪哥过来拉拉文顷的衣袖,耳语道:“你和镇长认识啊?”
文顷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笑,然后转向心不在焉的镇长,只说:“镇长啊,您是贵人多忘事,那我提醒提醒您,集市上靠东南边那个摊位,那个英俊潇洒的整日穿金戴银的小年轻,您认识吗?”
被这么一提醒,镇长倒是直起腰来,眼珠子转了一圈:“是有这么个人,你不会是……”
文顷立刻接道:“我叫文顷,当日您收了我三个金币,却连一个普通摊位都没给我。”
镇长的嘴角抽起来了:“瞧你说的,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你是不是记错了?”
文顷面不改色:“不止如此,您还收了我朋友两个金币作为旧宅的订金,如今却把宅子卖给了别人。”
镇长的脸色变得铁青,嘴上却是抵死不认:“我什么时候收过你和你朋友的钱,你说话要有凭据。”
文顷冷笑一声,“镇长,事不过三,可对我来说,事不过二。之前您坑我一次,我敬您是一镇之长,没有与您计较,可第二次,您要是不给我个满意的答复,我不会踏出这门槛半步。”
镇长终是恼羞成怒,猛一拍桌子,喝道:“文文文文……”
“文顷。”
“文顷!”
仆人在旁扑哧笑了出来。
“笑屁啊!”镇长扭曲着脸斥道。然后他挺着油水肚子摇摇摆摆朝文顷走过去,文顷不动声色地注视着他,倒要看看他想耍什么花样,却不料下一刻,那大腹便便的恶心男人迅速伸手一巴掌,狠狠打在文顷脸上,文顷的脸立刻歪到一边,五个指印鲜明异常。
镇长很得瑟地咧出一口黄牙,“你这蠢小子,也不看看这是谁的地盘,由得你这样撒野?我还告诉你,我就不卖给你,你能把我怎么着?我扇得你疼不疼,不服气是不是,不服气你也扇我,有胆量你就扇……啊!”
小仆正听镇长说话说得好好的,却忽然发出一声惨叫,然后镇长整个人摔了出去,撞到了椅子上。紧接着,他看到镇长蜷缩着身子躺在地上,两个鼻孔不断向外冒血,可镇长却捂着裆部,哎哟哎哟地叫。
豹子收回拳头,怒气冲冲吼道:“你这只恶心的猩猩,居然敢打文顷,你相不相信我让你的手再也用不起来!”
镇长疼得满地打滚,却还不死心地直起一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文顷的方向,龇牙咧嘴地说着:“你……你……”
文顷面不改色。
或许没人知道,镇长的致命伤来自于他胯.下那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