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9 夜鬼

  望着那轻灵的背影缓缓走远,隐入屋外的黑暗,柳雪呆呆,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追上去跟她一起走,毕竟只要在那个人身边她心里就会觉得有一种温暖,远比置身这暗沉阴森的灵堂好得多。但是她不敢走,姐姐不会允许的。
  柳映雪白牙齿咬着鲜红嘴唇,唇齿间慢慢挤出一行含着恨意的字:“小荡*妇,仗着进宫里招摇撞骗一趟,歪打正着治好了什么皇子,回来被老爷器重,就彻底抖起来了!瞧瞧那不要脸的样儿,还装得有多无辜似的!娘亲就是她逼死的,居然还想抵赖?!七拉八扯说上这一堆,就把责任都推到别人身上去了!却不想想,我早就知道她才是罪魁祸首!”
  柳雪抹一把泪,有点不忍心,这恶毒的字眼句句加在那小嫂子头上,是不是有那么点不公平呢,人家刚才说的好像都有道理啊,再说大人间算计来算计去的事儿,她也不完全懂,但就是觉得这么说人家不太合适。
  小小的心里想了好一会,才斗胆仰起头怯怯问道:“姐姐,我们的娘亲,真的害死了那么多人?万哥哥的亲娘,大姨太太,是娘亲害死的?万哥哥的病,真的是娘亲下毒害出来的?可是,娘亲她对万哥哥那么好啊,有时候都比对我们还好呢,她为什么会害他?还有别的姨娘们,还有她们的孩子……”
  “啪!”一个巴掌落在柳雪嘴上,她被封住了嘴。
  她傻乎乎看着眼前的姐姐,姐姐的脸严重扭曲,变得十分十分丑陋,跟一个要吃人的厉鬼一样狰狞。
  柳雪吓得不敢喊疼,但是心里的疑惑却无论如何不是一巴掌能打散的,她就是想不通,为什么娘亲能做那么多坏事?她可是自己的娘亲啊,不是说只有坏人才能做坏事吗?既然娘亲做了坏事,那她是不是就成了坏人呢?
  当隐隐想到娘亲真的就是坏人时,她的心突突跳,深感不安,好像连带着自己也是坏人了。
  但是,灵堂前的气氛,整个府里大家对于娘亲丧事态度,都一再地显示着,她就是个坏人,即便已经死了,可是大家不但不同情,还越发地恨她了,虽然小嫂子亲自主持丧事,刘管家带人布置了灵堂,族里一些有身份的人也来祭奠了,但是,大家的表情无不显示着仓促和应付。
  父亲也淡淡的,似乎原配妻子的死,他只是有些茫然,脸上看不出痛苦,他陪着族长草草祭奠了一下,就离开了。他现在应该在九姨娘院里,搂着可爱的宝儿开心地笑呢,早就忘了这里这样的冷清。
  还有娘舅家,这边打发伙计去报丧,居然都不来参加丧礼,据说大舅舅病了,二舅舅说战火连姨娘家失火了,一把大火烧毁了家园,全家人都烧成灰了。这让柳映很沮丧,她心里念着的白表哥,难道也烧死了?那肯定是烧死了,不然他这会儿早就投奔这里来了。
  至于街坊邻居,父亲说都不要惊动了,战争在持续,家家户户都心惊胆战的,死个人很平常,所以就不要惊动他们了。
  看样子母亲的丧礼就要这么悄无声息地应付了。
  柳雪不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但是姐姐柳映心里气不顺,说父亲偏心,说大家都在落井下石,薄待母亲,就连死人也不好好对待。
  白护着你的保护伞早就没有了,你也该醒醒了!”小嫂子声音冷冷,回头瞪一眼。
  柳映姐姐顿时蔫了,不敢骂人了。
  但是她不甘心:“先装鬼吓我,乘着我吓糊涂了,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小嫂子口气淡淡的,坐在绣凳上,目光在烛火下亮闪闪的,但是柳雪感觉那光是那么冷,比外头三九有屁快放,本小姐还要回去为母亲守灵呢!”
  哑姑一点都不拐弯抹角,“柳颜,是不是你害死的?”
  柳雪吓得一哆嗦,什么?柳颜姐姐死了,是柳映姐姐害的?这怎么可能?!”
  柳映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给问蒙了,刺扎了一样反问:“你怎么知道的?”
  哑姑轻轻一笑:“你就说是不是你吧!给个痛快话,不要妄想抵赖。”
  “我不知道。”柳映一口回绝。
  “不知道?”哑姑冷笑,“好一个不知道!当日我给柳颜配的药丸、服药假死的时间和后面的复苏,都是经过我缜密设计的,后来她却死了。她的药丸不是你偷换了还能有谁?”
  柳映也冷笑:“原来是你配的药丸,是你撺掇她假死?好啊,害死人命的真凶就是你,你竟然还好意思在这里给我贼赃!走,跟我去见父亲,送你去见官!”
  柳映撒泼,双手扭住哑姑衣袖不放。
  浅儿不敢阻拦。
  柳万本来一直在被窝里赖着,这时忽然跳了下来,双手举起绣凳,对着柳映脑门就要往下劈:“敢来这里找不自在,信不信我一下子劈死你?!”
  他眼睛圆瞪,一副真的敢下手的表情。
  柳映知道这傻子以前可是什么都敢做,吓得赶紧后退,松开了哑姑胳膊。
  哑姑不生气,反倒笑了,“我装鬼,只吓了你这做了坏事心虚的人,你自己呢,才是这府里最大的鬼,你小小年纪,就能谋害别人于无声息中,而且这个被害的还是你的姐妹,你以后长大了还了得!”
  柳映一脸不屑,“你一个外来的小童养媳妇,穷丫头片子,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柳万忽然抬脚,“通……”对着柳映后腿踢一脚,骂,“真不要脸!她不配教训你,我总配的吧!那我就来收拾你这欠家教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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