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庆幸死的不是她

  燕禳跑得很快,楚荞起身想追出去劝住他,不要将他们在这里的事告诉燕祈然,可是燕禳刚一跑出密道,外面就传来错杂的脚步声
  楚荞只是关闭了密道的入口,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赵进带着人经过华阳殿,看到侍卫们守在外面,一问才知宸亲王世子在里面已经很久没有出来,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带人直接闯了进来。
  燕禳虽然有时候笨笨的,但在有些时候却是反应极其敏锐的,一只到脚步声就立即推开了殿内的一处窗户,惊飞了筑巢在房檐下的鸟儿娆。
  赵进一进来,立即扫视了一眼屋内,生怕错过一丝蛛丝马迹。
  “谁叫你进来?我差一点就抓到了,你赔我的鸟儿。”燕禳气呼呼地吼道。
  赵进虽然跋扈,但也知道这宸亲王世子是万万惹不得的,连忙赔礼道,“世子,我们只是担心你在里面会有危险,才进来看看。柑”
  “你算哪根葱,本世子要你担心?”燕禳站在椅子上,气愤地吼道。
  赵进虽然不甘心被一个五岁孩子这般辱骂,却也不敢有半句怨言。
  侍卫长几人闻言一个个憋住笑意,左卫营和右卫营一向水火不容,早就看不过这些江湖草莽了,看到他们被一个五岁孩子骂得声都不敢吭,别提他们几个心里有多痛快!
  “滚出去,本世子不想看到你。”燕禳一脸气愤地吼道。
  赵进等人也没有发现异状,便也不再多留,一个个点头哈腰退了出去。
  “世子殿下还要抓鸟儿吗?”侍卫长近前问道。
  燕禳气鼓鼓地跳下椅子,一边走一边哼道,“等明天它们飞回来,我再过来抓,不许再让人往这里跑,再给我吓飞了,我就让皇爷爷把你们都流放出去。”
  侍卫长抬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连忙应道,“我这就忙人守在宫外,不让人再接近这里了。”
  在这宫里当差这么多年,他又如何不知道,得罪谁也不敢得罪宸亲王他们父子两个啊,别人还会讲理,他们根本不讲理。
  燕禳一听,回头望了望他,“这还差不多,不准再放刚才那些人进来,他们要再往里闯,就去告诉皇爷爷。”
  “是,是。”这回,他们就是拼了命,也不会再让右卫营的人进来。
  小世子喜欢在宫里爬树抓鸟儿,这些年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儿的,但他回回都不让人帮忙,非要自己动手来,谁误了他的好事,准没好果子吃。
  “给我守好了,回头我让皇爷爷给你升官儿。”燕禳一边朝外走,一边说道。
  右卫营的人不来这里***扰,荞荞他们应该会安全些吧。
  可是,皇爷爷为什么说荞荞是坏人,还要让人抓她?
  燕禳离开华阳殿,没有立即出宫,留在宫里跟燕皇吃了一顿饭,饭桌上狠狠数落右卫营的人怎么无礼,怎么害他捉不住鸟儿,说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燕皇听得笑了笑,对惹着自己孙儿不高兴的人,又多了几分厌烦。
  因着宫里不太平,天还没黑,燕皇便派人将燕禳送了回去,以免让他一个小孩子撞上什么血腥的场面给惊着了。
  燕禳回了王府,思来想去地纠结,要不要把宫里看到楚荞的事告诉爹爹,因为自己走的时候,楚荞似乎很不想,他让爹爹过去的。
  可是,爹爹不去,她生病了谁给她治好呢?
  小家伙想着,趴在桌子上,郁闷地叹了叹气。
  他想帮荞荞,可是又怕自己会做了惹她不高兴的事儿。
  于是,思前想后,他决定还是先不要告诉爹爹,自己一个人去看荞荞就好了,反正爹爹也不喜欢进宫去。
  这么一想,燕禳立即爬下榻,拿了一个包袱跑到自家老爹的药房,将自己知道的最好的伤药一股脑儿地扫劫一空,然后扛回了自己房间,等着明天进宫的时候,给楚荞送过去。
  回到房间,藏好了东西,他准备爬床睡觉,刚脱了鞋子又想起楚荞身服脏了,于是又跳下床打开自己的衣柜,可是才发现这里的都是他自己的衣服,根本不能给她穿。
  “对了,爹爹房间有女装嘛!”燕禳突地想起,自家老爹的衣柜里还放了不少女装,荞荞应该是可以穿的。
  于是,他又穿好鞋袜悄悄出了门,看到自家老爹房里还没有人,想来是还在书房没有回来,立即冲了进去,打开衣柜,在里面扒拉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件合适的,欢喜地抱在怀里,“这件应该正好。”
  “什么正好?”燕祈然不知何时,站在了他的背后。
  燕禳抱着衣服,转过身去,“爹爹。”
  燕祈然目光落在她手中拿着的衣服,眉头微微皱起,“你拿这个做什么?”
  “我看着好看,想拿回房里玩一玩。”燕禳低着头,小声说道。
  他不敢去看自家老爹的眼睛,一看就会怕得全招了。
  “药房里的药,也是你拿的?”燕祈然淡淡问道。
  燕禳咬了咬唇,紧紧抱着手中的衣服,迈开腿就要往外跑,“我困了,回去睡觉。”
  说罢,飞快地跑回了自己房间,一脱鞋抱着找到的衣服钻进了被子
  燕祈然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一伸手撩开被子,“禳儿,你说的,说谎的孩子会长成长鼻子大耳朵的怪物的。”
  燕禳赶紧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耳朵,抬头望了望站在自己床边的燕祈然,咕哝了半天,方才从实招来,“我在宫里看到荞荞了。”
  燕祈然闻言眸光一沉,沉吟了半晌,也没有说话。
  燕禳坐在床上,抱着那衣服,低着头小声嘀咕道,“她好像生病了,身上都是血,肯定受伤了,明明才过一个多月,人都瘦得快认不出来了,西楚很穷吗?都不给她吃饭的吗?”
  燕祈然闻言薄唇抿得紧紧的,静静地望着被燕禳抱在怀里的衣服,眼底波澜起伏。
  “爹爹,我明天可以把衣服和药送给她吗?”燕禳抬头望着父亲,一脸诚挚地恳求道。
  半晌,燕祈然眉眼间蔓延起笑意,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头,“可以,明天我让墨银陪你入宫。他一个小孩子带着这些东西进宫,定然会惹人起疑,总归是不放心的。
  燕禳一听,顿时小脸上绽起笑意,“谢谢爹爹。”
  燕祈然拎出他装药的包袱,一件一件地捡一些出来,说道,“不用带这么多,这些用不着。”
  燕禳坐在床上,看着父亲一件一件地把药装好,又把衣服小心叠好了,装进小包袱里,突地问道,“爹爹,你喜欢荞荞吗?”
  他总觉得,爹爹对荞荞很特别,他又说不出是哪里特别。
  但是,他在爹爹面前说起荞荞,爹爹的眼神就会变得很奇怪,那是除了她,没有因为任何人出现过的奇怪。
  燕祈然将他要带的东西收拾好了,伸手摸了摸儿子的头,说道,“行了,赶紧睡吧!”
  “你不准喜欢荞荞,她是我的。”燕禳望着自家老爹宣布自己的所有权,方才放心地钻进了被子去睡觉。
  燕祈然微挑着眉瞪着床上已经闭上眼睛的小家伙,这霸道毛病,跟谁学来的?
  半晌,他伸手拢好了被子,以免小家伙夜里踢开了被子着凉,起身将燕禳的衣柜给关好了,方才放心离去。
  墨银接到传唤,匆匆地赶到了书房,听候调遣。
  “你明日送世子入宫走一趟,把他要送的东西带进宫里去。”燕祈然一边翻阅着医书,一边吩咐道。
  墨银老大不情愿地皱了皱眉,“这也不是办法,他们在皇宫这么搜下去,总会发现蛛丝马迹把人找出来的。”
  燕祈闻言淡淡地抬眼,“看来,本王也养了群没用的。”
  “是是是,我明天就送。”墨银不敢再有怨言,立即回道。
  他们在那里杀人是杀得爽快,可是苦了他们一般兄弟好不好,天天晚上跟着他们屁股后边转悠,不能出手帮忙,又不能被人发现,还要把能暴露他们行踪的迹象都要抹得了无痕迹,这简直都不是人干的活好不好?
  “你很不情愿?”燕祈然冷淡地哼道。
  “属下不敢。”墨银被他瞪得一缩脖子,低着头不怕死地说道,“属下只是觉得,要不咱们直接帮忙把右卫营全给收拾了,或者你直接把人带回来就近看着,会省事一些。”
  “现在,她不会需要帮忙。”燕祈然淡淡说着,目光又回到手中的书卷上。
  这件事,她不会容许他插手其中,他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现在右卫营防守愈发的严密,今天夜里为免再为分别遇害,所有人都聚集在了一起,只要他们一出手,便会被群起而攻之。”墨银说着,望了了望皱起眉头的燕祈然。
  主子,快担心吧,愤怒吧,去把人拎回来吧!
  他真的过够了夜猫子的生活了,只要主子去把人拎回来,他们也就少操了一份心了。
  等了半晌,燕祈然抬眼望了望他,“你自己看着办。”
  墨银满心郁闷地出了书房,刚从宸楼出去没走多远,管事领着一人走了过来,他微低着头立在走廊边上,“见过陛下。”
  “祈然呢?”燕皇拄着拐杖停在他面前,问道。
  “王爷在书房。”墨银坦言回道。
  这父子两个到底是要闹哪样,一个人处心积虑地要杀人,一个又要救人。
  燕皇点了点头,拄着拐杖朝着书房而去,一边走一边向管事问道,“世子呢?”
  “世子已经睡下了。”
  说话间,到了书房门外,管事禀报了一声,“王爷,陛下过来了。”
  里面的人没有说话,管事站在门外,也不敢冒然推门打扰,一时间有些为难。
  燕皇轻轻摆了摆手,“你下去吧,朕自己进去。”
  管事如获大赦,望了望灯火明亮的屋内,连忙离开了。
  燕皇自己推门进了书房,屋内看书的人,眼也未抬一下,也不出声,对来人恍若未见一般。
  “祈然,这些日京里的血案,可听说了?”燕皇自己到桌边坐了下来,出声问道。
  燕祈然手中的书翻了一页,淡淡哼道,“皇帝深夜前来,是要带着人把这王府上下也给搜查一遍?”
  燕皇面色有些尴尬,起身走到书案前,“楚荞带着人将上京城搅得人心惶惶,再这样下去,她的刀也该架在朕的脖子上了。”
  “现在怕死了?”燕祈然抬眼,冷冷地望着他的眼睛,嘲弄地说道。
  燕皇面上一阵青一阵白,却还是尽量平和着语气说道,“凤缇萦死了,楚荞和西楚都不会善罢干休,如此下去,大燕也会岌岌可危,朝中已经再无良将可派,我希望你能设法应对西楚,至于楚荞,只要把她找出来,她能安安份份待在王府里,我可以不杀她。”
  “皇帝陛下,这是在跟我谈交易?”燕祈然冷然一笑,哼道。
  “若非她执意帮助西楚,我也不会对她动杀机,她若以后能不再插手西楚的事留在宸亲王府,以往的事,朕也不再计较。”燕皇说道。
  燕祈然冷冷地望着眼前的人,目光又回到手中的书卷,道,“皇帝陛下,你该庆幸,死在白野城的人只是凤缇萦,而不是她。”
  “祈然,你到底想做什么?”燕皇拧着眉头,望着一脸云淡风轻却又沉冷疏离的人。
  这是他最引以为傲的儿子,他也自认这些年是了解他的禀性脾气的,可是在于楚荞这件事上,他越来越发现,自己是真的摸不准他的心思。
  这些年,很多时候他都不明白他神神秘秘离京,都是在做些什么。
  他本以为,他休离楚荞,是真的不甚在意了。
  可是,在他因为楚荞将凤家一行人放出上京城,他才发现,事情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么简单。
  “皇帝陛下,我一再说过,别的人你想杀害谁,我不会管,可你偏偏一再挑战我的底线,你想做什么?”燕祈然抬眼,冷冷地望着一脸威严的大燕帝王,声音淡漠而冷冽入骨。
  “就为了一个楚荞,你就要与为父为敌不成?”燕皇沉声道。
  这么多年,不管这个儿子如何漠视他,顶撞他,他也从未以这般严厉的神色对他说过话,话一出口,他也忍不住有些后悔。”燕祈然缓缓抬头望了望他,沉吟了许久,一字一句道,“我再说一次,最后一次,我不容许任何人害她,你也不例外。”
  燕皇望着他,最终叹了叹气,一如这许多年来一般,面对这个儿子,他还是退让了。
  “你自己把她找回来,让她与西楚断绝关系,以前的事,我也不再追究了,你想怎么办,便怎么办吧!”燕皇说着,疲惫地拄着拐杖转过身,一步一步朝外走着。
  燕祈然抬眸望着老人离开的背影,才发现,不知何时这个一直在朝堂之上呼风唤雨的大燕皇帝,不知何时已经背影佝楼,成了一个迟暮老人。
  这一步的退让,对于这个人来是何其艰难,他知道。
  可是,所有的事并不会因他们的设想而改变,不是他们退让了,楚荞就会善罢干休,凤家的人对她意义非凡,凤缇萦因她而死,她不杀了所有人报仇,断不会收手。
  阿荞呀阿荞,这么一直艰难挣扎于红尘的你,让我如何放心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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