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当晚谢父谢母回来后并没有说到派出所的事,两个小家伙也默契地闭口不提,吃了饭双双回卧室看书。
  “你觉不觉得妈妈的精神不大好?”谢沐阳一进门就问。
  谢承阳点头,“中午就觉得了。”
  “难道是身体不舒服……”谢沐阳摸着下巴。
  “要不要去问问?”
  “你说呢?”
  两个人ni kàn我我看你,设想着如果不小心挑起母亲关于派出所的回忆,后果会多严重。
  十秒钟过去,兄弟二人整齐划一地狂摇头。
  谢沐阳干笑着说:“没事没事,妈妈肯定是工作累了,不会生病的。”
  谢承阳附和,“妈妈身体一直很好。”
  就这样达成了共识。
  后来秦专打了电话来问双胞胎的情况,得知他们连骂都没被骂,心里极端不平衡。
  一天里发生了太多事,谢沐阳和谢承阳都觉得累,不到10点就上床睡觉了。
  谢沐阳很快打起小呼噜,谢承阳听着听着也渐渐意识朦胧。
  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承阳猛地惊醒过来,双目圆睁,一只手颤抖着伸进被单里去摸自己的裤子。
  粘乎乎的,和那天一样。
  他屏住呼吸,借着并不明亮的月光从衣柜里摸出干净的nei裤换上,蹑手蹑脚地拿着脏裤子出了卧室,进了厕所,关上门,撑在洗手台上大口喘气。
  休息了一会儿,用最快的速度把裤子洗了挂起来,再用冷水泼了泼脸。
  抬起头,镜子里映出一张快哭出来的脸。
  他咬着下唇,咬得很紧,一遍遍地问自己——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安静的夜里突然传来若有若无的说话声,谢承阳打开厕所门,听出那是爸爸的声音。
  灯光从父母的卧室渗出一缕,昏黄却温暖。
  谢承阳好奇,一时间也忘了自己的苦恼,踮起脚尖挪过去,贴着墙静静地听。
  客厅里的挂钟反射着月光,隐约能看到时针指在2的位置。
  “你别太担心,明天再心平气和地去和领导谈谈。”爸爸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纯浑厚。
  “为什么是我最先走?我年年得优秀,她除了有个在市里当芝麻官的表哥什么都不是,为什么是我?”妈妈的声音堵堵的,有鼻音。
  “事情还不到无法挽回吧?”
  “不……已经定了,领导说下个月把我的工龄买断,买断也没几个钱……”
  “那你先在家休息一段时间,好好调整下。”
  “他爸,不行的,两个孩子还没念高中,以后他们还要念大学,家里没什么存款……你明天去你们单位问问缺不缺勤杂工什么的……”
  “哎……”爸爸长长地叹了口气,“先睡吧,我明天去问问,如果不行,再找我以前老同学看能不能帮帮忙……”
  妈妈的鼻音越来越重,“wo men以前说好的,要让两个孩子无忧无虑地长大,不让他们受委屈,要像其它独生子女一样感觉到被重视……他爸,工资低点都没什么,我不能没工作啊……”
  “嗯。”谢承阳听到安慰人时拍在背上的声音。
  “他爸,我不懂,三十多年的老厂了,怎么说倒就倒?”
  “睡吧,晚了。”灯关了。
  “他爸,明天你一定要去问问,啊?”
  “好好。”
  “我想不通……”
  “睡了……”
  声音渐渐变小,终于消失。
  谢承阳早已经顺着墙滑到了地上,手心里全是汗。
  虽然是盛夏,半夜的温度也不算太高,可谢承阳只穿着nei裤坐在地上,久了还觉得有些凉。
  双眼像没有焦距一样大张着,只能看见被月光照着的挂钟,隐约听见它滴答作响,配合着心跳的声音,很有规律地敲了一下又一下。
  不过心跳的频率比它快多了。
  他知道那是怎么回事,班上有同学的家长也遇到过,下岗,其实就是失业,端了半辈子的铁饭碗突然碎了,哀鸿一片。
  只是没想到厄运会降临在自己的家里,降临在自己妈妈的头上,也让他第一次知道家里的经济状况其实并不好。
  又坐了一会儿,站起来的时候一条腿麻得没有知觉。
  靠着墙等待恢复的时候他又想到惊醒自己的那个梦,浑身发抖。
  这次看清楚了的,不是哪个女生,压根就不是女的!
  心里一顿烦躁,拖着麻掉的腿快速回到卧室,本想一头扎回去睡,却没料到自己的双眼早就适应了黑暗,一进门就先看到睡得全无形象的谢沐阳。
  他张着嘴,枕头滑了一半在床边,只靠肩膀压着,一只脚伸得笔直,另一只脚弯成直角,背心早就卷到胸部,露出小半个肚皮。
  眼前瞬间闪过一道电光,半边脑袋都木了。
  谢承阳屁滚尿流地爬上自己的床,想将头埋进枕头,钻了几下,被个硬邦邦的东西给戳到了额角。
  是谢沐阳送的笔记本,那时他把钢笔和笔记本都摊在手上,笑得……呃,很可爱?
  用可爱来形容自己的哥哥好象不大合适,可他又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谢承阳有片刻的恍惚。
  就在这时,睡在旁边的人翻了个身,嘟囔了一句模糊不清的话。
  转过头去看,谢沐阳面朝里,身子弓起来,整个脊背几乎完全囧露着对着他。
  谢承阳像突然被谁打了一拳一样。
  他知道那种感觉,有过两次经验后他也知道那代表着什么。
  双手抱住小腹下面,谢承阳想尽量缩小一点,似乎这样才能压住某些想冒头的东西。
  心里有两个声音交替着说着话,一个说,睡吧,另一个说,得想个办法。
  他就这么蜷着,听听这个说,又听听那个说,摇摆不定,直到天色渐亮。
  睁了一晚的眼僵硬而机械地合起来,谢承阳觉得自己好象听见了母亲起床的声音,但又不确定。
  当意识终于败给疲倦,他能想到的最后一件事情是——
  我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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